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

    回到市中心的小窝,墙上的挂钟已指向八点。

    沈雨柠瞧着自己那锃亮的开放式厨房,顿时心头一慌,这要给岑银碰一下那可了不得。

    岑银跟在她身后,刚踏进门,还没来得及欣赏这间温馨的公寓。

    “砰!”

    一阵天旋地转后,岑银发现自己站在了宽敞明亮的浴室里。

    还没等她细品来时路,门外又飞进来一套全新的衣物,精准地落在她怀里。

    岑银:“……”

    她现在这么不值得信任?

    浴室里水声淅沥,沈雨柠靠在门外后怕地打了个冷颤。

    她也真是鬼迷心窍才会信了岑银那个“贤内助”的计划。江廷毅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怎么可能真对她做的东西感兴趣?

    她对着朦胧的玻璃门暗暗发誓,再也不踏进厨房半步。

    整整两天,她不仅把自己折腾得够呛,更是差点让靳淮序那间顶配厨房化为废墟。

    为了不被当场处决,她火速下单了一整套崭新厨具,企图在他回家前毁灭罪证。

    谁知支付时手一抖,刷的竟是靳淮序的副卡。

    于是……证据确凿,提前暴露。

    沈雨柠想,自己这番不计后果地奉陪,大抵也算得上是一桩极具肝胆的壮举了。

    当两人终于洗去一身油烟味时,陈天利也刚好将二人晚饭送来。

    临行前,陈天利将一盒药膏递给岑银,说:“这是靳总吩咐给您准备的烫伤药,岑小姐记得使用,外敷,一日三次。”

    岑银微微一怔,迟疑地接过:“谢谢陈秘书。”

    将门合上后,她转身的刹那,手中的药盒便被人轻巧夺去。

    “我哥现在这么偏心吗?”沈雨柠把玩着药盒,指尖一转,“也没想着给他亲妹妹准备一支。”

    岑银坐回餐桌,忍不住轻笑:“我说沈大小姐,你见过有谁穿着从头包到脚的罩袍做饭吗?连眼睛都要隔着网纱看火候,油星子能溅到你哪儿去啊?”

    被戳穿的沈雨柠讪笑着转移话题:“诶,你说我哥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收拾你的?”

    “收拾?”岑银嘴角抽搐。

    这词能用来形容她和靳淮序一清二白的关系?

    “对啊!”

    沈雨柠心不在焉地应着,低头翻看说明书,没过两秒又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我哥还真是细心……我都没注意到你烫着了。”

    闻言,岑银夹菜的手蓦地一顿。

    她垂眸看向手臂上那几处微红的烫痕,在瓷白肌肤上像散落的朱砂。

    那么细小的痕迹……他竟注意到了?

    翌日。

    这天是岑银到靳氏集团报到的日子。她像无数勤勤恳恳的“牛马”一样,早早起了床,刚拿起手机,靳淮序的微信就跳了进来。

    对此,岑银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就算这手机里,金秘书给她准备了一张靳淮序的私人照片,她大概也不会多吃一惊。

    她轻轻叹了口气,点开消息。

    靳淮序:【中午回公司吃饭。】

    言下之意,是让她提前准备。

    岑银盯着屏幕,蹙了蹙眉。

    她人还没正式报到,他这就使唤上了?

    想归想,可终究没敢顶撞债主,只乖乖回了一个“哦”。

    岑银刚走到客厅,还没来得及向正在厨房忙碌的秦姨打声招呼,就看见沈雨柠推门走了进来。

    岑银脱口问道:“这么早,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说话间,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墙上的挂钟。

    七点十分。

    厨房里的秦姨闻声抬头,朝这边望来。

    沈雨柠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展颜笑道:“早上空气好,出去跑了两圈。”

    秦姨似乎并未察觉异样,可就在那一瞬间,沈雨柠眼中转瞬即逝的局促,却让岑银蓦然想起一件事。

    沈雨柠自幼研习绘画,天赋卓绝,又勤学不辍,年纪轻轻便以笔名“Lowe”蜚声艺坛,成为备受瞩目的画家。

    她的作品屡次在重要拍卖会上斩获高价,艺术圈内无人不晓“Lowe”其名,却鲜少有人知晓,那个藏在笔名背后的真实身影——正是沈雨柠本人。

    正因如此,她时常行踪难测,神出鬼没。

    这世上除了靳淮序,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她的这个身份。

    即便是对江廷毅,她也从未透露过半句,不是不愿,而是靳淮序不许。

    虽说江廷毅属于情敌,自然不受靳淮序待见,可就连沈雨柠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姚颖,他也执意要她对其守口如瓶。

