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声

    暮色渐沉,只听得“咻”的一声,一只冷箭自虚空穿出,带着破空的力道直直钉入杨府正堂的廊柱上,尾端箭羽震颤不止,嗡鸣声久久不绝。

    花落,溅起一声细响。

    片刻后,杨府另一边,季风垂着头向初醒的周砚之禀告了解相思马车被劫一事。

    “被劫?”周砚之初醒便听到如此噩耗,眉心瞬间拧成疙瘩,问道:“可是杨回的人?”

    季风自责道:“不是。”

    “属下明明看着表小姐上了马车,可不知为何……”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张纸条,小声道:“这是方才出现在正堂的,和表小姐有关。”

    随箭而来的还有一朵白色珠花,周砚之认得,那是解相思常戴的。

    屋内珠链轻撞,周砚之猛地翻身下床,衣摆扫过床沿帷幔,带起一阵急风。一把夺过季风手中的纸条,目光飞快扫过字迹,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一旁的刘肃不明所以,取过纸条看了一眼,只见那纸条上写着:明日卯时,西崖山下,杨氏换解女。

    瞥见周砚之脸上格外凝重的表情,刘肃忍不住问道:“世子,这解女……?”

    “我倾慕她。”周砚之抬眸,语气没有半分迟疑。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刘肃愣了半晌,才讷讷道:“那这交换……?”

    “明日,我带杨回去。”周砚之阖上眼,再睁眼时眼里满是决绝,沉声道:“她不能有事。”

    望着他紧绷的下颌,刘肃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周砚之颔首,朝他躬身一礼,“麻烦刘叔了。”

    ……

    翌日卯时,天空还泛着墨蓝的色泽,星子业在天际上只露了点微光,山野间寒风吹动枯树,传来簌簌的声响,脚下积雪被人踩得“咯吱”响。

    解相思被人从身后扣着肩膀,身前还抵着一把短刃,刀口泛着冰凉,泛着冷冷的光。

    身后的黑衣人扬声道:“周策安,让埋伏在林子里的人都退下,否则……”

    他手腕稍一用力,刀尖在解相思脖颈上压出个浅坑,再深半分就要见血。

    “你的心上人,可就要受伤了。”他戏谑道。

    周砚之站在三丈外的雪地里,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闻言,他冷着脸抬手,朝身后摆摆手。

    直到暗处传来几声轻响,林间彻底恢复寂静,他才开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冷意:“这样可以了吗?”

    没想到周砚之竟然真的被自己拿捏住了,黑衣人轻笑两声,垂眸对身前的解相思低声道:“没想到周世子对你这么上心,你这魅力,比我想的还大。”

    唇角微搐,解相思定定的看着前方的周砚之,视线扫过他紧攥的拳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一会怎么逃出去吧。”

    那人低低的笑了声,“这便不劳你费心了。”

    抬眸对周砚之道:“我要的人呢?”

    周砚之抬手,季风提着被捆成一团的杨回飞身而出。

    见状,他笑了笑,语气重了些,“周世子,我说了,让你的人都退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见季风脸上泛上怒意,他更是不嫌事大的加了把火,挑眉道:“还是说,这位不是人?”

    “你大爷……”季风怒极。

    “季风。”周砚之开口,“你下去。”

    “大人!”

    “下去!”

    最终,在周砚之的坚持下,季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黑衣人,又重重踢了一脚地上的杨回后飞身离开。

    垂眸看了眼扑在脚边的杨回,周砚之抬眸看向对面,沉声道:“现在可以了吗?”

    黑衣人点点头,指着地上的杨回道:“现在,给我把他丢过来。”

    周砚之皱眉,“我表妹还在你手中。”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他一会会乖乖放人了。

    那人轻笑一声,“我可不像你们大理寺的人,拿着俸禄吃干饭,金银糊眼,权利堵耳,嘴上这么说,做又那样做,整日只知道做权贵的走狗,毫无半分良心可言。”

    这话骂的分外难听,看着对面的周砚之,解相思不由得暗自诽腹道。

    “他怕是从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阴阳怪气的骂过。不过,这人倒也说对了一件事,当今这世上,倒还真没什么好官。”

    沉默片刻,周砚之道:“你待如何?”

    黑衣人道:“我说了,将他丢过来。”

    周砚之道:“我不信你。”

    黑衣人道:“可你不得不信。”

    话音刚落,解相思的下颌被刀背猛地抬起,他手腕微动,刀柄旋转,锐利的刀尖轻轻抵着白皙的皮肤,戳出一个浅浅的血点。

    他冲对面的周砚之挑衅的一挑眉梢,扬声道:“别忘了……你的心上人还在我这呢。”

    目光紧紧盯着解相思脖颈上的刀尖,周砚之猛地抬眸对上那人的眼神,沉沉道:“你别动她。”

    黑衣人挑眉看向地上的杨回。

    周砚之弯腰,提着杨回的后领将他提起,随后,运气内力将他一掌推出。

    与此同时,抵着解相思的那柄匕首微松。

    变故骤生!

