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晴这几天精神非常充实，晚间无聊时，她总会打开自己那本完结的小说，重新欣赏一遍。

    有一种高考上岸，然后在漫长的暑假回顾过往苦b生活的释然。

    她不停滑动评论区，刷着各种评价，大多都在表达喜欢，又感受到了从前更文的喜悦。黑评倒是少有，毕竟，如果不喜欢这本文，又何须浪费时间来中伤作者呢？

    一想到这里，姜白晴就想起当初那个黑粉，说来也奇怪，既然TA不喜欢，为什么还要逐字逐章阅读，难道是为了让她翻牌，引起她的注意吗？

    姜白晴被这种想法逗笑了，暗嘲自己太过自信。

    转念一想，这黑粉还算有素质，没有对她人身攻击，像个极端女主控，只是单纯吐槽男主人设。

    因为有了和TA互怼的日常，她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不再困于原先的框架了。

    最近看这几篇番外的反响不错，因为男主的槽点，双方最终be，虐哭了不少读者。她又翻看着评论区，那位黑粉这几天好像都没来评论了。

    怎么感觉……还有点失落?

    不过这种失落只会晚上有，到了白天，姜白晴心里就有另一种期待，像是抱着个甜甜的蜜罐子。

    因此，这周过得格外快，日历终于翻到了见面的那天。姜白晴怕迟到，所以订了老早的车票，到站比约定时间要早两个小时，接站的人都还没到。

    她从小就路痴，也不敢闲逛，直接打车过去了。这一路上，她忽然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还想了白昼见面的很多可能。出租车进入了一个较为僻静的街道，车站本就不在市中心，这边应该也是郊区。

    街道的房子都刷了漂亮的红漆，出租车就在这一幢停下来。伴随着车门的打开，夏天的热浪随之席卷而来，姜白晴抬头见门牌“星声引力工作室”，玻璃窗上贴着许多海报，心里忽然躁动起来，像是被太阳灼烧了。

    她打开白昼的聊天框。

    【一片生姜】：“我到楼下啦。”

    那边没回消息，可能还在忙，姜白晴努力平息了狂跳的心脏。又过了几分钟，工作室的门开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见了她，眉眼弯弯地招手：“抱歉久等了，跟我上来吧。”

    他很自然地为姜白晴拿了包。

    姜白晴心跳漏了一拍。阳光勾勒出他高挑的背影，洒在卷卷的发梢上，映出栗色光泽，给人一种很舒服感觉。

    她跟在他身后，一想到自己是少数目睹白昼真容的人，就不由得抿起嘴角。

    “白昼老师，那个包不重，我自己拿就好。”姜白晴轻咳，声音发紧，有些不好意思。

    青年回过头，与她目光相交，一张挺清秀的脸忍俊不禁：“没关系，已经快到了。我是池澈，刚入行不久，你不用太拘谨。”

    不是他？姜白晴悬着的心放下了，不着痕迹地掩盖了失落。

    工作室规模挺大的，设备齐全，空调制冷效果不错，姜白晴很满意，然后抬眼，不小心前台的女生对视了。她留着黑长直，还打了唇钉，目测至少一米七，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她踩着高跟鞋向她走来了。

    姜白晴社恐地把目光移到一旁的盆栽，差点没留意到脚边的猫尾巴。

    “姐妹小心！别踩到橘子了！”清甜的女声叫道。

    她这才紧急刹车，低头一看，果然猫如其名，橘色的小胖猫懒懒地“喵”了声，像只小太阳。姜白晴是个爱猫的，只是以前家里不让养，于是没忍住蹲下来撸猫。

    她抿唇笑，这猫的名字竟和甘橘一样。

    过了会儿，忽然又多了一只手，猫丝毫不在意，眯着眼睛享受。“你是新入职的实习生吗?橘子就是这样，从来不怕生。”

    姜白晴诧异转头，才发现声音的主人，竟是刚刚那个酷姐。

    池澈在旁边笑道：“姐，她就是写出那本让你看一次哭一次小说的姜老师啊。”

    她礼貌地笑笑，双方面面相觑，一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姜白晴想，自己的形象估计在对方心中也有所出入吧?

    女生点点头，这才反应过来，随即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特意切换了甜甜的声线：“姜老师好，我是惊鹊呀，林媛的配音。”

    ……姜白晴内心受了不小的冲击。如果在路上遇见了这样的酷姐，她多半只会偷偷欣赏一眼就敬而远之，哪里会想到私下这样可爱呢?

