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挫

    天微亮,齐观澜皱起眉头,胳膊一扫,将扰人的苍蝇扇飞,翻过身沉沉睡去,昨夜他睡得太晚,两人在他床前,敲敲打打的窸窣声竟没能吵醒他。

    “老夫走了!”铃医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不行!”

    齐观澜双眼还未睁开,直愣愣地坐起身子,伸手抓了个空,他惶然地睁开眼睛,又略微眯起望向窗棂,转而摇头,嘟囔道:“噩梦!”

    顾羽忍不下去了,随手拍了他一巴掌,齐观澜骤然惊醒,怒道:“谁?敢偷袭小爷?”

    一句话用尽了半身的力气,他挑起被子裹住脑袋,昏昏沉沉地点着下巴,挣扎了几次,沉重的眼皮愣是没有抬起来,铃医嗤笑一声,“别睡了,去买药,再不去,她就死了。”

    “什么!”齐观澜一下子蹦起来,慌里慌张套上靴子,“单子给我!”

    铃医一改之前的凝重,慢悠悠地坐在温热的床上,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好奇道:“没看出来啊,小霸王居然这么担心一个民家女?”

    他还要问清楚真相,怎么能眼睁睁看她病死,齐观澜系着腰带,暗戳戳瞪了顾羽一眼,肯定是他说的。

    没想到堂堂顾将军,居然也是个大嘴巴,他就说那个狗头军师怎么没被他打死,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顾羽愀然变色,抬起眼眸凝视片刻,齐观澜还是懵懂无知的样子,铃医真是乱点鸳鸯,想起荣静,他暗自叹息一声,到底还是妥协地垂下眼帘,凛声说道:“想将功折罪吗?”

    会有如此好事?齐观澜眉头一挑,好奇心终究没忍住,看向面无表情的顾羽,吊儿郎当道:“说来听听?”

    顾羽才没惯着他,递过他的令牌,“亲自办妥三件事,我就免你的刑。”

    还没等顾羽说要求,齐观澜当即皱起眉头,“能不能假手他人,万一跑遍大半个京城,岂不是浪费我时间,还怎么救温若。”

    铃医双手一拍,喜不自胜地揪着下巴上的小辫,“老夫赢了!”

    这老头自顾自地乐些什么?齐观澜一头雾水地看向旁边,顾羽立在一旁,漫不经心地侧过脸,连眼睛都不眨,什么赌局,都是老头自言自语。

    齐观澜穿戴妥当,看铃医泰然的样子一下子急了眼,伸手道:“老头,单子给我呀!”

    铃医拍开他的手,凑过脸去掰着他的眼睛,吹胡子瞪眼,“不如把你这双招子送我,什么老头,我老吗?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的,这毒不是一日两日能解的,她的身体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好的,何况我手里药材用光了,你催也没用。”

    老头下头忒重,齐观澜推开他,有些窝火地揉了揉眉骨,“别告诉我,你一大早叫醒我就是为了耍我?”

    铃医踱步几许,坐回床上,突然颐指气使道:“你去弄辆马车来,要舒适的大的,最好能躺下,对了,摆上暖炉,要密不透风。”

    齐观澜怔住,不太明白这时候要马车做什么,不是治病吗?铃医一脸失望地摇头,“真是一点也不会照顾人,笨啊,赶快带她回去,城里要什么有什么。”

    齐观澜恍然大悟,转头看向顾羽,“事成后我要离开千羽营,你要说服我娘亲。”

    顾羽沉默片刻,“通知大理寺来查案。”

    “简单!”

    顾羽:“安抚村民。”

    “好说。”

    给银子就行,一万两他不信拿不下。

    顾羽见他神情,特意交代道:“此事需亲力亲为,不能告诉荣静公主。”

    齐观澜还是点头,简单。

    顾羽看他神情,就知道他没把这些当做一回事,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他冷下脸去,“最后一件,请陛下派千羽营出兵剿匪。”

    就这么简单?齐观澜眉头一挑,脸色服帖不少,是我错怪顾将军了,他其实挺好说话的。

    寺庙门口的一片空地上,书生和僧人正在攀谈,时而拱手时而作揖,似乎相谈甚欢,脚旁围着一群鸽子,不怕生人,白色的鸟喙偶尔啄一口地面,更大胆的,甚至还飞上书生肩头,山闲人更闲。

    齐观澜低头看了看自己,认命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骑马离开。

    他若回头,定然会瞧见空中一群白鸽,身姿轻盈地落在树梢,黑溜溜的眼睛垂首瞧着寺门,咕咕咕地叫着。

    门口只剩下书生,手里握着一只灰色鸽子,细长的腿上绑着竹筒,沉重的神色与山间浓雾融为一体,嘴里念念叨叨,最终一声阿弥陀佛,鸽子腾空而起,渐行渐远。

    很快,精致华丽的歇山顶二重楼屹立在城墙最高处,厚重巍峨的城墙上贴着玉娘的画像,还有书生的通缉告示,打着呵欠的守卫正在等着换班,看到来人立刻竖起长枪,身体挺的笔直。

