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以前，不代表现在。
姜白晴下意识想，恍恍惚惚关了手机，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的寝室，也没心思吃甘橘拱手相送的夜宵。
等她人闷闷坐在书桌前，灵魂仿佛才一点点收回了躯壳，于是她又开始问自己：那你呢？你对现在程砚星是什么感觉？
第一个念头不是“喜欢”，而是“遗憾”。
这种长时间的遗憾，久了就容易产生执念，经常会被人误以为是喜欢。换程砚星的角度来想，兴许也是被复杂的感情弄混淆了吧?
不然以前为什么要拒绝她。
姜白晴知道他一直有愧，她虽然痛恨苏玉的做法，但终究没有真正怪在程砚星身上，况且最近经历的种种，她还是把他当做了一个重要的家人。
总归来说，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喜欢他。
——
又过了几场夜雨，空气中氤氲着夏天的气息，姜白晴最近一直忙于期末备考。而程砚星，自从那次暗戳戳地当众表白后，这些天也没有主动找过她。
胆小鬼。
姜白晴腹诽，她把手机打开，又漫无目的地刷新了好几次，确认没有新消息后才放下。
突然没人叨扰自己了，居然感觉有些不习惯。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了手机铃配合地响起，姜白晴心跳莫名咚咚加快，于是飞快抓起手机，一看备注，才发现是姜铭。
她叹了口气，默默收回了自己那个念头，多等了几秒才接通电话，“有事吗？”
“小晴，最近过得还好吧，”中年人在那头小心翼翼地说，
“你苏姨在网上看到你的澄清了，她给我说你是被冤枉的，之前也是我没弄清情况，这段时间受委屈了。”
“嗯，”姜白晴淡淡道，“不委屈。”
对面听了她这般平静的答复，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终只是叹了口气。良久，又说，
“爸爸和你苏姨马上领证了，要办酒席。”
“这么快吗？”
姜白晴感觉手心的温热顿时散去，发颤了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快，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的带了些无奈，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姜白晴怔了怔，细算起来，时间确实已经过了很久，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
“当年的事确实是我心急，没考虑到你的感受，爸爸给你道歉。”
“你不是马上放暑假了吗？跟你哥一起回来参加吧。”姜铭接着说。
“好。”
其实打电话之前，姜铭就猜到她可能又会阻止，但大男子主义心理作祟，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接受。
哪知姜白晴居然轻飘飘地同意了，看来这些年，她也懂事了很多。想到这里，姜铭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姜白晴盯着这段通话，短短几分钟，过往的家庭经历虽不似那种强烈的疼痛，而是像数些细小的蚂蚁爬动，时不时惹得人难受，拍不掉，又忽略不了。
既然如此，她和程砚星就再也不可能了。
——
中文系的考试其实并不很难，就是比较繁琐。在期末前，水课不是写稿就是做PPT，而主修课又背得难受，姜白晴遂成日泡在图书馆备考。
沈思茉嘴里成日念叨着保过，实际上刚看一会儿书就不行了，她哭丧着脸：“晴宝，期末也太难熬了，你居然有这毅力，是戒过毒吗？”
“怎么了吗？”姜白晴把视线从书上移开。
“我是那种压力越大，越想放松的人。”沈思茉无奈苦笑，“最近还是总刷声溯的超话，一听他的声音就恨不得沉醉于温柔乡，从此君王不早朝……”
见她这副花痴样，姜白晴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沈思茉接着说，“看你最近整天都在学习，是怎么忍住不听广播剧的呀？”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我怕挂科。”姜白晴选了最次的理由，她口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样想，因为现在一听到CV就想起某个人，最近必须要戒断一下。
“你这水平还怕挂科？”
沈思茉信以为真，向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拿过奖学金的人!居然这么有忧患意识，向你学习。”
结果没过一会儿，她又把耳机戴上了……
姜白晴就在旁边，目光虽然重新落回了书上，却不知怎么，自己也看不进去了。
自从那次直播结束后，程砚星刚开始没来找她，但没过上几天，就又给她发了很多消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分享。
