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逃。
猜忌,考验,信任。
为什么我非要加入海贼团不可。
深深感到,自己是被不认可的存在。
我要回去过悠闲的生活。
不想要过去的记忆。
对。
如果能从山洪活下来的话,就往回跑。
心脏也不要了,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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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法尔加罗踏上这座岛的第一步起,某种违和感便如潮湿的海风般黏附上来。
佩金,贝波的情报显示:这座岛上的原住民分为归附海军派、寻求四皇庇护派、中立派、极端自强派……
其中,中立派的势力是最大的。他们加入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是强有力的权力代表。换句话说,中立派的立场决定了这座岛今后的方向。然而,由中立派衍生而来的极端自强派在各方势力里流转。但实际上,特拉法尔加罗知道,中立派和极端自强派都只在乎岛上人民的延续,谁来庇护他们都无所谓。只是自强派过于自信,觉得仅凭自己就能守护这个,有着历史正文,最初的宝树亚当的新世界岛屿。
他喜欢这种分明,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执棋的棋手,而非棋盘上的棋子。
所以,他的目标始终是岛上的历史正文。不在乎,不加入岛上的纷争,在白胡子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里,这是他能够捞到的油水。
然而,现实很快嘲笑了情报的简陋。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多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新世界所有的野心和算计,都趁着白胡子的陨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汇聚到了这个小小的岛屿。
特拉法尔加罗和佩金,夏奇,克里欧涅一齐走在相较于贝波那边X-7区域平坦的大道上。这条道上明显有人为开路的痕迹。
“船长,不是说原住民很多的吗?怎么我一个都没看见?”夏奇感兴趣围着从未见过的树和蜥蜴,他伸手想去抓树枝上的蜥蜴,结果蜥蜴突然等比例放大,冲着夏奇的脸张开大嘴,势必要咬下一块肉来。
“啊!”佩金及时接住被吓到的夏奇,两人一起端详这个蜥蜴,然后夏奇生气的把蜥蜴打昏,像之前上岛一样,把这只蜥蜴做成了标本。
特拉法尔加罗和克里欧涅则是用刚摸索到一点门道的见闻色察觉到不寻常。
一个原住民小男孩从拦路的藤蔓后出现,那孩子眼神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警惕。
特拉法尔加罗对刚把标本放进背包的夏奇说道:“喏,原住民来了。”
夏奇拉好背包链,耸耸肩:“我想看的是像亚马逊·百合那样的森林女战士,可不是小屁孩。”
听完这句话,原本脸颊两侧涂抹红绿颜料,身穿兽皮制成的贯头衣的小男孩的脸因外来者的调侃被愤怒扭曲。脖上粗绳串制的兽牙是他独自杀死猎物的证明,手上金属制的矛尖是父亲给予他荣誉的证明。这群外来者不尊重他的荣誉,他并不欢迎这群外来者。
小男孩随父亲一同为极端自强派,然而,现在他的任务不是给这群没礼貌的外来者施加痛苦,他还有另外的任务。
小男孩说,能带他们去“藏着古代秘密的地方”。
拙劣的诱饵。特拉法尔加罗嗤之以鼻,但他唇角勾起的是兴趣盎然的冷笑。他好奇,在这片刚刚失去庇护者的土地上,阴谋会以何种方式上演。他挥手,示意极地潜水号成员跟上。
“喂,小鬼,是哪个派系把你们岛上有历史正文的消息放出来的?”特拉法尔加罗问道。按理来说,归附海军派和寻求四皇庇护派都有理由向外传播消息,可到底是哪个派系会把如此重要的消息泄露到香波底群岛的黑市都能买到的地步?