    解相思向后猛地一撞,迅速低头转身,抬脚扬起碎雪,同时一脚蹬在身后之人的身上,借力飞出,带着杨回直直扑向奔来的周砚之。

    “表哥!”

    没想到临了会被解相思摆一道,黑衣人气笑,当即就要运起轻功去追,却不想一只猎鹰却猛然从空中直冲而下,朝他重重一击。

    “呵。”

    他冷笑一声,不顾手臂被吴钩郎啄得血肉模糊,反手一把拽着鹰爪将它拉下,恶狠狠地揪了它一把鹰羽后向前扔出。

    周砚之接过吴钩郎,将它放在解相思身旁,随后挺身向前,迅速抽出腰间的软剑,与黑衣人的匕首缠斗在一起。

    刀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而这边,看着一旁被揪秃了一块,正在埋头自闭的吴钩郎,解相思将它飘落在地的羽毛捡了几片回来,默默塞了回去。

    小声道:“节哀。”

    随后一手抱着悲伤的吴钩郎,一手提着杨回火速向后退了几丈。

    既然帮不了忙,那就尽可能不要再添乱。

    ……

    软剑易割不易砍,匕首宜近不宜远。

    又一次被周砚之的软剑缠上时,黑衣人凝目,奋力将那软剑往旁一扯,察觉到他的想法,周砚之随之反向用力。

    “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软剑同匕首一同断裂。

    见状,周砚之空中发出一声锐利的哨响,“吴钩郎!”

    远处自闭的吴钩郎闻声而起,循着主人的指示直直飞扑向黑衣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吴钩郎被揪秃的地方被寒风一吹,泛着淡淡的凉意,因而它此刻内心的怒火更是达到顶峰,尖啸一声就朝黑衣人发间爪去,势必要让他秃顶!

    可不料那人却早有防备,一个仰身回旋避开,但一旁的周砚之却抓住了这个机会,趁他不备从后面一把扯落他的蒙面。

    寒风呼啸,蒙面飘摇。

    见到黑布之下的真容,解相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真是……

    一张分外骇人的脸啊!

    一边侧脸布满伤痕,甚至还有一道从右额头到左下颚,直接贯穿了整张脸的伤痕!

    可更让解相思心惊的是,这人的眉眼……她却莫名的熟悉。

    一瞬不瞬的盯着黑衣人,她心脏莫名狂跳。

    下一秒。

    漫天飞雪中,无数细小的银针自黑衣人袖中飞出,直直飞入周砚之和吴钩郎体内。

    感受到一阵眩晕的周砚之和解相思同时开口。

    “萧将声。”

    “哥哥。”

    “扑通”一声,前者失去意识,倒在雪地。

    而这边,解相思却一瞬间红了眼,从心底猛然狂发的喜悦将她整个人冲得眩晕,可理智又揪着她不许失去意识。

    她还道她为何会隐隐觉得自己熟悉这张脸?

    原来因为这是她的亲兄长,萧将声啊!

    看着萧将声变得面目全非的脸,又想到他说话时沙哑的嗓音,解相思心中一阵哀恸,她不敢想,昔日丰神俊朗,最是傲气的哥哥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接受现在的自己的?

    毕竟,除了武艺,他最爱的……就是他自己那张脸了。

    而那银针暗器,就是自己送他的及冠礼物。

    她还记得,当时她笑着说:“哥哥既然如此珍视自己的面容,那做妹妹的便送你这个,若是哥哥以后遇上采花大盗,只要一针,就可将人迷晕!”

    萧将声收了她这稀奇古怪的礼物,却还不忘敲了敲她的头,故作严肃道:“你哥我身手这么好,你这礼物怕是永远没有用上的那天了。”

    然后兄妹俩相视一笑,闹做一团。

    可如今……

    她却只能靠着这个认出他。

    故人相见,不相识。

    寒风吹乱她的发髻,盯着越过被迷晕的周砚之向她走来的萧将声,她的眼眶越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可事实也是如此,甚至不等萧将声走近,她便落泪如珠。

    “哥哥。”她忍不住叫道。

    萧将声提着杨回的动作一顿,偏头淡淡道:“叫哥哥也没用,我不会放过你的。”

    明明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可解相思还是忍不住笑了,随后又忍不住开始哭,一会又笑,一会又哭……

    抬眸盯着萧将声,用着兄妹俩习惯的语气委屈道:“哥哥,我是萧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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