姜白晴想起甘橘教过自己的那几招，心知他的意图，就没有再回复。既然以后注定没有可能了，那还是保持些距离好。
期末月过得说快也快，终于熬到了最后一门，虽然还没开考，沈思茉就迫不及待地在寝室收拾行李箱了，她是本地人，坐两小时的地铁就能到家。
甘橘在旁边羡慕喟叹，又想起了什么，对姜白晴说：“咱俩要不一起回去呗？”
她和姜白晴都是R省的人，不仅现在是室友，巧合的是，曾经还在一个高中，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两人相见恨晚，刚上大学就成了朋友。
遗憾的是，她到现在都没和姜白晴一起坐高铁回过家，每逢学校的节假日，甘橘就大包小包往家跑。
但姜白晴从来没有，甚至寒暑假也不回，而是在外找包吃住的兼职。
只有一次，姜白晴要回家办事，甘橘终于得偿所愿，还高兴地买了二人票。结果临走前，哪知她父母开车来接了，说是太想她了。
甘橘只好一边埋怨父母怎么不提前说，一边让姜白晴也来搭车。
姜白晴顿了顿，最后笑着摇摇头，礼貌地跟叔叔阿姨告了个别，说，票已经买好了，退的话太麻烦。
不知怎的，甘橘少有的在姜白晴眼里看到了一丝落寞，她至今回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你今年暑假也不回家吗？”见姜白晴沉默了一会儿，甘橘斟酌着问。
姜白晴也正想着事呢，她想起了不久前姜铭的那个电话。其实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在慢慢释怀。领证也好，不领也罢，反正她已经脱离了这个家庭，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次回去，权当给过去一声告别吧，她想到这里，于是对甘橘点点头，“要回去，那就一起吧。”
“读了两年大学，终于抱了个大美女回家！”甘橘瞬间喜笑颜开，然后贱兮兮地凑了过来，
“美女，订的几点的车票，可否跟小生一叙？”
姜白晴嫌弃推开：“还没订，临时决定的。”
甘橘面部表情急剧变化，花颜失色：“晴姐???你知道回家的车票要提前半个月抢吗？”
“可我半个月前，也不知道我要回家啊？”姜白晴一脸懵。
甘橘：……
因为没有抢票，姜白晴只能临时买了放假日期后三天的票，于是又与甘橘遗憾告别。
宿舍还开着，只是同学们都陆陆续续收拾行李回家了，一时间楼道空空荡荡，平日里最吵闹的功能房也没了声息。
放假后的第一天，姜白晴终于如释重负，独自看了个恐怖电影放松身心，然后安稳入睡。
第二天晚间，宿舍窗外天色极暗，她正准备休息，楼道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昨天恐怖电影的画面……
于是姜白晴决定找个人聊天，敲了敲甘橘，不在，估计打游戏去了；沈思茉也没回，估计两人组的团吧。
姜白晴神使鬼差地点开程砚星的聊天页面，发现记录每天都有，全是对方给她发的。她对着那些消息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有个事忘了给他说。
【一片生姜】：在吗？
屏幕亮了，对面秒回：我在。
紧接着，一个语音通话弹了出来。
姜白晴心跳几乎漏了一拍，她最近理亏，一时间不敢接，可消息毕竟是自己先发的，又不好装死，于是按了接听键。
“最近怎么不回消息？”程砚星用好听的声音问，没有过多责怪，只是微微带了些沉闷。
姜白晴目光飘向窗外，心虚含糊道，“嗯，期末挺忙的，来不及看。”说完又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过两天姜铭和苏玉要结婚，你回去吃席吗？”
那头并不惊讶，沉默了一会儿，生硬道：“我不去。”
“好吧。”姜白晴点点头，问也问完了，也没有别的话题，就干巴巴地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姜姜，”程砚星突然打断她，声音比刚才还闷了些，“你就没别的话想对我说？”
姜白晴心里一紧，秒懂了他的意思，只好装傻，“别的话？”
“那就给你说一声晚安，哥。”
她故意把最后一个字咬得很重。
程砚星脸色愈沉，漆黑的眸色像极了死水，看不出情绪。而对面很快显示，通话中断。
——
姜白晴没带多少行李，她这次就回去露个面，不会常住。甘橘家新开的书店恰好缺人，她正可以去帮衬一下，顺便还能蹭个员工住宿。
她刚检完票准备上车，手机铃就响了，是个陌生来电。她蹙眉挂断，对方又打了过来，一声比一声急。
姜白晴点了接通，不等她开口，一个陌生的声音就问：“喂，你是姜女士吗？”
她有些疑惑：“我是，怎么了？”
“我是第一医院急诊科的护士，”对方声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你父母出车祸了，情况不太好，你这边最快多久能到？”
“车祸……?”
这两个字在耳边炸开，姜白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冷汗往后背直冒，她下意识看了对方的号码归属，是医院的公用电话。
她虚扶住座椅，眼前天旋地转，半天才怔怔开口。“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