小男孩带路的脚步一顿,他觉得这只有四个人的海贼团比之前那些海贼不一样。他知道岛上存在的派系纷争,不是只像其他海贼掠夺岛上的树木和黄金,然后被他的伙伴们赶回到大海上,或者永远留在了这片丹特里岛的土壤里。
“是寻求··四皇庇护派。”小男孩规规矩矩的回答特拉法尔加罗,转头看特拉法尔加罗等人有没有跟上。
特拉法尔加罗微微点头,和他所想的没错。
佩金,夏奇则是和小男孩聊些有的没的,比如岛上的女孩子穿什么衣服,他今年多少岁了之类的话。
小男孩被这群海贼弄得很烦,因为他没见过这样悠闲的海贼们。先前的海贼们要不就是过于自信,要不就是过于提防,没有像他们这群人那么悠闲的,仿佛不知道他们是外来者。
“岛上的女孩子男孩子穿着都一样,岛上最强的是女祭司安纳托利亚大人。”小男孩觉得告诉他们也无妨,因为他们没有活着的机会见到那位大人。
“哇噢~”
“好想见见,难道是和海贼女帝一般美貌的人?”
佩金和夏奇擅自在一旁遐想起来。
突然,特拉法尔加罗兜里的电话虫急促地响了起来。
“哔噜哔噜——咔夹!”
是留守船组的白雁,背景音是激烈的炮火和海浪声:“船长!不好了!我们遭到海军小型舰队的突袭!我们和赶来支援的泰达斯小组汇合了,但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被一群原住民抓住了!他们把他往岛中心的大本营方向带去了!”
特拉法尔加罗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知道了。优先自保,潜入森林,等待指令。”他冷静地下令,切断了通讯。海军来得真快,而泰达斯被抓,意味着一条通往大本营的路线已经暴露。他看向前方那个小男孩的背影,冷笑在心底蔓延,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寂静的林间空地瞬间变成了杀戮的陷阱。先前还假装怯生生的男孩吹响了尖锐的哨音,和从岩石和树丛后涌出的,是眼神狂热的极端自强派信徒,挥舞着粗糙却致命的金属武器,高喊着“肃清所有玷污圣地的外来者!”。
几乎同时,另一批穿着相对统一、动作更具章法的人也从侧翼杀出,是归附海军派!他们想在这里解决掉海贼,用他的人头或许还能向即将到来的海军多邀一份功!
“Room!”
湛蓝色的半球体瞬间张开,将混乱的战场笼罩。特拉法尔加罗的身影在空间中诡异地闪烁、平移。一名自强派壮汉怒吼着劈下巨斧,却只砍中了罗留下的一道残影,下一秒,他的心脏已经和一名海军派小卒的脑袋完成了可怖的调换,两人同时愕然地倒下,生命在错位中戛然而止。
“船长!”贝波的呼喊在佩金手上的电话虫里传来,带着熊类的咆哮,“我们遇到了革命军的人!莉莉认识他们,我们暂时……暂时联手了!”
革命军?!
特拉法尔加罗的刀锋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将一个扑上来的敌人拦腰斩断。他啧了一声,眉头紧锁。索伊卡……她到底是个怎样的风暴眼?
这荒谬的局势让他想发笑。放出历史正文消息,引来海军的是归附派,想伏击所有人的是自强派,而被卷入的他,为了对抗前两者,竟不得不和同样被卷入的革命军形成脆弱的临时同盟。
佩金,夏奇,克里欧涅,和特拉法尔加罗齐心协力,一下子就打败了原住民的先遣部队。
继续深入,众人就遇到刚逃出来的,斗篷上有革命军标志的人,身后还有一群海军派和自强派跟着。
他发动能力,“Room·扫描!”
特拉法尔加罗低喝一声,湛蓝色的半球空间极速扩张,将扑向革命军的几名追兵笼罩其中。他的鬼哭收入刀鞘的瞬间,身后那些海军派和自强派追兵的动作骤然僵住,随即如同被无形利刃切割的积木般,四肢、躯干错位散落一地,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溅,便被紧接着落下的大雨冲刷成淡红的溪流。
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岩石和尸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几乎要掩盖战场的喧嚣。
与此同时,从岛屿另一侧的山区方向,传来一阵沉闷如雷鸣的轰响。
“该死的天气…”佩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咒骂道。把刚刚还说要杀了他们所有人的小孩打倒在地,放在一旁雨淋不到的地方。
就在这时,特拉法尔加罗怀里的电话虫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哔噜哔噜哔噜…咔夹!”
