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伊卡猛地抽回手臂。她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
她得益于岛上神灵的帮助,从记忆果实的封锁里,取回了一些还算美好的记忆。
看着一旁的特拉法尔加罗,他很想问问为什么要以从未见过面的笔友关系,来虚构她们共同的回忆。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滚,最终化为了疏离。索伊卡绕过特拉法尔加罗,默默走向正在组织救治伤员的革命军和船员方向。
特特拉法尔加罗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插回兜里。
他看着那位革命军女子关切地扶住她,低声询问。他啧了一声,他帽檐下的眼神阴沉了一瞬,随即化为冷静,将注意力转向更加实际的方面。几张从索伊卡手上飘落的历史正文拓印,被他不动声色地用能力取走,收归已有。
目标达成,尽管过程曲折得超乎想象。
“?”索伊卡感觉自己手上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她下意识拍了拍背带裤的口袋和裤兜,除了自己的剑以外什么都没摸到。
说好的历史正文拓印呢?神灵不是作为代价给她了吗?
“你怎么了?意识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吗?”恰斯卡见索伊卡有些慌乱的动作,担心地问道。生怕她的个人意志被岛屿集体记忆冲刷同化。
“不不不,我还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索伊卡。”索伊卡连忙摆手,压低了声音,“只不过神灵好像不讲信……额……”她猛地住口,心虚地瞟了一眼周围古老的树木和土地,在这个刚发生过神迹的岛屿上,她可不敢擅自说神灵的坏话。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絮语,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约定已成,拓印已给予,至于后面的事情,并非我所干涉。」
索伊卡猛地愣住,瞪大了眼睛。它真的能听见?!而且这意思是……东西给了,但被别人拿走了就不归它管了?这算什么?!
她顿时有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只能对着空气干瞪眼。
恰斯卡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更加疑惑了:“索伊卡?”
“没、没什么!待会再跟你细说……”索伊卡讪讪地笑了笑,决定暂时把这笔账记在那个可疑的,把她扶起来的船长头上。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掠过她的心头。
不是刚刚神明的低语,也不是见闻色捕捉到的具体信息。就像鱼人岛平静的海面下,有某种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正缓缓靠近。其所带来的无形压力,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她下意识地蹙起眉,目光带着困惑和戒备,望向了庭院入口的方向。有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东西,要来了。
几乎就在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下一秒,那种深海般的磅礴压力便清晰地降临了。
脚步声响起。
红发香克斯率先步入众人的视野。他随意地走着,暗红色的短发下,面容带着懒散的笑意,但那双眼眸扫过全场时,却已然洞悉岛上的局势。
他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场面的焦点。
他身后,本·贝克曼叼着烟,眼神犀利,不动声色地将场内所有势力、伤员、战力分布尽收眼底。拉基·路捧着肉,笑呵呵的,庞大的身躯本身就散发着不容小觑的压迫感。耶稣布等人分散左右,轻松的姿态下是久经沙场的精锐气息。
“四…四皇……红发香克斯!”佩金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变调。
夏奇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又强迫自己松开,额头渗出细汗。
贝波更是“噫!”了一声,熊毛微炸,下意识地想往自家船长身后缩。
就连一向冷静的克里欧涅和伊卡库,神色也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身体微微紧绷。
这是海上皇帝所带来的、源自实力和地位差距的、最直接的威慑。
红心海贼团的成员们瞬间感受到了何谓“新世界的顶点”。他们此前遭遇的强者不少,但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防备地面对一位状态完好的四皇及其核心团队,还是第一次。
香克斯的目光轻扫全场,掠过严阵以待却难掩震惊的革命军,掠过那些眼神狂热、充满敌意却又被神迹和红发气场暂时震慑的原住民,最后落在了离他不远处的特拉法尔加罗身上。
“哦?”他眉梢微挑,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新人里的名人啊。手术果实的小子,特拉法尔加罗,对吧?看来你搅混水的能力,比传闻里还要厉害一点。”
特拉法尔加罗站直了身体,虽然面色依旧冷静,但握着鬼哭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迎着香克斯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应:“不过是恰逢其会,捞点油水罢了。比不上四皇您亲自驾临的排场。”
“捞油水也好,搅动风云也罢,能活下来并且走到这里,本身就是本事。”他的目光变得稍微认真了一些,意有所指地说:“毕竟,在新世界,活着并且做成了想做的事,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你说对吧,罗船长?”
