来到沙漠的第八个月,出现了第一例即将痊愈的患者。
患者的皮肤已停止溃烂,坏死的黑斑已经结痂,除了面部肌肤受损严重难以恢复外,看上去已和常人无异。
青绿色的针剂缓缓推入淡青色的血管之中,患者坐起身主动将口服药吃掉,开心地向赞迪克比划起来,发出“哇哇”的叫声。
看来,语言功能仍有障碍,赞迪克查看仪器上的数据,精神波动无异常,显而易见,其仍存有一定神智。
他写下诊断报告,并挨个记录下其余几位濒临死亡的患者情况。
对比几位患者不同程度的治疗现状,他认为第一阶段的药物治疗仍需改进。最开始治疗的第一批患者并没有经过药物治疗,因元素清除不彻底而导致发病。后续引入第一阶段药物实验后,患者的发病几率大大降低,但死亡率依旧百分百。
他们不是因魔磷病死亡的,而死于药物治疗,简单来说,第一阶段的药物,救人也杀人。
尝试将药物改进后,的确降低了一阶段治疗的死亡率,却会大大影响后续治疗最终导致病发。
或许……
是患者自身与药物产生了抗性吗……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他整理好相关的研究笔记,向实验室走去。
一眼望去,并没有看到图漪的身影,只有阿毛迪在按比例配置各种药剂。
“赞迪克。”阿毛迪抬起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赞迪克,笑着与他打招呼,并告知图漪的行踪,“图漪去了沙丘。”与之前相比,他已经聪明且安分了不少。
……
刚刚收到了雨林的来信,准确说应该是珂由的信,图漪匆匆看完,将信件化为齑粉撒到了遍地的黄沙之中,拖至现在,所剩时间不多了。
她心事重重地看向远处,眉头紧锁,好似有许多难以消解的忧愁。
“小漪。”
嗯?不知什么时候,赞迪克坐到了她的身边,图漪收回思绪,懒洋洋地靠到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抱住他的腰蹭蹭。
赞迪克任由她抱着,将她压住的碎发捋顺,看到她眼底遮不住的淡青色,有些担心,“有心事吗?这段时间你总是精神不振。”
图漪没有回答,将头深深埋进了他的怀里,半晌后,问了一个几乎所有女生都会问的问题,“赞迪克,你会永远爱我吗?”
她仰起脸,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眉毛蹙成了一条线,小心又紧张地等待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赞迪克无法界定“永远”这个模糊的词语是多久,绝对理性的人无法用感性占据理智,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他深情地望着图漪,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极了,“此时此刻,我爱你。”
图漪的心蓦地漏了一拍,嘴角的弧度遮也遮不住,她捂住了脸,缓缓弯下腰去,在赞迪克怀中无法自抑地颤抖,胸腔中如鼓的心跳声不断回荡。
“我也……”
“最爱……我自己。”
图漪不知是喜是悲,待她放开手后,露出了一张通红的脸,眼角尤有激动的泪花,她扯住赞迪克的衣领,不断重复的声音多了些恶狠狠的意味,“赞迪克,我最爱我自己。”
“永远爱我自己。”
赞迪克不知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清丽脱俗的脸上多了份看不到的狰狞,明明看上去笑容依旧,却好像在流血。
“好。”他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默认她的一切。
图漪慢慢松开他的领子,感到腹部像在抽搐一般,空落落的,肚子登时传来咕咕的叫声,她立即捂紧肚子,抬头看向赞迪克,眨巴眨巴眼睛。
“又没吃饭?”赞迪克一猜就中,他没再提起研究的事情,拉着图漪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吧,今天做你爱吃的璃月菜。”
……
情浓之时,往往会令人忽视很多细节。风纪官找上门时,赞迪克和图漪刚刚安排好了接下来几天的实验,准备前往丰饶绿洲,图漪不止一次提起过想出去游玩几天。
门口是他们已经收拾好的行李,里面有许多漂亮的衣服和图漪喜欢的零食。
可还是没能等到出发。
阿毛迪看着被带走的赞迪克,慌张的同图漪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图漪面无表情,淡淡朝他丢去一份文件,“以后,你就是组长,这里唯一的主治医师。”
……
赞迪克在被关押期间,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了,索赫蕾谋杀一案?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经过几天风纪官的重新调查后,对此案进行了公开审理,最终陈列的一排证据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日记本,上面检测到了索赫蕾的血液与能令长鬓虎发狂的植物花粉。
“……经审查,对赞迪克其人除名,并放逐大赤沙海。”各院贤者端坐于四周,大风纪官宣读了对于赞迪克的判处文书。
比起群情激奋的台下人来说,尤其是泣不成声的梨诃与愤怒的珂由,赞迪克倒显得平静多了,他拨弄着额前的头发,整理好衣领,袖口,朝四周审视一遍,慢悠悠问到,“图漪呢?我想见她。”
大风纪官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正要出言呵斥,就见他言辞笃定:
“我要求与她单独会面,否则,我不会认罪。”
台上台下顿时窃窃私语,大风纪官不悦地敲击桌面,“安静!”