第一个是来自贝波小组的通讯,信号断断续续,夹杂着熊类焦急的喘息和雨声:“船、船长!不好了!索伊卡…她…她被洪水冲走了!我们找不到她!”
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索伊卡失踪,泰达斯被俘,军舰来袭。特拉法尔加罗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结。
他转向身旁的革命军小队长:“你们的人,有办法渗透进原住民的大本营吗?”
革命军队长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我们有一支小队早就伪装混进去了,本来是为了情报和历史正文。我们可以尝试营救你的船员。”
“不是为了救我船员,”特拉法尔加罗纠正道,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是为了把我们共同敌人的水,搅得更浑。海军的主力,很快会直扑大本营。我们去那里迎接他们。”
他边在大雨中跑着,一边心中快速盘算。这一路战斗下来,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原住民,无论是哪个派系,他们的身体素质、恢复力,甚至是对地形的利用,都远超普通人类。受伤后的伤口会在雨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林中藤蔓会微妙地阻碍他们这些外来者,却给原住民让路。
“哼…”特拉法尔加罗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神明…或者说,某种可怜的守护兽吗?只能给予这种微不足道的加护,却连自己的子民陷入疯狂的内斗和毁灭都无力阻止。真是…可笑至极。”
他嘲弄着那虚无缥缈的存在。这种程度的加护,在绝对的力量和手术果实的法则面前,毫无意义。
一路上,红心海贼团四人,和通过生命纸,在到达原住民岛中心,大树庭院之前与贝波,伊卡库,克拉克汇合。和革命军的人在庭院里战斗。
特拉法尔加罗的船员们和革命军,即使被那不知名的力量干涉,也暂时遏制住了原住民的攻势。
“ROOM!屠宰场!”特拉法尔加罗把刚刚在路上打倒的,伏击他们的原住民一并用野太刀切割掉躯干。
“船长!泰达斯他们在这里!”贝波一路过关斩将,把困住自家船员的原住民踢开到一边,跟着他们一起跑到船长身边。
特拉法尔加罗扫视正在战斗的船员们,在room里对他的船员们下达撤退的命令。
然而,一道烟雾迅速冲来,即将打倒正在从庭院里跑出来的贝波一行人。
特拉法尔加罗立马用刀挡下,看清了来人。
是海军斯摩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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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岛屿树中心,被山洪和泥石流吞噬的深谷之底,索伊卡残破的意识,却被一股温暖而古老的力量轻轻托起,带入了一个与现实完全隔绝的、散发着微光的静谧空间。
索伊卡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空茫感。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头顶是交织的、发出微光的树根,构成了这个宁静而封闭的空间。周身是柔和的光和无数的根须。一头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身形优雅透明的巨大白鹿,正用蕴含着无尽悲伤与智慧的眸眼,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死了吗?”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被洪水冲走?就这样死掉了?
“尚未。你的意志正在消融,人类。”一个空灵、仿佛由无数回音组成的声音响起。
索伊卡猛地坐起,看见那头白鹿,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它的形体,只留下触碰晨雾的触感。
“你……”索伊卡缩回手,警惕又茫然地看着这头神话般的生物。
“你身上蕴含的力量,与你灵魂中巨大的空洞和痛苦……引起了我的共鸣。”白鹿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回荡,“这片土地正在流血,我的孩子们在自相残杀。我需要一个……声音。”
白鹿在几年前还能勉强和中立派的大祭司保持交流,可那位大祭司已然在派系的争端中迷失了方向。正如现在矗立在岛上,最初的宝树亚当神树里寓居的神灵一般,渐渐切断与族人那痛苦的联系。
索伊卡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一种强烈的抗拒感油然而生。又是这样!又是她要去做点什么!
“不…不关我的事!”她向后缩去,抱紧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告诉我!我一点也不在乎你的族人想干什么!”