这句话在罗听来,可以理解为指他这次岛屿行动很成功,拿到了这座岛上的历史正文拓印。但更深一层,两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顶上战争救走路飞那件事。
特拉法尔加罗默然,只是摁了下帽檐。
香克斯哈哈一笑,目光随即转向缩在革命军女子旁边的索伊卡。
他的目光在索伊卡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索伊卡在想自己的伪装还不够吗?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她是海军里的二五仔?
然而,香克斯的目光来源不是因为她是场中焦点,也不是因为她身上残留的神性光辉未散。而是一种内在的感应。作为这片大海上最强的霸王色霸气拥有者之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索伊卡灵魂深处,那潜藏的、却同样桀骜不驯的王者资质。虽然很微弱,且被神鹿的力量短暂覆盖,但那份资质的本质,他再熟悉不过。
“看来,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啊。”香克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随即非常自然地将霸气收敛,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笑容爽朗地看向大祭司安纳托利亚:“看来我们来得好像有点晚,派对都快结束了?不过,如果还有酒的话,我不介意帮忙打扫一下战场,顺便听听故事。”
随着他霸气的收敛,现场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缓和。红发海贼团其他人也放松下来,仿佛真的是来参加聚会一般。原住民们面面相觑,敌意稍减,但仍带着警惕。
安纳托利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她知道眼前男人的强大与不同,但也感受到了他收敛力量后表达的善意。
“红发香克斯大人,”她谨慎地开口,“感谢您的到来。如您所见,岛屿刚刚经历了一场重生。”
随之,一场决定岛屿未来的三方会谈,就在大树庭院旁的古老议事厅内展开。香克斯、安纳托利亚和其他几位长老、革命军队长是主要参与者。
特拉法尔加罗本无资格列席,但他抱着鬼哭,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安纳托利亚目光扫过他,又看向安静坐在角落恢复精神、并被一群小动物包围的索伊卡,微微颔首:“红心海贼团的船长,以及神灵的代行者,请一同旁听吧。你们是这场变革的见证者,岛屿铭记这份情谊。”
于是,特拉法尔加罗借光,成了一个特殊的旁听者。
会议在一种奇异而宁静的氛围中进行。
安纳托利亚端坐主位,她的气质与不久前那个因派系纷争而焦头烂额的领袖已截然不同。一种深沉的、源自土地本身的安宁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讨论间歇,当她凝神思考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此前,她需要下达指令,通过观察哨兵的报告才能了解森林的动静。
现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木质桌面上轻轻敲击,她没有抬眼,便在一位长老提出关于西侧林地巡逻人手指缺的问题时,自然而然地接话:“无妨,那里的狼群…比往日更警醒些,它们会是我们额外的眼睛。”
话音刚落,一只威风凛凛的巨狼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踱出。它没有像宠物一样伏在她手边,而是保持着一段尊重的距离,在她座椅后方找了个位置趴下,那双锐利的兽瞳温和地扫过在场众人,默默履行守卫的职责。
她清晰地感受到神明那浩瀚的意识已然沉寂。那份沉甸甸的、温暖的力量被留了下来,沉淀在土壤里,流淌在风中,也寄宿于她的血脉之中。
她偶尔会将目光投向角落里被小动物包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索伊卡,眼中充满无声的感激。是那个女孩作为了神灵选择的容器,让这份守护之力,得以用最后的光芒照亮族人前行的路,并将这薪火传回了她的手中。
不仅仅是安纳托利亚,众人的目光在会议中,也会时不时瞥向角落的索伊卡。原因无他,她身边的景象实在太引人注目。
一开始只是一只胆大的松鼠跳上她膝盖,试探着放下了一颗坚果。索伊卡觉得这小家伙挺可爱,那松鼠就异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紧接着,仿佛某种她无法控制的信号被激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两只色彩斑斓的鸟儿、甚至一只平时对陌生人龇牙的低吼的森林狼幼崽,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依偎在她脚边,或试图爬上她的肩膀。
什么啊,我只是说想都摸摸看怎么全都吻上来了?太尴尬了。这可不是她要的。索伊卡心里暗暗的想着。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脸上烧得通红。