    岑银依稀记得书中是这样写的。

    靳淮序常年苦于爱意不能宣泄,便渴望将沈雨柠的一切荣光据为己有,那些令世人惊叹的成就、为她加冕的璀璨时刻,他都想私藏。

    他永远忘不了沈雨柠第一次获奖时,像只归巢的鸟般扑进他怀里的瞬间。

    那一刻,她眼底有整条银河在闪烁,而他,是唯一能承接这片星光的人。

    他近乎偏执地将这份隐秘的欢愉划作禁区,只允许他们二人涉足。

    岑银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五味杂陈。

    鉴于昨日自己的造作,岑银实在没脸再提下厨的事,靳淮序的午饭自然就交给了秦姨。不过为了表示诚意,她还是凑在旁边忙前忙后地打下手,态度殷勤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至于沈雨柠,任凭岑银把江廷毅的名字翻来覆去提了好几遍,她也只是抿紧嘴唇一个劲摇头,眉眼间凝着一股雷打不动的执拗。

    岑银没辙,只好悻悻作罢。

    临近正午,到了靳氏集团楼下。

    天色倏然转暗,云层低垂,压得人胸口发闷,东南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路旁的梧桐树叶翻出灰白的背面,簌簌作响。

    不知为何,岑银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不安。

    她抬头望向靳氏集团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那些反射着铅灰色天光的窗户,像极了那个人冰冷的注视。

    身后传来沈雨柠意有所指地嘱咐:“照顾好我哥。”

    岑银扭过头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眼神坚定的回应:放心,我一定拖住他。

    目送车尾灯渐行渐远,岑银在心里默默祈祷她一切顺利,随后做了个深呼吸才迈入大楼。

    “笃笃。”

    陈天利在敞开的门板上轻叩两声,低声通报:“靳总,岑小姐到了。”

    “进。”

    里面传来靳淮序独特的嗓音,岑银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迈步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多了一位生面孔,与一旁西装板正的金秘书不同,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姿态随意,像是编外人员。

    岑银还没来得及多看,靳淮序就先开了口:“岑助理,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半日,是找好下家,不想干了?”

    “哪儿能呢。”

    为了好感度,岑银忍了。

    她殷勤地将食盒一一摆开,笑脸相迎:“我这不是专程给您准备午饭去了嘛,又没有经费,那可不得亲自动手。”

    看似软和,实则句句抱怨,还刻意用上了“您”字。

    靳淮序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向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淡淡问道:“这些是你做的?”

    岑银嘿嘿一笑,搓搓手正要邀功。

    “你确定?”他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

    岑银:“……”

    既然被看穿了,她也懒得再演,干脆利落地招供是秦姨的手笔。

    可下一秒,她又突然伸手指向离他最近的那碗紫菜蛋花汤,语气里藏不住小小得意:“但这碗汤,可是本姑娘亲手打造!”

    “值得炫耀?”靳淮序蹙眉。

    岑银:“……”这些天的锅铲算是白挥了。

    女孩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靳淮序有些气笑了:“没事多玩玩手机。”

    这又是什么暗语?

    岑银下意识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金秘书,对方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岑银问。

    金秘书回说:“这是岑小姐您的入职合同,你看要没问题的话,签完字今天就是靳氏集团正式员工了。”

    岑银看着厚度堪比新华字典的合同,忍不住瞥了一眼正在安静用餐的靳淮序。

    ……这真的正常吗?谁家正经劳动合同能厚成这样啊!

    见岑银当真仔细翻阅起来,靳淮序眼珠一转:“正常流程而已,岑小姐是打算看到猴年马月?”

    “怕你坑我。”岑银头也不抬,答得干脆。

    “坑你?”靳淮序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岑小姐怕是忘了自己当下一穷二白的处境了。”

    岑银正要反驳,却见靳淮序漫不经心地朝金秘书一摆手:“既然岑小姐诚意有限,那就不必谈了,收了吧。”

    “等等——”岑银连忙按住合同,指节微微发白,“我签。”

    她必须待在靳淮序身边,获得他的好感,否则沈雨柠她根本动不得一点。

    再说了,她一个穿越来的路人甲,要钱没钱、要戏份没戏份,靳淮序能图她什么?图她胃口好,还是图她台词少?

    岑银大笔一挥,白纸黑字落定,合同正式生效。

    可当她抬起头,却正对上靳淮序唇边一抹阴翳的笑意。还有那眼神,像极了一个耐心的捕食者,终于看见猎物踏进自己精心布下的罗网。

    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猛地攫住岑银心脏,她直觉是合同出了问题,慌忙翻开手中那份厚重的文件,却不知问题出在哪一页,纸张被她翻得哗啦作响。

    靳淮序从容地撂下筷子,声音平静却冰冷:“第2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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