白鹿静静地凝视着她,星辰般的眼眸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切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悲伤的理解。“我感知到了你的想逃。我曾亦然。巨大的悲伤令人只想沉睡,永恒的沉睡……”
然而,逃避永远只是逃避,事实永远放在那里,等待着接受。
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古老的疲惫,这让索伊卡的抗拒稍稍一顿。她感觉到,这头神兽似乎……理解她。
但理解不代表她就要接受。她用力摇头:“那你就自己去做啊!你是神兽不是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正因你是空壳…”白鹿的声音仿佛叹息,“你才能最清晰地……听见。”
“你不想逃避了,对吗?”索伊卡在被泥石流冲走前,就是想逃跑,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此时此刻的她都想逃跑。
她知道她能与白鹿共鸣,肯定是因为双方都在逃避些什么。
但白鹿现在需要她来传声了,它要直面自己的责任。
而索伊卡呢?
她还是想要记忆,也还是想要过上躺平悠闲的生活。所以,她可以选择一条路,她可以一个人跑回海军总部,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是。
白鹿凝视着她,眼眸中是亘古的疲惫。“是。……但我已无路可退,他们也一样。”它的声音仿佛集齐了全岛的呢喃,“我无法给予你自由,但我能给你真相和力量。我会归还你被夺走的过去,并给予你想要的历史正文拓印……这便是我所能支付的全部代价。只求你……替我发出最后的声音,告诉他们……无论对错,他们的选择,我将共同承担。”
话音未落,不等索伊卡说话,白鹿额间仿佛独角的位置,骤然亮起一团温暖光辉。那光芒瞬间将索伊卡笼罩。
“等等!”
索伊卡想挣扎,但那股力量温柔却无比强大。
刹那间,无数画面和情感洪流般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
不是温暖的南海,是冷冽的北海。
她看到自己在教会里偷偷睡觉,被修女叫起来回答问题,求身旁的女孩和前面的男孩给她答案。
她看见和妈妈在一起吃饭,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甜品。
她还看见自己和男孩,女孩一起在森林里玩雪。
温暖的回忆,冲破原有记忆果实能力的封锁。然而,当记忆播放到她哭着在街道上跑来跑去的时候,那种冰冷的触觉让她本能的避开了那段记忆。
然而,还不等她从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喘息,另一股更庞大、更古老的记忆洪流紧随而至!
那是这座岛屿的记忆,通过神兽的双眼涌入她的脑海:
远古的和谐,人们共享猎物,围着篝火跳舞…
洛克斯的恐怖降临,强行夺走历史正文的拓印,神兽在族人的恐惧中选择了沉默…
白胡子的到来带来的短暂安宁…
以及最近的,信仰的崩塌,派系的分裂,曾经的亲人为了不同的未来兵刃相向…
神兽的悲伤、悔恨、及最后放手让族人自决的决绝,沉重地压在她的心上。
光芒褪去。
索伊卡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除了知道自己过去的,美好记忆给她带来的满足感,剩下的只有愤怒。
“特拉法尔加罗在骗我……”她声音颤抖,“根本不是笔友……我们…我们明明一起生活过……” 那个撒谎的男人,利用他记忆空白,伪造了过去。
但现在,如果不是眼前白鹿的力量,她可能要更晚一些才能知道这些真相。
于是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鹿说:
“我们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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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正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去。
海军士兵在斯摩格指令下,组成坚固的战线,步步为营。他们的火力压制得革命军和特拉法尔加罗海贼团几乎难以撤退。达斯琪带领一队精锐,已然逼近了被革命军救出、正由贝波和佩金搀扶着的泰达斯。
“海贼,革命军……今天就在这里彻底肃清!”斯摩格的声音透过雨幕,他的十手闪烁着寒光,身体下半部化为滚滚白烟,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特拉法尔加罗喘着气,额角有血水混着雨水滑落。他的“Room”范围已经缩小到只能护住核心的船员。他飞快地扫视战场,大脑计算着突围路线、伤亡概率、历史正文得手的可能性……以及,那个麻烦女人的死活。
他啧了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不仅计划被打乱,更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卷入这种无谓混乱的不快。
“船长,怎么办?!”夏奇喊道,声音带着焦急。
就在斯摩格举起十手,下令总攻的瞬间。
嗡——!
