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挨打

    杨府正厅,进门便是厚重的地毯,两溜交椅旁的暖炉分别有丫鬟守着,偶尔添入几块上好的香炭,溅起些许火星恰如厅内焦灼的气氛,小兽模样的紫金铜炉,也只留下丁点火光,不肯熄灭,正如堂中的三小姐。

    娉婷倩影立于中央,倔强的背影挺的笔直,宁死不肯低头,杨家夫妇坐于高堂,西侧交椅上是素面朝天的妾室朱秀,一身荔枝色白缎裙,此刻正在抽泣。

    红梅罗丝帕轻轻地抵在眼下,泪水涟涟,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她乃杨丛生母,刚得知杨丛被押入大牢。

    郭瑶珠也不知怎么劝,她平日素爱烧香拜佛,谁知杨丛竟犯下杀人勾当,教子无方,身为当家主母,她脸面也不好看,还有地上跪着的杨霏,也不知怎么开口替她求情。

    “爹,杨丛做错事,女儿不想包庇,不知犯了什么错?”杨霏倔强道,她不过是截了一封信,杨丛想要烧毁证据,一看就没有反省之以,心肠如此歹毒。

    她要不先下手,万一他考上功名,更得父亲欢心,自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指不定被他随手嫁了。

    杨川业不开口,厅中只剩下朱氏的哭泣声,听了她的话忍不住为儿子辩解,“纵使二郎有错,三小姐不想包庇,但凡开口,老爷又怎么会不管,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杨川业一听更加生气,拍桌骂道:“你出息了,平日小打小闹为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毁害家族名声的事情,你也敢做。”

    “爹,女儿此举正是为了维护杨家声名。”她转头看向朱氏,“姨娘,我知道时,他已经买凶杀人,我若开了口,不是让爹为难,难道您要父亲包庇一个杀人凶手?姨娘为了儿子犯糊涂,霏儿为了杨家却不能。”

    “他陷害的可是陛下的亲妹妹,齐观澜的性子谁敢惹,陛下定然要查下去,想也知道暗卫的厉害,真查下去必然牵扯到父亲,爹爹官声前途毁于一旦,全家被贬都有可能,倒时又要怪我不提前通融,这难道不是二郎的错,爹,怎么偏偏怪我一个女儿家。”

    杨霏说的头头是道,郭瑶珠心中甚慰,女儿总算知道用脑子了,先前教了总是不听,横冲直撞徒惹笑话,她将茶递到杨川业手边,温声道:

    “老爷,霏儿说的并无道理,若是旁人,倒也能周旋一二,二郎犯了糊涂,非要冒充齐观澜,公主府不是我们能惹的,瞒是瞒不住的,如今二郎前途无望,但能保住性命,霏儿和老爷大义灭亲,想必公主府不会怪罪在老爷头上,不然怕是大祸临头啊。”

    杨川业说不过她,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白玉瓷器多了几道裂痕,水珠溅在手上,他猛然缩回,脸色越发阴沉。

    半晌后,还不解气,指着杨霏骂道:“我看你就是太过骄纵,不懂天高地厚,那簪子又是怎么回事?为了一个下人,跑去和人对峙,你也好意思。”

    该死的杨丛,死到临头了还告状,杨霏叠起双手,连磕三个响头,泛红的额头下眼角早已红了一圈,“爹,女儿喜欢杨深,非他不嫁,你就同意吧。”

    杨川业眉头深深皱起,略微干瘪的额头顷刻间又多了几道竖纹,几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他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个不停,显然气的不清。

    郭氏走过去,给他捋了捋后背,面朝杨霏劝道:“你以为爹娘没有这想法,杨深有出息,你父亲也有意让他入赘,老早就替你问过,杨深只当你是妹妹,你这般性子,若是嫁过去,也是互相折磨,儿啊,放手吧。”

    话音未落,泪花落在地上汇成一滩,她抬起脸,泪水滑过脸颊,姣好的桃花妆容花了一半,“我不信,娘,你是知道的,杨深最疼我了,不可能不喜欢我。”

    杨川业叹了口气,扶她起来,语重心长道:“杨深有个妹妹,同你一般大,七岁时被拐走了,之后性情大变,发誓找不到妹妹,绝不娶妻。”

    绝不娶妻?杨霏恍惚间想起,突然问道:“那他和温若谈婚论嫁?”

    “你自己想。”

    门外来了一个仆人,“主人,公主府明日请小姐夫人兰花斋赴宴,下人还送来了首饰衣裙,正在候着。”

    本来朱氏哭的他心烦,现下女儿突然受公主邀请,杨川业瞬间喜上眉梢,登时站起身,快步走出门,将三人抛于身后。

    公主府朱红色的高门一直大敞着,荣静公主站在门内,鬓间碎发偶尔拂过脸面,双颊两团不自然的红,显然早已等候多时,看见他这一身,瞬间眼睛也红了,“怎么这么狼狈?他们打你了?”