安纳托利亚见状,微笑着向众人解释:“不必惊讶。这是神鹿力量残留的恩泽气息,对于感知纯粹的生灵而言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这并非索伊卡小姐的本意,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祝福。”
索伊卡闻言更加窘迫,这解释还不如不说!她下意识地抬眼,正好对上特拉法尔加罗望过来的视线。他嘴角那抹讥诮的冷笑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呵,还是这副样子。总是无意间引来关注,总是显得身不由己。仿佛多年前在弗雷凡斯,那个跑来告诉他快跑,结果却让一切加速崩溃的女孩一样。天真,又致命。
索伊卡飞快地别开脸,又求助地看向旁边的恰斯卡。恰斯卡努力憋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剩下的时间里,索伊卡已经没听会议内容了,专心的轮流摸着兔子,松鼠,幼狼的毛。当她想起来要听点有用的,比如说为什么红发要来白胡子庇护的岛屿,会议已经结束了。
结果并无太多悬念。岛屿拒绝了海军的庇护,也在红发提出“挂上我的旗帜,保你们安宁”时,由安纳托利亚代表全岛表达了感谢:“神明赐予我们选择的权利,我们选择依靠自己守护家园。但红发先生的友谊,丹特里岛永志不忘。”
最终,岛屿与革命军达成了秘密合作协议,革命军将提供必要的物资和情报支援,而岛屿将成为革命军在新世界的一个隐蔽支点。红发香克斯则大笑表示“看来没我什么事了,那就开宴会吧!庆祝新生!”,其豪爽的气度瞬间冲淡了会谈的严肃。
是夜,盛大的篝火晚会在庭院中召开。
食物和美酒的香气驱散了血腥,欢快的鼓点与舞蹈象征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特拉法尔加罗坐在稍远处的篝火旁,贝波和伊卡库在他身边。
“船长,莉莉她……记忆好像恢复了一些?”贝波担忧地小声问,他不小心听见索伊卡和恰斯卡说到她记忆的事情。
伊卡库补充道:“而且她好像很受这里的人和小动物欢迎,会不会……被要求留下来?”
特拉法尔加罗晃着酒杯,目光投向远处的索伊卡,眼神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幽深难测。
“留下?”他嗤笑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寒意,“贝波,你觉得一个导致城镇提前一年毁灭的人,有资格在任何一个地方获得安宁吗?”
这句话,瞬间让贝波和伊卡库噤声,熊毛都吓得立了起来。他们这才意识到船长平静外表下压抑着什么。以及他们所认识的莉莉,背后好像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抿了一口酒,语气恢复了一种平静:“她哪里也去不了。”索伊卡欠下的债,只能用她的余生和她的力量,在他的船上慢慢偿还。大海才是她唯一的囚笼和赎罪之地,而不是这个天真以为获得了新生的岛屿。
他的笃定并非来源于傲慢。他放她暂时离开视线,不是宽容,而是因为他知道,不管她恢复了多少记忆,负罪感会像最好的锁链一样,把她拖回他的船上。
篝火的另一头,索伊卡终于摆脱了热情的人群,和恰斯卡走到了相对安静的树林边缘,继续刚刚被晚会中断的对话。
“所以,你决定了吗?”恰斯卡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轻声问,“革命军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龙先生如果知道你的经历和能力,一定会非常重视你。”
索伊卡沉默了一会儿,怀里抱着一只熟睡的小松鼠,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革命军……。”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释然,“你们的信念,也很佩服。但那种沉重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
“只是想活得随心一点?像你在海军那会。”恰斯卡接话,了然地笑了,“我明白。”
她轻轻点头,“大海很广阔。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复杂,“有些事,有些人,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她得面对特拉法尔加罗,面对那段被篡改和遗忘的过去。
恰斯卡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遵从你自己的心意。无论在哪里,记住,你还有朋友。”她眨了眨眼,“需要帮忙打架或者需要避风港的时候,知道去哪找我。”
索伊卡终于露出了不同于今晚在篝火晚会上的,轻松的笑容:“谢谢你,恰斯卡。”
“话说你有见过莱因哈特·奈亚吗?”索伊卡恢复儿时的记忆,她想起了奈亚,那个据夏奇所说,被天龙人破坏家庭,作为革命军的奈亚。
恰斯卡沉思,她知道这号人物,但她并没有接触过。只是告诉了索伊卡她知道的情报,那个奈亚也准备动身,从伟大航路前半段来到新世界实践。
“这样啊··嗯···话说会议上,红发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来这里?”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恰斯卡觉得索伊卡有没有恢复记忆还都是老样子,会议是不听的,私底下是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