    齐观澜只瞄了一眼,便穿过城门一骑绝尘,回到家中。

    荣静公主正在后花园八角亭煮茶逗鸟,院中一阵兵荒马乱的吵闹声,胆小的白雪展开翅膀夺腕而逃,在亭中扑哧乱飞,漆黑的羽毛落在发髻上,云青慌忙替她摘下,唤人来收拾。

    “本宫才清净了一日,他怎么又回来了?”荣静眉头一突,又按住眼尾,似是想抻开脂粉掩住的细纹,“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

    “少爷应该有事吧,顾将军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哼,顾羽太没用了。”

    小顺子听到声音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生怕晚了又惹少爷生气,齐观澜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找辆最舒服的马车,去延安寺接人。”

    小顺疑惑,“接谁啊?少爷?”难道是方丈要来小住?少爷这拖延的借口越发厉害了,他都忍不住佩服顾羽,竟能让少爷视如猛虎。

    “温若和她娘,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把那个铃医带回来。”

    接谁?小顺傻眼,他眼神一转,望向大门,不可置信地问道:“接来公主府?”

    说完顿时怔住,少爷怎么敢的,公主不得拆了他。不是,他的好朋友什么时候和少爷好上了?他又多了位主子?

    齐观澜猛不丁抽他一脑袋,“说什么那,自然接到她家,说来话长,总之温若病的快要死了,非那个铃医不可,对了,大夫交代不能见风,还有火炉,总之你赶快去,别让我娘发现。”

    温若要死了?这可不行,小顺子拔腿就跑,齐观澜一脸满意地点头,还没开心片刻,就见长廊里两道影子渐渐接近。

    他斟酌几许,连忙跑了过去,从云青手上接过娘亲,边按摩边笑道:“娘,能不能给我一万两。”

    “一万两?”

    荣静嗓子一紧,手瞬间抽回放到背后,生怕晚了一点,手上的玉戒指被儿子讨走,齐观澜不满地皱起眉头,“有你这么防儿子的吗?”

    荣静掐住人中,深吸一口气,“顾羽干什么吃的?去寺庙还能让你闯祸。”

    齐观澜立刻耸眉搭眼,一脸伤心,“娘,你就是这么看儿子的?”

    开口就是一万两的人我还能怎么看,荣静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你不应该去千羽营的路上吗?”

    “我要的可是救命钱!”

    荣静白了他一眼,云青连忙扶着她来到正厅,齐观澜跟在娘亲身后,恨不得再三发誓,“娘,你信我,这次是真的,我真的有用。”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齐观澜顿住,是吗?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可能是太久远了,顾羽太奸诈了,悔不该答应他保密。

    一转眼,齐观澜便看见他娘亲去了库房,电石火花间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向自己招手,他硬着头皮站在两人身旁,暗忖:糟糕。

    “你去看看,里面有多少是你买回来的破烂,你要是能把这群破烂原价卖了,别说一万两,两万都够了!”

    荣静说完,派人把他的那堆破铜烂铁拿了出来,大大小小几十件,摆在库房门前,齐观澜面带疑惑地瞥了一圈,心底闪过一抹心虚,他买了这么多吗?他娘不会糊弄他吧?

    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荣静公主冷笑一声,“怎么,你的战利品都不记得了?这些玩意在你手上有没有一个时辰,今天又准备做的什么好事?还是遇到了什么人?”

    还以为她娘只是发下火,他在陪个笑脸撒个娇这事就算成了,谁知娘亲咄咄逼人,齐观澜嘴唇哆嗦几下,又不能说实话,只能重复一遍又一遍保证真是好事。

    半晌,没听到回答,齐观澜抬起头,身边早就没了人,剩下这堆宝贝,似乎在等着他的宠幸。

    齐观澜蹲在地上,抽出帕子一件一件地擦掉灰尘,擦了半天,手酸腿麻脑仁疼,还是没想它们的来历,他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悔道:“早知道就先让小顺子留下了。”

    荣静并没有走远,躲在远处看他样子,心中讶然,他儿子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地上是能坐得吗?

    这可真是稀奇,束发之后少爷便不曾做过这般失礼的事,云青心软了一下,偏过头道:“少爷好像有心事?”

    荣静眼睛一闭,声音沧桑道:“你还不知道吗?小时候他想要一只鹦鹉,第一次耍赖,便是这样撒泼打滚,后来长了几岁学了规矩,花招不断,本宫这次绝对不会再上当。”

    母子斗法,下人收到示意,该干啥干啥,无人上前关心,齐观澜颓废了片刻,腿不抽筋,身边无人,他撇下嘴角,自觉没趣地拍拍衣角站了起来,她娘居然没心软?

    他扫视一圈,抱起刚刚说的战利品,直接骑着小白出了大门。

    “看,本宫说的对吧。”

    荣静哼道,云青赧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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