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晴心情不好时，总爱往猫咖跑，正好学校附近有一家，距离不远，穿过小吃街就可以直直走到。

    这家猫咖老板为人很好，于是她便成了常客，与里面的猫儿们都混熟了。

    如今事实证明，池澈说的线上沟通多半解决不了问题，比如姜白晴心碎垂泪得等了整整一夜，也没等到顾清欢的消息。

    她叹了口气，忧郁地撸了一把小猫头，英短舒服地眯起眼，鼻腔里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这样治愈的场景，却还是压不住她心里的烦闷。

    姜白晴打开屏幕，正打算给程砚星发个定位，就看到熟悉的高挑身影推门而入。

    她正想把怀里的英短猫放走，奈何因为关系太熟了，它还懒懒的躺着，一动不动。

    “我来抱吧。”程砚星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她，路过的风吹来他身上的檀木香。

    她立马拉开至社交距离，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的猫往他怀里塞，活像递出个烫手山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猫咪委屈地“呜”了一声，趴在程砚星怀里瘫着了。少年好笑地垂眸看猫，轻轻挠着它的耳朵：“你们学校附近就这一家猫咖。”

    答非所问。姜白晴心里跟明镜似的。她问的是“为什么知道我在猫咖”，而不是“怎么找到的这家猫咖”。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事跟眼下的麻烦比起来倒算不上什么，于是点点头，没再追问。

    “热搜那事，你是怎么打算的？”程砚星没抬头，阳光恰巧洒在他的发梢，猫儿在他怀里睡得安宁，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扫动，画面格外柔和。

    恍惚间，姜白晴仿佛在童年的某个午后。程砚星坐在梧桐树下，帮着母亲抽查她的作业。她倒贪玩，暑假作业不少没做，他还给她打掩护。

    不知怎的，姜白晴心里的焦躁忽然就散了大半。

    “本来有证据，可惜都丢了。”她没好意思说半夜脑子一热注销账号的事情。

    “不过你们放心，这段时间，我会把创作的时间线、灵感来源都整理出来，再尽力发声明澄清，不会影响广播剧的播出。”

    程砚星怀里揽着猫，被她的严肃逗笑了。

    “不用这么麻烦，如果你需要，我会联合工作室拟一份声明，舆论很快就会压下去。”

    姜白晴摇摇头，把手机往身后轻轻一放，说：“这样压热搜根本服不了众，只会让人觉得我们心里有鬼。”

    她顿了顿，“况且这次的事，说到底是我剧本引发的问题，主要责任在我，不能把你们配音组也卷进来。”

    “我知道现在网上骂得很难听，但我敢保证，每个字都是我自己写的。”她深吸一口气，对上程砚星的目光，语气软了些，

    “希望你们能相信我的人品。这段时间麻烦继续推进配音进度，别被外面的舆论影响，好吗？”

    程砚星指节无意识的收紧，心里没由来的烦闷，连手下的英短都被捏疼了，朝他露出尖利的小牙。

    明明被泼脏水的是她，却还在担心别人受牵连。

    姜白晴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还以为程砚星在权衡利弊，于是继续证明自己的能力，语速快了起来：

    “我还联系了知识产权保护中心，他们说可以出具原创性鉴定报告，但需要时间。

    另外，我查了发爆料的娱乐号，注册人手下还有一家短剧公司，去年想买我书的版权，被我拒绝了。”

    “所以呢，这些事你都打算一个人去做?”

    程砚星没看她，视线落在怀里在闹别扭的英短身上，修长的指节地拨弄着猫耳，话里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生气了？姜白晴熟悉极了这样的语气，心下了然。“这些事本就该我自己处理，总不可能麻烦你——”

    “麻烦我？”程砚星的声音忽然沉了沉，姜白晴抬眼时，正好撞见他抬起头，垂眸望着自己，眼里的墨色渐浓。

    “你小时候，不是经常麻烦我吗？”

    .

    姜白晴被噎住了，脑子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现在有点搞不清程砚星的脑回路。明明是她要自己处理抄袭风波，程砚星怎么又扯回了小时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你想说什么？”

    “只想让你别硬撑着。如果要硬查，我知道你联系知识产权中心、查娱乐号的底细很不容易，找顾清欢更是大海捞针。明明这些事，我来做会快很多。”

    程砚星没看她，安抚似的拍着猫脑袋，见它温顺地耷拉着耳朵，语气又恢复柔和，像是在跟猫说话。

    “你告诉我，鉴定报告要完成哪些材料，曾经想买你版权的短剧公司叫什么，顾清欢那边需要怎么沟通。剩下的，你完全可以交给我。”

    程砚星的指节划过英短的绒毛，像是在安抚，缓和语气慢慢引导。

    姜白晴没作声，她也在心里权衡。程砚星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些都是她耗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做到的事。