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嗡鸣骤然响起。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古钟被敲响,整个空间,连同其中的雨水、空气和大地都在震颤。
一道无比纯粹、温和的白色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庭院中央那棵最为古老、巨大的宝树亚当顶端轰然降临。光柱驱散了阴霾,连倾盆大雨都无法侵入其分毫,仿佛开辟出了一个神圣的绝对领域。
光柱中心,索伊卡的身影缓缓浮现,悬浮离地。
她双眸紧闭,面容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情感的、神性的平静。她的皮肤上,无数古老而繁复的白色光纹自行流转、发亮,构成了一幅活着的、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图谱。
在所有外来者海军、特拉法尔加罗、革命军的眼中,她是索伊卡,却不再是那个他们认识的女人。她周身散发出的神性,让空气变质,让心跳漏拍,那种生命层次上的不同,令人本能地感到敬畏与恐惧。
然而,在所有原住民的眼中,景象彻底不同!他们看到的,是一头顶天立地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巨大神鹿。神鹿优雅而威严的身姿将索伊卡温柔地包裹其中,其鹿角如同燃烧的白色圣火,枝杈没入虚空,那双蕴含着无尽岁月与悲悯的星辰之眸,正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下方自相残杀的子孙。
「住手吧,我的孩子们。」
一个声音,直接在每一个生命的意识之海深处回荡。
话音落下的瞬间,神迹显现!
所有正在举起武器、试图伤害原住民的人,冲锋的海军、狂热地想要肃清所有外来者的极端自强派,动作瞬间僵直。
从他们脚下的土地中,无数由白光构成的藤蔓与根须破土而出,它们迅如闪电,温柔,但又绝对不可抗拒地缠绕上他们的四肢、躯干,锁死了每一个攻击性的动作。
“动…动不了了?!”
“能力吗?这是什么能力?!”
“斯摩格中将!”
海军阵营瞬间陷入一片恐慌的骚动。他们空有武器和力量,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斯摩格化为烟雾的下半身竟也被数道粗壮的光蔓死死缠绕、压缩回人形。他脸上满是震惊,奋力挣扎,但那光芒的束缚纹丝不动。“混蛋……这到底是什么?!”他低吼着,看向光柱中的身影,眼里都是不甘。
这一刻,战场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雨声,和被困者粗重的喘息声。
也就在这一刻,所有原住民,无论之前属于哪个派系,都清晰地看到了两条道路的终点:
归附海军派看到了他们引来的庇护者是何等面目。是冰冷的枪口,是天龙人无差别的“肃清”命令,是此刻将他们也视为背叛者一同镇压的残酷。
极端自强派看到了他们理想的脆弱,在真正的绝对力量面前,他们的热血和金属武器是多么可笑,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瞬间就成为待宰的羔羊。
绝望和幻灭,如同冰冷的雨水浇透了他们的心。
「我曾因你们的痛苦而痛苦,因你们的分歧而沉默。我的守望,不应成为你们的枷锁。我也为我曾经的沉默而道歉。
脚下的路,终须你们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未来的选择,终须你们用自己的意志去决断。
无论你们选择海洋的自由,还是革命的黎明,或是……你们所坚信的任何道路……
这片土地,以及我……都将认可你们的选择。从今往后,你们自由了。」
“呵。”一声轻笑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是特拉法尔加罗。
他收起了“Room”,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戏剧性一幕。“真是……盛大的登场啊。”他低声自语,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船员救出,麻烦的新船员也活着出现了,他现在扮演着一个幸灾乐祸的旁观者角色,尽管心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松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踉跄着从古树后的祭坛旁冲出。
是大祭司安纳托利亚。
她早已泪流满面,长期以来的迷茫、自责、对神明沉默的痛苦,在这一刻被那浩瀚、温暖而熟悉的力量彻底冲刷殆尽。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信仰,整个岛屿的信仰。
她冲到光柱前方,张开双臂,转向所有呆若木鸡的族人,她的声音洪亮得如同宣言:
“看看吧!我亲爱的族人们!我们都错了!我们都盲目了!”
她指向那巨大的神鹿虚影,声音泣血:
“神明从未离开!它一直在看着我们!它看着我们争吵,看着我们分裂,看着我们引狼入室,看着我们自相残杀!它比我们更痛!它的沉默,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它在等待,等待我们醒悟!”
