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2

    一个小时前,姜铭和苏玉整理好着装出了门。再过三天就是办酒席的日子,他们找算命先生挑了个吉日,打算今天去领结婚证。

    这个点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开车的路上遇到好几个红灯不说,还格外拥堵。终于到了一个人少些的区域,路况开阔,姜铭开车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

    这时,姜铭心情平和下来,便说“小玉,转眼间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两个孩子也抚养长大了。”

    他有些感慨。

    “是啊,”苏玉在一旁笑着说,“这些年我倒不辛苦,只是你太累了,家里全靠你在外做生意挣钱。”

    “你在家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姜铭一听到生意,又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对小晴有亏欠。”

    “当初我刚创业时,家里并不富裕,还亏了不少钱,小晴吃不好也穿不好,只能羡慕其他同学,我看着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后来在外经常跑业务,也没怎么回去过,那时候多亏你,经常来我们家陪母女俩解解闷。

    现在家里挣到钱了,小晴不愿意回来,又不回消息,总犟着要自己去走弯路,你说她女孩子家一个人能做出点什么事呢?”

    姜铭说到这里,就摇摇头,“唉,如果被她母亲看到闹成现在这样,指不定多难过啊!说来说去,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俩。”

    苏玉脸色微变,随即掩饰着笑而不语,只是放在衣裙上的指节暗暗握紧了。

    “哎呀,你就放心吧。”苏玉淡淡地说,

    “小晴这孩子总会慢慢懂事的,就算是现在不理解你,等她以后要嫁人了,迟早会念起家里人的好。”

    “是啊,”姜铭赞同地点点头,“况且她还有砚星这么优秀的哥哥,砚星肯定会把她往正道上引。

    说到这里,他释怀地一笑,“以后我也就放心了。”

    苏玉听了这话,眼睛一弯,立马喜笑颜开,“那可不,还是我们砚星省心。”

    两人闲聊完,苏玉看了眼手机,“别说,我们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还真不少。”

    姜铭下意识把油门踩得更重了些,为了省时间,他们就换道抄了条小路。

    行至拐弯处,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了一辆摩托,直直向他们骑了过来,距离快速缩近。

    “快停车!”

    苏玉下意识朝摩托叫了一声,姜铭的心急促跳动起来,手脚随即冒出了冷汗,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刹车,不,变道!

    只见他紧急往右道转弯,小车的惯性使苏玉的肩重重撞上车门,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在副驾被吓得几乎尖叫不出来。

    情急之下,姜铭没有在意后面疾行的货车,再想踩下沉重的油门时,两车相撞。

    车窗炸裂,天旋地转,浓烟滚滚。

    ——

    姜白晴马不停蹄赶到第一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她匆匆问了护士,才找到了急诊科,科室外的电子钟毫无感情地跳动,科室的大门闪着冷光,她从中看见了自己茫然的模样。

    站了半天,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留在等候区,茫茫然坐在铁椅上,凉意从腰间蔓延了全身,明明是初夏,却如此生冷。

    冰凉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姜白晴缓缓抬眼,姜铭,这个对不起她母亲的人,这个她在无数个夜晚唾骂了千万遍的人,如今竟然有了生命危险?

    怎么可能……她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那样容易走向终点。

    她不停地抱着这样的希望,毫无察觉地度过了几个小时。

    急诊科的门开了,里面推出来一个人,闭眼躺着,她快不认识了;周围是数个忙碌着的白衣护士。

    “我是伤患的家属,”姜白晴虚虚地支撑着自己起来,向护士问了情况。

    “都伤得很重,”护士摇摇头,“女士的情况稍有好转,暂无性命危险,男士生命垂危,要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男士就是姜铭。

    姜白晴脚步虚浮地跟上推床,怔愣地看着这个陌生苍老的人,她离家不过两年,可眼前的人几乎和记忆中对不上号了。

    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在姜白晴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她最先想起母亲病危那日,姜铭人还在外地谈生意,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再是母亲下葬没几天,他又领了苏玉回家。

    姜白晴咬了咬后槽牙,好恨,当然恨他,姜铭,是你罪有应得,是你活该。

    “医生,请问您们有多大的把握……”

    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医生对这些事向来见怪不怪,大概知道她的意思。

    “说不准,我们尽力。”

