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衔看她目光时不时飘向他的身后,生怕会被人撞见似的,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自己不愿被人发觉和这只兔子走近是为了日后好脱身,可她凭什么害怕被人看见?
他裴衔论起样貌身条样样不差,在她这儿竟还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了。
少年俊脸微冷,眸底浮现几许倨傲之色,“上次让我白白空等两个多时辰,这一次又出尔反尔,轻飘飘道个歉就想翻篇?”
“自然不是,我有准备歉礼的。”
“东西呢?”
“……”阿姣气势逐渐弱下,“我不知你在这里,没拿来……”
而且方才见他骑马,她现在感觉折扇不一定会让他满意。
裴衔闻言轻呵一声,似笑非笑看着她,“拿我当傻子哄。”
少女小声辩解,“没有,我明明准备了一把……”
左侧方隐隐传来喧杂声,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想想即将要和一群不认识的少年儿郎正面相遇,头皮隐隐发麻。
裴衔将她微微变化的神色收入眼中,心底的不悦越发浓烈,他冷下脸,迈步与她擦肩而过。
阿姣顾不得追上去解释,赶忙拉着谷雨往右边的岔口小跑而去,也是误打误撞,顺着右边小路往前一拐,视野骤然开阔明朗,隔着一面荷叶盛开的微湖,花园近在眼前。
谷雨揪住阿姣的衣袖,“姑娘,咱们还要去找玉洛姑娘吗?”
“来都来了。”
走个石桥就能到对岸,总不能白走一趟,阿姣秉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提起裙角踏上桥石。
她向几位贵女问了路,顺利找到宋玉洛,简单说了一声,不作停留扭头就走。
张云瑶望着少女离去的身影,摇着团扇冷笑,“你这妹妹倒是一下硬气不少。”
压根不见初识的乖顺温软,能在玉洛生辰上故意作妖,可见也并非良善之人。
宋玉洛眼底难掩一丝阴翳,“一时得意罢了。”
她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裳,“走罢,今日该有不少好戏。”
阿姣来到马场时,比试尚在准备中,身骑白马的红袍少年漫不经心坐于马背上,便是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看出极为惹眼的俊俏骨相。
娘亲正和云安侯夫人低声交谈,似乎和宋玉洛有关系,阿姣没甚兴趣,不过对于所谓的驰马射柳极为好奇。
目光落向马场上,试图寻找被简单插在地面上的柳枝,还没找到呢,听见后侧不知哪位夫人的交谈之语,“骁国公世子一介文臣,他小儿子倒是随了骁国公,天生的武将之才。”
“裴家小公子?”另一位妇人轻笑,“听说自小就桀骜不驯极了,裴世子妃管不住,还曾将他送回沈府,想着跟沈太傅好好熏陶熏陶呢,结果还把沈家那小子一起带坏了,不听话的很。”
一听是裴衔,阿姣悄悄竖起耳朵,暗自嘀咕着裴衔这倨傲恶劣的性子十几年都没变,他娘亲定然是头疼极了。
“少年郎张扬恣意没甚不好的,你瞧他在这群孩子里头多出挑,家世在这里摆着,日后必定不凡,你们两家府上也有交情,你家四丫头的婚事不是还没着落,可得抓紧呐。”
“这乘龙快婿我家可攀不上,听闻皇贵妃有意撮合他和长清郡主,前几日还一同纵马踏春,说不定很快就定下了。”
纵使那位夫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奈何阿姣听力极好,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回想起少年那双直白炙热写满了蛊惑的眼睛,又记起他冷脸擦肩而过的那一瞬,唇角微微抿紧。
驰马射柳的比试很精彩,那抹意气风发的高挑身影在马场上热烈而耀眼,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干净,又带着一丝极致的美感,几乎所有目光都被他轻易吸引。
比试结束,马场上的郎君们纷纷驾马调头朝红袍少年奔去,阿姣沉默着垂下眼。
果然,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心头隐隐有些酸涩,她轻叹一息试图摆脱这种感觉,而后起身,“娘亲,我想先回园苑。”
二夫人正和另一侧的宋玉洛说着话,闻言看向她,“累了?”
阿姣犹豫了下,点点头。
她近日表现还算不错,二夫人流露出几分温和,“回去歇一歇罢,等下也就用午膳了,赛马狩猎午后才开始,外面有小厮婢女,你不识得路就让他们领着。”
阿姣温软的应了一声,便带着谷雨走下坐席。
想要去园苑,需得先绕过马场,再顺着武场往后走。
为了纵马尽兴,马场设的极为宽阔,步行需得用上好一番功夫才勉强绕过去,而骑马只需片刻就能轻易离开。
沈樾将缰绳递给小厮,看向身后那个垂着眸调整护腕的红袍少年,“衔哥,你今日得了第一怎感觉没多高兴,莫不是嫌云老三安排的头彩不够丰厚?”
裴衔漫不经心道,“没有。”
他只是纳闷,方才那小兔子还乖乖坐在位子上看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偷偷溜走了。
园苑中没有她认识的人,她不老老实实跟着宋二夫人,消失那么快去干什么?
沈樾闻言也没多在意,转而问道,“你一直往坐席那边看是作甚,刚开始你前两枝柳条都险些射偏了,害得我以为今日能压你一头拿第一呢,结果白高兴一场。”
裴衔毫不客气,抬脚就踹,“你是长了几只眼睛,不好好比试,还有闲心看我的动向,天天嚎着不甘心,也没见你有多用心。”
“哎哎哎!”沈樾灵巧躲过他这一脚,甚是不满,“你怎么又学我爹踹人,但凡学他……”
话未说完,听见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一回首,是刚刚比试过的两个郎君。
他们未曾注意到一侧的表兄弟二人,牵着马聊着方才那一幕,“宋玉洛她妹妹不愧是从乡野长大的下等贱民,半点眼色都看不懂,刚才我与她说话,眼都不抬一下,真以为回到凤凰窝就成了金凤凰了。”
身着蓝袍的同伴笑着调侃他,“谁让你堵在人家跟前不让人走。”
那人一袭银袍,冷哼一声,“我是瞧她模样和我新收的美妾长得有几分相似,不然怎可能搭理她。”
“就她那张脸,回京州之前说不定是在哪儿家花楼待客呢,是不是清白之身都……”
话未说完,忽然听见身后一道破风之声,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狠狠踹在后心,惨叫尚未出口,人已经脸朝下重摔在地。
他挣扎着想起身,怒意熊熊燃烧,“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