    可她又偏要想较这个劲。

    以前程砚星总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可后来呢？还不是没有做到。所以从那以后，姜白晴就再也不愿意依赖别人。

    “我已经约了知识产权中心的人见面。”她摇摇头，坚持说，“小说的材料很繁杂，还是得作者整理方便些，而且我朋友也在帮衬，效率很高。”

    程砚星微微蹙眉：“你朋友，哪个朋友？是不是上次帮你看合同，把违约金算少了那位？”

    姜白晴心里吃了一惊，这件事居然也被他猜到了。但是这也不能怪甘橘，因为连她自己也压根没预料过自己想解约。

    半晌，程砚星觉察自己的语气过于逼问，又缓声下来：“抱歉，我不是想质疑你的朋友。”

    他抬眼看向她：“只是怕你太累了。”

    “整理材料而已，我熟得很。”

    室内不热，姜白晴的额角还是渗出了汗，程砚星喉结微动，方才被拒绝时心里的那点不悦，已然因她眼底的执拗妥协。

    “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开口。”程砚星最终还是松了口，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姜白晴正想点头，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是甘橘。“稍等一下。”她匆匆走向门外，按下了接听键。

    “晴宝，网上的六人定律果然是真的！我用人脉帮你问了一下，我高中朋友的同学就是林清欢，真名叫林悦悦。”

    “还好我昨晚保存了她那张合照，今天看已经被删除了！”

    姜白晴哇了一声，说：“橘子你也太靠谱了吧，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甘橘沉默了半晌：“没有，估计是关系不熟……不过她们班下周末有个同学聚会，就在户外草场，林悦悦这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肯定也去。”

    “要不……我想办法混进去？就说我是林悦悦的朋友，找她有事。”

    “现在暂时没必要专门为此回老家一趟。”姜白晴哭笑不得，

    “况且不管怎么说，咱们以前还是一个高中的，毕业后混进别人班级聚会的话，说不定还有眼熟的人，被认出来也太尴尬了。”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回望着猫咖，视线不由自主透过玻璃窗，落在程砚星身上。怀里的猫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而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好啦，你熬了这么久快去休息吧。”姜白晴收回视线，对着那头说：“我还在外面谈事情，等回来再慢慢想办法吧。”

    姜白晴挂了电话，转身推开猫咖的玻璃门，程砚星恰好闻声抬头：

    “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她拉开椅子坐下，一只雪白的布偶猫摇着尾巴走过来，蜷在她腿边蹭了蹭，发出撒娇的呼噜声。姜白晴伸手挠着猫下巴，声音有点闷：

    “不太行，甘橘查到顾清欢的真名，但是没找到联系方式，你能联系上她吗？”

    姜白晴原以为他会考虑，没想到立即了点头，黑眸柔和得不像话：“当然。以前合作过，工作室应该能找到她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这就谈妥了。

    姜白晴眨了眨眼，刚要道谢，就听程砚星继续说：

    “你打电话时，我在网上查了下顾清欢的近况。她这个月和嘉娱尚有来往，书粉说还在协商卖版权。”

    姜白晴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这次热搜未必不是他们做的局。”程砚星的声音沉声道。

    这一系列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串了起来，姜白晴收紧了指节，低声问，

    “所以她迟迟不回应，很可能被收买了？”

    “可能性很大。”

    这样就可以解释林清欢迟迟不肯露面的原因了。

    姜白晴叹了口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等等，要是她真被收买了，反而好办了。”

    “我原以为这只是场误会，倘若她是受人指使，人为原因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说不定啊，到时候还可以顺着破绽，把她背后的人也抓出来。”

    “聪明。”程砚星望着她亮起来的眼睛，低笑一声，眸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忽然意识到，姜白晴这些年成长了许多，已不在是那个无措的小姑娘，先前想为她包揽一切的念头也消散了。

    姜白晴释然说：“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学校里还有些事，你继续忙。”

    她起身时，没想到程砚星也跟着起来了。姜白晴有些好笑地仰起头，睫毛被光线照得金灿灿的：“欠你一个人情，谢谢了。”

    程砚星呼吸一滞，心下动容。

    两人并肩往前走，猫咪们懒洋洋地趴在门口，有一两只好奇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埋头睡觉。

    姜白晴就走在他旁边，程砚星也有些恍神，想起高中放学一起回家的情景。那时候她也总这样走在他身边，有说不尽的话。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帮姜白晴理额前的碎发，却被她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程砚星手指微微一僵，突然停下脚步。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从哪摸出一袋东西，递给了她：“拿着。”

    又是那种不容推拒的语气。

    姜白晴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警惕地摆手拒绝。程砚星就先一步塞进她手里，语气缓和下来说：“不是要帮忙。”

    “是怕你身体不舒服，耽误了跟别人较劲。”

    姜白晴：??前后有哪个是我想的吗?

    她拆开一看，绿色包装就露出了头来。好吧，多虑了，葫芦里卖的是包感冒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