等了很久,台下的声音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大风纪官看着赞迪克签字后,将他带到一个无窗的房间里,劣质的灯光投射在地板上,打出恍恍的光圈。
图漪正打量房间内斑驳墙壁上的各种痕迹,听到响动,回过身来望着这位多日未见的“男朋友”。
铁门在叽拉出刺耳的刮擦后咣当一声关上,后续是铁链拖拽的声响,赞迪克拆卸掉手上的枷锁,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看着这位朝夕相处的恋人。
原本是不相信的,可细细想来,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赞迪克思来想去,问她,“你和索赫蕾关系很好吗?既然要为她申冤,何必等这十个月。”
图漪原本不打算见他,他们之间的恋情在赞迪克被带走时,就已经是句号了,既然已经放弃,又何必多见一面。
也许是从未体会过被爱的滋味,也许是心中还多有不舍,最后她还是来到这里。
图漪思忖良久,选出部分娓娓道来,“验尸的那天晚上,你与索赫蕾其实很好取舍,我只是在纠结……
“如果当场抓住了你,就再也找不到这样聪明又得力的助手帮助我实现我的研究了。”
图漪在房间内踱步,一字一句间全是舍不得,“我找了那样久,一年接着一年……那么多的成绩单、实践报告、学术论文、讲座论坛、比试竞赛、名人新秀……”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满心满眼地注视这赞迪克,“师弟,你是我盼了好久好久才等来的人啊。”
“所以我只好将那本在案发地找到的日记又藏了回去,我想,师弟这么聪明,一定能在风纪官结案前为我达成愿望吧。”图漪回过头,灼灼目光中毫不掩饰她对赞迪克的利用。
赞迪克张开嘴,满腔的愤怒成了发麻舌根处化不开的苦涩,一点一点,将自己浸润。降诸魔山偶遇那晚,她刚从案发地回来,掌握了关键证据,可笑他竟以为图漪使诈诓骗自己,真真假假,人心难辨。
“但是,办案的风纪官没有认真调查,匆匆结案了。”赞迪克将目光投向图漪,企图问问她为何狠得下心这样对他。
图漪收回目光,“其实我并不关心索赫蕾是生是死,只是因为她帮过我,所以我要还她一次。”
“那我呢?”赞迪克眼圈泛红,双手紧锢住图漪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
往日的温情逐渐化为泡影,图漪遗憾地摇摇头,“师弟,一旦计划开始,我绝不会停手。”她深深地看着这个人,“就像你之前对我下药,如果我是你,我就做到底。”
“哈哈,小漪,你真是狠心。”他忽的明白过来,那晚她生理期挑逗自己是在试探,若他没有回应,说明是迫于她身体原因没有下手,若情难自禁,则是像他说的那样,及时收手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一把扯开图漪的衣襟,将她按在墙上,图漪不闪不躲,任他作为,白嫩的肌肤接触墙上难以辨认的污垢,四散的黑灰落了她半个身子,湿汗的指腹在她身上按捏揉压,逼迫她压出疼痛的声音。
“小漪……”放纵情意间,他瞥见图漪朦胧沉寂的双眸,徒然间卸去了所有力气。
“你欠了我好多好多。”他记得那晚她说的话,既然她惯会用还和欠来衡量感情,他绝不会遂她的意,两不相欠。
看到他蹲在地上痛苦无奈的样子,图漪默默拉好衣服,幽幽问他,“即使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赞迪克猛然抬头,少年炽热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叮铃铃铃——”门外急促的铃声开始催促。
“我也爱你。”
微凉的唇点在他的嘴角,图漪用手遮住他的双眼,唇舌勾缠后,在他耳边说,“如果你仍然爱我,你就有办法跨越千难万险,来娶我。”
图漪捡起地上的枷锁,重新戴到他的双腕上,“我等你来娶我。”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