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医跑了

    温若突然笑出声来,阴沉的天空快要放晴,从缝隙下漏出丝丝金光,不偏不倚照在她脸上,透过卷翘的睫毛,挺巧的鼻梁上细细的绒毛在发光,感激溢于言表。

    就当她要开口,忽然肩膀一沉,阴影罩在脸上,齐观澜胳膊搭在她身上,自然地搂住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声音大的压根不想避人耳目。

    “你要抛下我,我现在就掐死你,我们一道去见爹。”

    堂而皇之地威胁,危急时刻,齐观澜还挺机智,温若假装挣扎了几下,无力地垂下双手,抬起一张苦瓜脸,咬牙求救道:“还请好汉收留我哥。”

    有这样的废物哥哥,简直是家门不幸,独眼似是想起什么,眼里露出些愤慨和同情,目射凶光企图刀死齐观澜。

    奈何本人脸皮厚,没有一点羞耻心,温若又双眼渴求地望着他,终于还是冷着脸同意了,齐观澜立刻眉开眼笑,“还得是我弟弟。”

    两人被压着胳膊赶上了大部队,齐观澜一路上抱怨不停,温若一路赔笑,戏份是做足了,不过她的脸也快要笑僵了。

    顺着蜿蜒小路,终于见到了劫匪头领的真面目,菱形脸上的刀疤从眉尾延伸到耳下,咧嘴一笑,红色的疤痕像一只蜈蚣趴在脸上,与顾羽杀伐之气相比,若隐若现的凌虐残暴,屏气敛息也挡不住,恶臭熏天。

    “怎么,害怕了!”她打量这群人,自然也有人打量她,刀疤脸很眼尖地捕捉到了,不过他只是随后一问。

    身后一群劫匪面黄肌瘦,温若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闻到了血腥味,这些人大多黑衣黑裤,血迹溅在身上也不甚明显。

    黑压压的人群,一眼都扫不完,她说为什么这些人收手了,原来是分成两拨人,想必这周围的村子被搜刮的一干二净。

    敌众我寡,就算是顾将军,温若手腕一痛,回过神来才发现双手被绑住,动手的还是齐观澜,似乎对她有深仇大恨,没有一点徇私。

    身后的两个劫匪被抢了活,无语又吃惊,又听独眼在一旁嘀嘀咕咕,几道同情的视线再次放在她身上。

    温若苦笑:“哥,你还真是改不了一点,我可是你兄弟。”

    齐观澜左眼一眨,做戏做全套,反正又跑不了。

    风水轮流转,片刻后,绳子一侧是齐观澜,双手被捆成了麻花,另一侧远远地绑着铃医,头上还带着竹帽,面容看不清楚,留着青须,应该到了不惑之年,神色泰然自若。

    山上不过几间破茅草屋,齐观澜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见到眼前一幕,瞬间哀嚎起来,“就这破地方,怎么过冬啊,风一吹就散了,还不冻死,苍天负我,怎么到哪都是死路一条。”

    屋前空地上只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刀疤脸坐在中央,其余人三三两两坐在断木上,偶有野生的黑色覃藓,一个没注意便被踩在脚下,支离破碎。

    “大哥,我哥他口直心快,不是故意的。”温若撞了他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刀疤脸的眼色,还是忍不住替他解释了一下,“不过这地方比我兄弟二人的藏身之处好不上多少。”

    上山路滑,一路走上来大家似乎有些撑不住,温若脸色更是黯淡,她强行忍住喉咙里的痒意,抬起被捆的手示意道:

    “大哥,兄弟们是不是饿了,该给我们二人松绑了吧,要不我生火给兄弟们取暖顺便烤些饼,大冷天的吃冷的也不好。”

    刀疤脸轻轻点了点下巴,手上刀光一闪,麻绳断开,温若连忙团在怀里,齐观澜也伸了过去,手腕一松,腕间留下一圈红痕。

    他早就挑了个好地方,准备过去休息,“哥,你别想撒手不管,来给我帮忙。”

    齐观澜啊了一声,叫嚷道:“我不会,我又不是伙夫。”被拉走时脸上全是抗拒,湿漉漉地地面留下两道脚印,“你这是报复。”

    温若在四周挑拣了一会,可惜树枝被淋透了,半个时辰后火还是没点起来,她一脸抱歉地发着馕饼,到最后,她掰开自己的一半递过去。

    齐观澜咬了一口,一脸惊吓就要吐出来,军营的伙食跟着比起来,简直是珍馐啊。

    周围不满的眼神再次瞟来,温若眼尖,一把捂住他的嘴,看了一圈,还是决定拉着他到独眼旁边,毕竟这人应该习惯了齐观澜说话秉性,“这可是一天的口粮,你要吐了,我就不管你了。”

    铃医有人守着,药囊也被劫匪手中,温若只能在外围打转,连句问候的话都没说上,房顶的茅草四角还在滴着水,破落不堪,今晚要是在这里过一夜,怕是嘴都要歪了。

    茅草屋里只有一张木床,经久未修,床腿上虫洞密密麻麻,床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下雨天,斑驳的水痕散落在屋内,随处可见。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当山匪都这么落魄?

    齐观澜将饼丢给温若,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忍不住啧啧摇头,“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房子连猪圈都不如,要是以前,我家丫鬟都不住,没有云萝绸被,没有山珍海味就算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居然都没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温若踢了他一脚,凑到刀疤脸身旁,“大哥,莫要往心里去,不过咱们今晚真的住这里?”