    重症监护室的门关上了,姜白晴又一次被隔绝在了大门外,漫长的时间里,她自欺欺人地回忆起了童年。

    童年时光过得很安稳,只是上学必经的巷子里有条恶犬,没人要,见到谁就尾随其后,它长相极丑,所有人都觉得它不怀好意。

    恶犬却从没咬过谁,只是跟在人身后,也跟过姜白晴。小时候家里穷,她总被欺负,所以哭也不敢哭,又不敢像别人一样呵斥它,于是就经常被它尾随,成了童年噩梦。

    好在这件事父母知道以后,就每天送她上下学。

    姜白晴从此稳稳坐在母亲的自行车上,姜铭一手为她拿着糖葫芦,一手用石子砸向恶犬,恶犬远远望了一眼,从此再也没欺负过她。

    想到这里,她靠着墙蹲了下来,呼吸变得急促,胸腔里闷闷的疼,像过多的情绪堵住了,吐不出,又咽不下,恨意与那点微弱的爱反复拉扯,成为无尽的煎熬。

    姜白晴突然后知后觉,那条狗并不坏,它收起獠牙,跟着任何人走到任何地方,只是想要有个家。

    或许,这也是她不愿承认心里难过的原因。

    姜铭……你别死。

    .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灯光通明,姜白晴蹲坐在墙角,把脸埋在臂弯间打盹,时不时被声响惊醒,然后又陷入短暂的睡眠。

    时间在梦中没有限度。

    等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几名护士推着姜铭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

    她急忙飞奔向前,见姜铭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却还睁着眼,朝她笑了笑。

    医生在一旁拍拍她的肩,“没事了小姑娘,病人已经熬过了危险时期,就是要修养一段时间,我们现在要把他移到普通病房去。”

    “好,谢谢医生!”姜白晴点点头,突然感觉眼眶一热,立马转身背对着姜铭,强装镇定。

    “时间不早了,小姑娘去办完住院手续,就休息吧。”

    医生说,随后就招呼了护士,把姜铭的推床往另一个方向推去。

    “医生,”姜白晴话还没问完,就见他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她连忙追了上去,“请问我父亲最近饮食该注意些什么?”

    “医生?”她又唤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哪知医生和护士们反而越走越快,好像完全没听见她的声音。

    姜白晴跟不上他们的脚步,几乎小跑了起来,耳边传来了阵阵风声。

    她忽然想起,饮食的事可以之后再问,现今最需要的是办理住院手续,于是又疾跑着向那个身影追去,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呜呜的风声淹没。

    不知怎的,这次,医生反而听见了,他和护士们停下了脚步。

    ——又或许不是因为姜白晴的声音,而是因为走到了目的地。

    “小姑娘,”医生转过头,“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办理出院手续。”

    “啊……”姜白晴不太理解他的意思,后背却莫名冒出了冷汗,“可是我父亲伤的很重,您不是说要休养一段时间吗?”

    医生不说话了,只是微微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她的脸颊,落在了旁边的门上。

    于是姜白晴也喘着气抬头,跟着他的目光看了去,这哪里是普通病房,而是一扇毫无生气的铁门,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停尸间”。

    ——

    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响了,斜斜映出一道光亮,姜白晴恰好被噩梦惊醒,立即睁开了血红的眼睛,光刺得眼前模糊一片。她扶着墙艰难地起身,盯着出来的医生张了张嘴。

    “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现在还有意识,可以再进去说说话,”医生摘下沾了血污的手套,朝她叹了口气。

    “但他应该不能回应了,想说什么就说,他听得见。”

    她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于是怔怔挪动着酸疼的双脚,朝病房走了过去,痛觉让每一步竟有了实感。

    姜白晴望着床上躺着那个人,那张熟悉的脸,恨意又从心底冒了出来,她多想指着这人的鼻子一顿骂,骂他的自私凉薄,骂他对母亲的亏欠。

    而开口时,却只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姜铭,你凭什么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像平常一样说,“你生意不是很忙吗?那你就赶紧起来,走得越远越好,少来烦我。”

    姜铭没有动弹,曾经精明的双眼,此时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一滴泪无声滑落。

    “你别死,”姜白晴见他没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反驳,没有指责她不懂事,于是全身开始发软。她咬着牙,强撑站直身体,

    “你要是死了,你做的那些腌臜事都让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他的胸腔微微起伏着,姜白晴抓着病床护栏,眼睁睁见心电监护仪的曲线不断平缓。

    于是,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所有想说的话,都碎成了“别死,别死……”

    可姜铭还要是和她作对,仪器冰凉地发出了最后一声响,心率归零。

    世界陷入异常的平静,窗外的风声不哭了,走廊里的脚步声也听不见,只有姜白晴失声喊了一句:

    “爸!”

    可是谁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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