    “哪能,我和赵珩打了一架。”齐观澜伸手要扶她,荣静公主担心他身体想要躲开,结果一听他和人打架,气的直接揪起他耳朵,“你说说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哪有娘亲嫌弃儿子的。”

    他玩心一起,偏要伸着胳膊非要贴上去,荣静公主白如葱段的食指点在他脑门,“本宫嫌弃,我看你也别吃饭了,还是赶紧回军营吧,还能少闯点祸。”

    “娘你是认真的吗?”齐观澜也笑不出来了,他扯着衣袖,撒娇道:“我可以不回去吗?我受伤了。”

    荣静公主睨了他一眼,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再没下文,齐观澜立刻不满意地叫道:“娘,你变了,连我受伤都不在乎了。”

    荣静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人说的对,慈母多败儿,养的你没一点防人之心,才有了今日大难。”

    “谁敢这么大不敬,娘你和我说,我去收拾他。”

    “娘你不是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要处处防着,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啊娘,反正那些恭维的话我从未当真。”

    “娘是说过,可谁让你心瞎,一点识人试人的本事都没有,身边全是豺狼虎豹,一个为你出头的都没有,还不如军营安全。”

    两人边走边斗嘴,嚒嚒缓步来到跟前,冲两人行礼致意,“公主,热水衣物已经备好,还是让少爷沐浴更衣吧。”

    齐观澜揽着他娘的肩膀,一脸乖巧:“还是娘会心疼人。”

    “慢着!”

    门口马蹄声由远至今,来人身姿矫健,直接飞身下马,身形长挑立在门口格外有气势,面容刚毅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他刚一出声,齐观澜撒手就跑,比兔子还快。

    荣静顿了片刻,长长的指甲攥到手心,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恼怒,皇兄居然把观澜放到顾羽的地盘,真是气煞我也。她挑起唇角方才转身,“顾将军来府上何事?”

    顾羽扶正腰侧的宝剑,抱拳行礼道:“启禀殿下,齐观澜擅自从逃离千羽营,按军法需受杖五十,我带他回去受罚。”

    “顾将军,观澜也是事出有因,可以从轻发落吧。”

    这话听起来不像求情,更像是发号施令,顾羽瞬时皱起眉头,目光如剑,浑身透着杀伐之气,“公主,军法如山,若是人人”

    话还没说完,荣静就连忙伸手打断,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这张死板又讨厌的脸,“好了,本宫知道了,等观澜洗漱完,我就让他回去受罚,顾将军请回吧。”

    “多谢公主。”

    顾羽低下头,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身,犹豫片刻小心开口道:“路上赶得急,不知可否请在下喝杯茶?”

    “顾将军家就在京中,回家探亲也是人之常情。”荣静挑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酒不醉人人自醉,顾羽目光微微闪烁,随即摇头,“营中还有训练,耽误不得,齐观澜坏了规矩,必须带回去,以儆效尤。”

    说的这般严重,荣静笑不出来了,甚至懒得敷衍,“云青,请将军到厅中喝茶,本宫去催观澜。”

    身后嬷嬷应允一声,荣静直接转身离开,不带一丝犹豫,顾羽愣神似的目送着她的背影,眼底有些落寞,他收起心思,“云青姑姑,好久不见。”

    “是啊,顾将军今日这般威风,怕是公主又要恼了。”云青笑着摇头,带他去了正厅,“我也没想到,观澜竟到了我营里。”

    “将军不妨退一步,公主自然火气全消。”顾羽没有应声,云青也就没在讨人嫌,顾羽为人她还是了解的,太过是非分明。

    饭厅里,齐观澜一身刺绣鹤纹雪白锦袍,半干的头发披在身后,重新梳洗后神清气爽地踏进门槛,进门便闻到了烧鸡香味,他连忙坐下,栗子烧鸡,樱桃肉,白玉鸭汤,蟹粉狮子头,全是他爱吃的菜。

    兴奋地正要起筷,谁知一抬眼,筷子差点掉桌子上,顾羽居然没被赶走,他不解地看向亲娘,亲娘一心用饭,他又瞧向云青,云青微微摇头,一脸不可说。

    饥肠辘辘,本该大快朵颐,齐观澜一小口一小口地扒拉着米饭,埋怨地看了对面一眼,厅内饭菜香气四溢似是混杂着营中泥土的芬芳,着实难以下咽。

    齐观澜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了碗鸭汤,躬身递到荣静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无声似有声,“娘亲,救我!”

    片刻后,齐观澜脸皱成一团,胳膊酸的要架不住了,娘亲是怎么了,分明瞧的明白,却还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看着自己, “娘,您辛苦了。”

    快替孩儿拒了顾将军。

    “澜儿有心了,”齐观澜死死地扣着碗底不撒手,荣静笑着命令云青接过来,顾羽似是没瞧见母子俩的小动作,神情自若地夹着菜,碗中的米饭快要见底。

    荣静不由掩唇咳嗽一声,“不用给我夹,你快吃,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云青听后立刻给齐观澜布菜,眼神一斜,没看见顾羽都要吃饱了吗,再不吃,就要饿着肚子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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