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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岐城(十二)

    南水街,蒋施怀正挨家挨户地敲门,“王兄!今日岐城即将遭难!来不及说了!快快随我去梨园避难!”

    “李兄!今日岐城即将遭难——”

    展旬拉着小瑾与乐桃收拾完东西,想要催促蒋施怀,可展旬一时间不知如何说,他倒是有些惊异。他一直觉得蒋施怀是个很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乐桃抱肘,靠着矮墙,笑道:“有时候他倒是幼稚得可爱。哪里有人会信他?”

    确实,大多人对蒋施怀的言论不以为然,但在他一番游说下,也有不少人打包上东西,跟随他。

    蒋施怀带着十来人,匆匆赶回来,“走吧,我们快些!我让朋友弄了两艘大船,可以带上我们这些人。至于其他人——”蒋施怀叹息一声,“只求岐城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一群人浩浩汤汤朝码头而去。与此同时,岐城即将遭难的消息迅速传遍街头巷尾,百姓惶惶不安,夜晚,不少人家重新点燃灯火,四处张望打探。有些人知道可以去梨园避难,也因而忙地打包行礼,托关系弄来船只,朝梨园而去。

    一时间岐城一船难求。

    前往围堵朱凌霄的曹之利骑在马上,见百姓夜不入睡,而是抱着包裹乱窜,他紧蹙眉头,抓住一个百姓询问原因。

    “大人!岐城要没了!”

    “笑话,好好的岐城,怎么可能没了?”

    “不知道!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你看这梨花,到处都是,像是要把岐城埋了似的,不觉得奇怪吗?天降异象,肯定是在预示什么!”

    曹之利一愣,他确实也注意到了一路上梨花多得吓人,连呼吸稍有不慎就会被梨花呛着。曹之利松开百姓,环视四周:梨花如雪花飘零,一时间整座岐城白茫茫一片,宛若大雪封城。

    此时,一个士兵驾马疾驰而来,“曹公!曹公——”

    曹之利顿时心一紧。

    “报——曹公!朱凌霄去了虞山山匪的客栈!”

    曹之利全身一僵,脑子飞速运转,“什么?”

    “他带着一群雷家军,手里拿着什么证据——”那士兵陷入犹豫。

    曹之利怒道:“什么证据!”

    “说曹公与勃破勾、勾——”

    曹之利脑子嗡得一声,“不可能!”怎么可能?每一封信他都是看着烧成灰烬才离开的。突然他恍然,难道是勃破人暗自留下了他写给勃破王的信?

    “驾——”曹之利立刻调转马头,朝虞山山匪客栈奔去。

    朱凌霄故意放走消息,一时间整个岐城彻底陷入难眠之夜。

    眼瞅着即将抵达客栈,徐桑桑全身紧绷,注意力全在朱凌霄手中的木盒。失血过多,她已经难以维持理智,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一定要阻止朱凌霄。

    可就在这时,朱凌霄在她耳边说道:“桑桑。我知你恨周明,我也恨。可是再怎么恨,我们也不能以伤害晋国百姓为代价来报仇,对吗?”

    徐桑桑嘴唇发白,睫毛微微颤抖。

    一想到原本大大咧咧的徐桑桑成长为如今模样,又想到黎禾所经历的一切,朱凌霄感慨他们济中三贤之子多舛的命运,不由红了眼,“徐伯伯被斩杀,黎伯伯被暗杀,我的父亲也被囚禁......桑桑你失去身份,沦为山匪,禾儿成妖,我也深陷泥潭、身不由己,我们如何不恨?”朱凌霄哽咽,“如何不恨呢......”

    “恨......”徐桑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她恨啊。

    “我愿意向你承诺,我一定能说服周明放过虞山山匪,并且将你们招安,给你们正常人的生活。周明纵使可恨,但他至少不会让勃破人践踏晋国。晋国百姓已经够苦了,只要与勃破停战,他们就能获得短暂喘息的时间。”

    招安......两个字刺痛了徐桑桑的耳朵。她捏紧拳头,想起徐公廉人首分离的场景,想起娘亲被欺辱的画面,想起家中仆人被牲畜般斩杀的血淋淋的画面。她落了泪,全身颤抖。

    “就算你们一意孤行,继续追随曹之利,你们就真的能成功吗?曹之利贪心十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难道不会是下一个周明?他甚至不如周明。”

    徐桑桑捏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全然不知,鲜血顺着手指低落。

    “相信我,桑桑,我一定——”朱凌霄抬头,望着东方透出一丝的黎明,“我一定能还晋国清明,还济中三贤清明,还你我还有禾儿重现于世的机会。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徐桑桑咬着嘴唇,竭力克制情感以至于身体抽搐。

    “好......”半晌,她垂着头开了口,“我只要你保虞山山匪平安。”

    朱凌霄惊异,随后欣慰之处又有些敬佩,纵使经历这般多,徐桑桑依旧心怀善意。

    他一蹬马身,举着木盒,冲进客栈前的混战,一边喊着:“曹之利勾结勃破人!意图分裂晋国!证据确凿!曹之利勾结勃破人!意图分裂晋国!证据确凿——”

    那虞山山匪一愣,但他们看见了朱凌霄怀中的徐桑桑,不由动作变得迟疑。

    徐桑桑躲过朱凌霄手中的木盒,喊道:“虞山兄弟!曹之利勾结勃破人!证据确凿!我们不能在助纣为虐!就算我们不满当今朝廷做事,也不能让勃破人践踏我们的土地!”

    黄本厚望着徐桑桑,惊异不已。难道她想让他们归顺朝廷?如果曹之利与勃破人勾连,那么这场起义一定会失败,现在唯一的活路,只能归顺朝廷......可她是万分痛恨周明......