    池澈说：“这会儿工作室人少，他们临时有事。不过大家迟早都会认识的，我正好没事，带你逛逛？”

    她点头，人在听着池澈的介绍，却早已心猿意马。

    “池澈哥，请问白昼老师今天会来吗？”对话间，她假装不经意地问。

    “他就在里面，今天一直待在录音室，不过估计也快配完了。”他指了指旁边这间，不经意调侃道：“你不会也是这位的粉丝吧？”

    姜白晴欲盖弥彰，理了理衣裙，眼神坦然地望向别处：“只是偶尔听过他的配音而已。”

    就在这时，旁边录音室的门把手“咔哒”响了一声，房门开出一条缝。

    “白昼老师，刚刚正说到你呢！”池澈打趣地招呼他，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

    男人闻声低头。

    姜白晴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他身着单薄修正的白衣，鼻梁宛如雪岭般挺拔，山根处点缀着一颗小痣，依然是那双冷清的黑眸，只是睫毛在微微颤动。

    程砚星。

    阴魂不散的名字。

    她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收紧。姜白晴躲了他两年。再见面时，她以为自己会更加厌恶他，最好再能云淡风轻地无视。

    可为什么刚刚那一瞬，她却莫名的想哭?

    池澈还没觉察到气氛微妙，他拍了拍程砚星的肩：“我旁边的这位就是姜老师，你们可以初步交流一下。”

    程砚星点点头：“那你先忙。”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先离开。姜白晴大脑空空，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也想走。手腕却被他向后拉住，门关了。

    她有些气恼地转头，差点撞上程砚星的肩膀，他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抱住。录音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一时间呼吸交织。

    “你是故意的。”姜白晴艰难开口，随即他身上的檀木香就侵入了她的鼻腔，是从前熟悉的味道。

    如果说她之前对神秘的白昼有多好奇，那么现在就有多后悔。

    “早知道是你，我绝不会来！”她恨恨地咬牙，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她气程砚星的心机，更气的是自己，连他的声线都没听出来，还在耳畔陪伴了她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她放完狠话，突然脖间感受到一滴冰凉，顺着肌肤滑入衣领。

    哭了?姜白晴不说话了，攥紧的手指慢慢松开。

    程砚星眼尾泛红，哑声道：“姜姜，好久不见。”

    “我读过这本小说，你告诉我，是有原型的吗?”

    姜白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别开了脸。

    “程砚星，”她一向看不惯别人哭，便别开脸，生硬地打断了他，抿紧的唇线颤了颤。“我不会再肖想了。”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学校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

    程砚星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相对沉默的时间里，姜白晴心里苦笑，昨天明明还期待见面。今天就想因为某个CV解约，真是命运多舛啊。

    一想起那笔天价违约金，就脑瓜子发疼。于是她又把刻薄话咽进肚子里，化作重重的叹息。

    “放心，我不会解约。之前听了你的试音，我觉得很合适，相信你能很好地演绎这个角色。”姜白晴顿了顿，“但以后我们私下不要再有往来。”

    不然万一又对他旧情复燃，那就完了。

    姜白晴却没注意，程砚星刚亮起的眼神又暗淡了。她一直做着心理建设，为了钱，为了事业，大不了等广播剧完结了就跑路呗。

    正想着，录音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池澈在外面说：“两位老师，咱们工作室其他配音演员回来了，准备待会商议第一季的事宜！”

    姜白晴如释重负，回应道：“好的池澈哥，马上出来。”

    她拉开门，迫不及待往外走。阳光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将录音室里外划出一道明暗分界线。

    程砚星久久站在暗处，看着她一点点向光亮跑去，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姜白晴已经不知多久叫过他一声“哥”了，可现在却对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叫得那么自然、亲切。

    程砚星转身，背对着门口，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心里一遍遍想：没什么，她对自己保持距离，再正常不过。

    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如今他能够再见她几天，哪怕是短暂陪在她身边，有机会尽力去补偿她，已经很满足了。

    程砚星喉结滚动，一杯凉水下肚。而那点莫名的烦躁，还是让人不爽。

    ——

    这一边，姜白晴大步流星地跟在池澈身后，很快就到了会议室内。她又特意选了离程砚星最远的座位，仿佛这样就能与他划清界限。

    空调的冷风从头顶吹过，姜白晴身心舒畅起来。合同其实早就签好了，第一季配音事宜主要是规划时间，和各位CV简单交流了解一下，再试对台词。

    总负责人叫芋西西，留着一头披肩长发，衣装干净利落。她得体地冲姜白晴抿嘴笑笑，开始一一介绍。

    没想到男二配音的是池澈，姜白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他身上有那种男大学生清澈明媚的气质，和她想象中男二那种顽劣少年的形象完全不同。

    不过CV并不看外貌，和程砚星一样，既然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工作室的CV，想必实力了得。

    她一时间思绪飘远，回过神时，恰好撞进了那双冷清的黑眸。

    程砚星坐在最远处，仿佛已经盯了很长时间。直到目光在空中碰撞，他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台本，修长的指尖捏住纸页，轻轻一翻。

    “哗啦。”

    不知为何，翻页的声音好像格外清晰，她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可越是想忽略，那声音就越发清晰，将她的心湖搅出了圈圈涟漪。

    芋西西继续说：“想必你已经和白昼聊过了吧？你别看他长得高冷，实际很好相处的，我就不多介绍啦。”

    姜白晴笔尖一顿，不小心在台本上戳出个小小的墨点。

    ……

    何止是见过，还一起住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