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词本停止了翻动，姜白晴又感受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别开了脸。
“在他旁边的这位是声溯。”芋西西好巧不巧地介绍道。
这回，姜白晴才不得不重新朝程砚星那个方向看去了。
青年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戴着黑色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明晰的下颌线。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白晴感觉他对她有几分意见，连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了。
但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她也就打消了这样疑虑，结合他的面相幽幽想，在业内，声溯分明擅长那种阳光的少年音……于是在心底再次肯定：CV的声音和形象是两码事。
气氛有些尴尬。旁边的惊鹊往声溯那边挪了挪，他正低头看手机，直到胳膊被人用指尖轻轻一戳，于是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慢悠悠抬眼。
“很高兴认识你。”声溯回应了她的话，算不上热情，姜白晴没感受到他的高兴，却隐约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惊鹊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大家现在都有空，明天正式开工，今晚可以对几句找找感觉，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姜老师正好可以指出来。”
芋西西看得清楚，笑着应和：“好主意。”
“那就从我开始吧。”尽管没在录音室，惊鹊抿了一口水，立即进入了状态。她微微仰头，眼神开始入戏，声音清亮又带着一丝愠怒：“陈晏，你凭什么翻我的日记，还给我！”
姜白晴心中了然，这是男女主敞开心扉，表白的那段情节。
惊鹊的专业素养极高，她的外表看似很A，但一开口配音，声音立刻就成了灵动的少女，像极了清风。
“这段情绪再收一点。”程砚星合上台词本，嗓音低沉。“江媛这时候更多的应该是着急，毕竟她的秘密快被发现了。”
他意有所指般扫了姜白晴一眼。
惊鹊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重新调整呼吸，再开口时，愠怒感果然收敛了，配音效果贴合了人设许多。
程砚星接着对台词：“阿媛，如果我今天不翻你的日记，你是不是永远都会不戳破这张窗户纸。”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姜白晴身上，像是在等她接下一句。
姜白晴这次没注意到，正看向别处放空，期待着男女主确定心意的名场面。
“是我的问题，”程砚星突然改了台词，“在处理好那些事之前，我不会再做出让你误会的举动。”
程砚星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克制的磁性，如缓缓的清风入耳，现场瞬间安静。
姜白晴猛地抬头看他，对上他灼热的视线。
只有她知道，他改了台词。
他在对她一个人说。
……?
姜白晴脑子一片乱麻，猛地抬头，强迫自己冷静：“各位老师今天奔波一天都累了吧，明天还得排练，今天要不先到这儿？”
池澈挠挠头，笑道：“时间还早，听说你要来，我们提前订了KTV，今天忙活这么久，正好放松放松嘛。”
芋西西说：“是的，去那儿团建一波，唱唱歌、吼吼麦，明天排练肯定更有劲儿。”
既然是人家因为自己订的，姜白晴也不好拒绝，只要能阻止程砚星念台词，她倒觉得无所谓。
姜白晴偷偷打开了手机。
来这里之前，她还订了周日的酒店，她本来就是个声控，当然想趁着放假，现场多观摩观摩。
可现在……
青梅竹马变成哥哥，再变成合作伙伴，姜白晴扶额苦笑，她本来就是强撑罢了，如今实在受不了程砚星有意无意的目光，于是临时订了车票，打算连夜逃跑。
——
出于被邀请的礼貌，姜白晴为他们一人点了杯奶茶，外卖进不了，她便自己则下去拿。
回来时，灯光绚丽，音乐声过于嘈杂，她眯着眼睛找原来的位置，突然被人拽住手腕，往沙发上一带。程砚星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熟悉的檀木香。“小心台阶。”
“姜老师，坐这儿吧。”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侧头，程砚星就坐在她旁边，手臂还虚虚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像是把她圈在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她愣了一秒，下意识想往旁边挪，结果沙发太挤，她刚一动，肩膀就撞上了他的手臂。
“……”
程砚星垂眸看她，默默收回了手：“抱歉，只是看你找不着位置了。”
姜白晴耳根一热，心里又埋怨起自己这般反应，于是硬着头皮坐稳：“没事，谢谢。”
幸好大多数CV都是麦霸，大家正唱的热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
声溯远远地转身：“砚星，你的歌到了。”
程砚星点点头，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畔：“我先过去了，你不要乱跑。”
灯光在他好看的侧脸投下深浅交错的阴影，姜白晴呼吸一滞，实际上脸已经开始发烫了。
这个人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对她？