    此时,徐桑桑取出信件,一看,果然是曹之利的笔迹还有他的私印,她忍着虚弱与疼痛,撕心裂肺地大声宣读信件内容。

    黄本厚红了眼,啐了一声,大喊:“兄弟们!曹之利竟然敢勾结勃破人!我们不能为贼人卖命!这仇必报!”

    见状,虞山山匪转而把刀对向了曹之利之人。

    曹维大惊,一时间局势反转,虞山山匪与雷家军合盟,一同对抗他们;优劣反转。可是爹爹怎么会与勃破人合谋?

    疯了......他盯着混乱不堪、刀光剑影的月下场面,盯着扬起的梨花,一是觉得这个场面很荒唐:刀剑碰撞,两方面目狰狞;鲜血四溅,击落空中梨花;嘶吼声、咒骂声、咆哮声,已经生命陨绝之声,喧哗宛若一场宴会;而上空,月亮那般沉静,而东方,黎明照样升起。

    疯了,曹维恍然大悟,这个世界疯了。

    天空之上,祝余与黎禾骑着飞鸿,穿过云层,朝下飞去,最终落在梨园之前的那片芦苇群之上。

    “收。”

    飞鸿变回界子落回祝余手掌。祝余收回界子,忽而嗅得一股熟悉的气息,全身一颤。

    黎禾敏锐捕捉到祝余情绪变化,抬眸看向他,见他露出了惘然的眼神。黎禾知道,只有面临孑欢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走吧。”祝余拔刀,敛眸,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冷漠。黎禾跟上。

    他们发现原本看守梨园之人已经被人杀害,一路畅行无阻。片刻,他们便来到了十二梨仙堂。

    推开大门,穿过房间,来到十二梨仙堂正中间的露天院子。院中,周围十二棵各色各样的梨花树,随风摇曳,它们的花瓣化作晶莹剔透的光斑弥漫于空中;正中间,一颗孤独的梨花树,散发着冷色光芒,像是跪在水上、垂发掩面哭泣的仙子;树下,雷驹握枪,半跪在树前。

    他察觉到有人到来,起身回望,却见是黎禾与祝余,眸光闪过失望,“是你们。”

    祝余与黎禾没有理会雷驹,朝白岫靠近。雷驹提枪挡住二人,却被黎禾一掌击飞,摔进了一旁的池水中。

    祝余有些惊异,他侧眸看向黎禾,见她全身紧绷、神色异常严肃。

    黎禾问:“可还能阻止?”

    祝余来到白岫前,用手触碰树干,闭眼查探。半晌,他睁开眼,一刀砍断白岫。

    顿时梨花花瓣散了一地,白岫倒地,瞬间化作白烟消失。

    黎禾环顾四周,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她低头一看,见白岫残余的树干缓缓消失,一团白色光晕显现出来。

    雷驹大惊,周明说过,只要砍断白岫就能阻止阵法,阵法被阻止了吗?他心底到底松了一口气 。

    黎禾看向祝余,却见祝余眉头紧锁,“来不及了?不是说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吗?”

    祝余道:“还有机会。阵眼还未彻底消散,可以进入阵眼,斩杀布阵人残留之道。但阵眼之下,是道气之境,□□无法进入。”

    黎禾不解,“什么意思?”

    祝余看向黎禾,“你是梦妖,只有你能脱离肉身束缚,进入阵眼。”

    “好。”黎禾毫不迟疑,“如何做?”

    祝余看向黎禾坚定的神色,敛眸,道:“下边一片混沌,稍不注意你就会被阵眼吞噬,破阵不成反而被阵法融合。且无人可助你。”

    黎禾望着祝余紧蹙的眉头,半晌,她不禁嘴角上扬。祝余一怔,黎禾竟然笑了。

    “别担心。”

    祝余微怒,“担心?你一句宽慰,就能有信心?能施展此阵之人,修为定然极高,她余留的阵眼其中凶险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哪来得底气?你才经历危境,浴火重生也不过是新生之妖,非要一意孤行、以卵击石?”

    “祝余。”

    “嗯?”

    黎禾望着他,微微一笑,“我找到答案了。”

    祝余一头雾水,“嗯?”

    “你在意我的生死。”

    祝余一愣,愕然凝视黎禾的眼睛,只见她眼底有一丝温柔,但温柔很快散去,只留决绝。

    “我不能救不夜城,不能救岐城妖域,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救岐城。”

    祝余欲言又止,半晌,沉下神色,“打坐,精心。”

    黎禾立刻盘腿坐在阵眼之前。

    “将气运转于心,然后等身上所有气都聚集于此时,脱离身体。”

    十二梨仙堂里一片寂静,梨花与光点缭绕在祝余与黎禾之间。祝余蹲下身子,嘴唇发白,凝视黎禾平静而清冷的面容,捏紧了拳头。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最终无能为力地跪在地上,垂下双臂,喃喃呓语,“至少,说一次再见......”

    雷驹恍惚起身,望着黎禾与祝余,心情复杂,“救......竟然可以这般不顾自己的性命......难道我错了?”

    星辰大海之上,展旬凝望着码头上白皑皑的岐城,长叹一声,他对一旁的乐桃道:“你说的没错。人与妖一样,都这样不在意生命。不夜城也好,岐城妖域也好,岐城也罢,说毁掉就毁掉。”

    乐桃沉默,她对于这些痛苦早就有些麻木。

    “最让我痛苦的,”展旬哽咽,“是岐城这些百姓,他们就像蝼蚁,可还是拼命地毫无意义地反抗。”

    乐桃望向码头,见不少贫民为了抢到一艘船,不惜大打出手。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展旬的肩膀,道:“有意义,所有反抗都有意义。”

    展旬勉强一笑,“嗯。”可见,此时此刻,他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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