    刀疤脸馕饼就水,一口咽下,口齿模糊道:“怎么,你大哥又想跑?”

    温若拱手佩服道:“大哥真是神机妙算,我哥哥从小就这样,贪图享受,一个铜板能当两个花,家底都被他败完了,我爹无奈才送他去军营历练,谁知,还请大哥见谅,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大哥,今晚要是睡这,小弟现在就去收拾,好叫兄弟们晚上睡得安稳点。”温若擦了擦嘴,小跑着来到房前。

    只是轻轻一推,木门嘎吱一声,倒在地上,温若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刀疤脸,连忙摆手:“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温若这才放下心,进了屋刚打开窗户,啪的一声,两扇窗户也掉了,她不信邪地跑遍房间,谁知接连几个屋子,木头内部全被腐蚀一空,单手一捏,湿漉漉的木屑从指缝中漏下。

    “居然比我说的还要惨。” 齐观澜围在她身边,还时不时传个话给外面。

    屋内的动静还有齐观澜的嫌弃,在座劫匪下意识揪住衣服闻了下味道,身上的腥味,还有手上吐沫星子都擦不掉的血迹。

    瞧着对面落魄的样子,似乎看见了自己,百般不是滋味,连手里的饼都咽不下去了。

    温若讪讪地走到刀疤脸面前,“大哥,这,这怎么办?屋里不能住人,我看天又阴乐,怕是又要下雨。”

    刀疤脸神色冷了下去,他站起身,走到铃医面前,将药囊摆在桌上,哑着声音说道:“怕什么,大夫在这,死不了,等天亮再回寨子。”

    温若突然眼前一亮,激动道:“大哥如此高瞻远瞩,小弟佩服。”

    “马屁精!”

    也不知怎地,齐观澜突然对着二人横眉竖眼,双手抱胸坐在一旁生闷气,温若顿时尴尬住了,要不要处处跟她抬杠。

    她紧了紧衣服,身冷心更冷,白感动了,就不该带齐观澜,什么配合,吃点苦就受不了了。

    温若拉着齐观澜走到远处的大树旁,吵架声断断续续从树后传来,齐观澜靠在树干上,眼神玩味地打量着她,问的话也莫名其妙,“我倒要看看,你话里有几分真心?”

    温若偷偷看了一眼,看来还是不放心她俩,还派了人盯梢,为了确保足够真实,她深吸一口气,“你想活着就要听我的。”

    怒吼声大的百里之外的人都能听见,齐观澜揉了揉耳朵,脸色更加阴沉,温若更觉莫名其妙,她哪里惹到他了?不过还是压低声音,求道:“喊一句,不然我们都要暴露。”

    “看把你能的,连我都被你忽悠的团团转,担心什么,我看你挺熟练的,不过拿骗我的话用来骗他。”

    齐观澜满口阴阳怪气,温若听明白后脸色一白,他什么时候开窍了,不会撂挑子不干了吧。

    “少爷,何处此言啊,少爷和我默契十足,我们难道不是一起在做戏。”

    齐观澜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几个时辰没进食,腹中早已怨气冲天,早知道就用金子酬谢了,何必自作聪明,偷偷跟她来找什么神医,娘说的没错,他识人不明。

    “不过是吃点苦,你就受不了了!”温若又喊了一句,一个人唱独角戏,嗓子都快哑了。

    齐观澜闻言更气了,“是,你聪明,你能吃苦。”他又道:“不仅如此,你还心眼一大堆,劫匪刚到转瞬就把我卖了,神仙都没你快,难为你一直哄着我这种纨绔了。”

    说的这么直白,温若一下子被噎住了,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是很想反驳,还想再多说几句,齐观澜反思的还是不够通透。

    她目光望向远处,土路两旁是空旷无人的土地,偶尔看得见几座凸起的山丘,种过地的都知道,那是坟墓。

    墓碑上方雾气森森,眼看着寒衣节快到了,齐观澜连这点时间都不能忍,非要现在发火,是想和她曝尸荒野。

    濒临死亡的滋味她可不想再尝试,温若眼神冷了下去,淡淡道:“难道你要做这卑躬屈膝左右逢源的事,我不过尽力保护你我二人周全,你是想我们换一下?”

    “我说不过你!”

    齐观澜直接气冲冲地离开,温若也没忍着,冲着他的背影吼道:“有本事别逃啊!”

    这话落在他人耳中,不知道的,只当是弟弟气哥哥当逃兵,齐观澜却意外懂了,是骂他脑子不清,死活要跟来。

    “是,我没用,我这就找个地方吊死,不劳你费心了。”齐观澜更气了,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血气逆流直接冲上脑门,眼角猩红。

    温若看了眼刀疤脸,一跺脚还是追了上去,死了齐观澜,她就算活着回去,又能怎么样?

    她也是,被冷风吹的脑子都不清晰了,哄一哄他也不会掉块肉,何必在这时候闹翻,“哥,我错了,爹的遗言你都忘了?”

    见他被望风的拦住,温若才稍稍放慢脚步,下坡路滑,她走的急,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沮丧气馁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眼眶红了起来,半真半假哭道:“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齐观澜身体一僵,鼓胀的耳膜咚咚咚地敲在心头,拉扯着他回头,“以后都听我的?”

    这话说的好像她没听过似的,闹了半天只要这个要求,他是哪根弦搭错了?

    “不准说谎话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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