程砚星唱的那首，是再小众不过的民谣，她小时候最爱的，姜白晴神色暗了暗，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他。高挑的青年站在光晕里，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脚边，人却又离她那么遥远。
姜白晴自小就五音不全，曾经还受过打击，于是对唱歌就不感兴趣，低头摆弄手机。所以过了不久，她便被罚了喝酒。
酒是果酒，知道她是女孩子，大家也是象征性地罚，算是破冰游戏。
她大大方方拿起酒杯，程砚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突然伸手拦住，低声说：“姜姜，我替你喝。”
众人的目光忽然八卦起来。
姜白晴无语，直接一饮而尽。
趁大家继续K歌之际，姜白晴又把他拉到一边：“程砚星，我们现在只有合作关系，你少来干预我的社交。”
程砚星动作顿了顿，眼神幽深：“我是你哥。”
听了这句话，姜白晴忽然没由来地烦躁，指甲不觉间已掐进掌心。
她不由分说地转身回到歌厅，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待会儿有趟高铁，你们继续，玩的开心。”
“这么晚了还回去吗？”芋西西有些担心地问，“我以为你明天还在呢。”
本来是这么安排的……
姜白晴苦笑，低头收拾包包：“学校有些事。”
她和众人告了别，就光速跑到了楼下，准备打车。
“为什么突然要走？”她没想到程砚星会追下来。
“......”她挣扎着要抽手，却被他牢牢拉住。
姜白晴浑身一震，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目光，洗去了平日里的温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因为讨厌我吗？”他突然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风淹没。
姜白晴不敢和他对视，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睫毛微颤，大手的指节慢慢松开，整个人像是被乌云遮了的星星：“太晚了，我送你回吧。”
——
姜白晴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反复浮现出程砚星受伤的神情。她刚准备听会儿纯音乐，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警觉起来。
【橘子】：小生姜，一天没未见想我了没？今天和白昼奔现如何，本人帅不帅？
看到是甘橘发来的消息，她莫名长舒一口气。
【一片生姜】：别提了，奔现失败到可以打破吉尼斯纪录了……
谁家好人会“网恋”到自己哥。
【橘子】：[扼腕叹息jpg.]没想到丑得这么离谱，心疼你几秒钟，我这就去微博取关他。
姜白晴一点也没心情替程砚星解释。
她也没想到，这种活人微死的状态会持续这么久。比如现在，她正坐在宿舍的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她已经回到学校三天了，程砚星配音时说的那些话却总在耳边回响。于是她每天泡在图书馆赶论文，下课后除了健身就是参加社团活动，把自己养成了大忙人。
甘橘以为她网恋失败受了刺激，竟也没多问。
姜白晴感觉再也不能直视“白昼”两字，于是顺手改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备注。这时，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这人怕不是在蹲守她吧？？姜白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新书写得怎么样了？
最近姜白晴继上一本言情文，又用马甲号开了本新书，内容成熟了很多，不谈感情，其中尽是对钱的渴望。
她没宣传过，悄悄开来当爽文写着放松的。
姜白晴没想到他怎么发现的，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对方似乎也知道她好奇，故意设了钩子。
姜白晴忍着不回。
五分钟后，又一条消息没完没了弹出来。
对面阴魂不散：周末有空吗？我正好要来你们市办事，顺便想请你喝杯咖啡。
讨论配音？
她的防诈指南响了。明明可以直接在工作室或者微信上说，为什么要约她单独见面？
【一片生姜】：没空。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程砚星直接打来了电话。
姜白晴盯着屏幕上的“白昼”两个字，心跳如擂鼓。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拒接键。
她烦闷地倒在床上。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姜白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既然程砚星不喜欢她，又何必这样纠缠，今天是躲过去了，以后呢？
他们的以后，最多只能是兄妹。
——
姜白晴昨晚因为这些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熬到了大半夜，早上九点还被手机铃吵醒，很命苦地按了接听键。
那头传来疾跑的风声，以及甘橘焦急的声音：“晴宝，我微信给你发这么多条消息，你怎么一条没回，吓死我了！”
姜白晴正想开口，就感觉到喉咙的疼痛，哑着嗓子说：“刚刚在睡觉呢，有急事吗？放心吧，中午的外卖给你一起点了。”
她一摸身下压着的被子，心中了然，想必是踢被子着凉了。
甘橘那边像是没察觉到异样，继续说：“不是……唉来不及解释了，你快去看看热搜吧！”
她心里忽然没由来地不安，于是挂了电话，立马切换了微博页面。
热搜榜第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