她的目光如炬,扫过那些被神之力轻易禁锢的海军和同胞:
“但这力量,不是为了替我们战斗!这不是神罚,这是悲悯!是神明在用最后的方式告诉我们:看啊,孩子们,你们选择的道路,尽头是彻底的毁灭和奴役!”
起初为特拉法尔加罗带路的小男孩战栗起来,他看到了神明,他心中甚是动摇,看向了自己的爸爸。
安纳托利亚猛地转身,目光依次扫过原海军派、原自强派,以及所有中立派的族人:
“追求保护的兄弟们! 你们想要的庇护,就是变成连挣扎都无法做到的囚徒吗?!”
“追求自强的兄弟们! 你们追求的骄傲,就是毫无价值地死在外人的刀下,连故乡都一同陪葬吗?!”
“而我们! 我们的中立,难道就是眼睁睁看着家园破碎,却连发出一个统一声音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族人的心上。
随后,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神明今日显现,它是要给我们最后的机会!它把选择权,彻底地、信任地,交还到了我们自己手中!”
“所以,醒来吧!看清谁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些要将我们连根拔起的世界政府的走狗!而不是身边血脉相连的同胞!”
“团结起来!不是为我,不是为某个派系,而是为了生存!为了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还能被称为家园!”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将全族的意志吸入胸中,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呐喊:
“现在,以神明赐予我们选择的权利之名——”
“为了未来,夺回我们的岛屿!驱逐他们!”
“噢噢噢噢噢——!!!”
小男孩看见自己的爸爸重新变回以前的爸爸。那种为了大家闪烁的眼眸,他很开心,因为他好像再也不用被迫和另一个派系的朋友分开了。
积压的恐惧、屈辱、幻灭和绝望,在这一刻被神迹点燃,被大祭司的话语引导,轰然转化为了同仇敌忾的滔天怒吼!不再有派系之分!所有还能战斗的原住民,眼中燃烧着一样的火焰,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那些动弹不得的入侵者发起了绝地反击!
战局,在这一刻,彻底颠覆。
斯摩格脸色铁青,他看着那些彻底失去战意、甚至开始出现溃逃迹象的海军,又看了看那光柱中非人的存在,终于不甘地咬牙:“……撤退!”
斯摩格被调到新世界G-5的第一个任务,以这座岛屿找到自己的意志和方向而失败了。
他是一名海军,是海军意志的代行者,也没有办法和一个岛屿的共同体意识对抗。
而在一旁,革命军的队长看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低声对同伴说:“看到了吗?人民的意志一旦觉醒……记录下这一切,报告给龙先生。这个岛屿,一定要是是我们未来最坚定的盟友之一。”
特拉法尔加罗看着这混乱而富有生机的场面,帽檐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联想到刚刚白雁在海岸边说的,红发香克斯登岛的消息。
“红发的旗帜……革命军的暗线……呵,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他隐约猜测到这背后即将形成的格局。“一群不得了的原住民。”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光柱中开始缓缓降落的索伊卡。光芒散尽,她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脸色很差,身体微微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最显眼的是,她怀里紧紧攥着的几张疑似历史正文的拓印。
几乎在同一时间,革命军的恰斯卡也面露关切,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接应她的朋友。
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特拉法尔加罗利用“Room”瞬间移动,精准地出现在索伊卡身侧,一把抓住了她的上臂,动作干脆甚至显得有些强硬。
“?!” 索伊卡因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而踉跄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他脸上,充满了刚刚恢复记忆的混乱、被欺骗的愤怒以及虚弱。
“站稳了。” 罗的声音低沉,带着他一贯的命令口吻。他的目光没有在索伊卡苍白的脸上过多停留,而是迅速扫过她怀里的拓印,确认东西还在。
“喂,特拉法尔加罗!你放开她!”恰斯卡见状,立刻出声喊道。
罗这才抬眼瞥了一下革命军众人,帽檐下的眼神充满威慑。 “她是我的船员。”他这句话说得平淡无奇,既是说给革命军听,也是说给几乎脱力的索伊卡听。“闹也闹够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