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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簪

    有人打破这片宁静,笑道:“你们听说了么?小霸王回京了。”

    有人不解问:“哪门子小霸王?”

    最先开口之人吹去茶中浮沫,重重搁置在石案上:“靖宁侯啊!”她抬眸向园林处快速一扫,随即收回目光道:“他这一回京,风头都让他抢了去,我那太子表哥都失了光泽。”

    有一身着葱绿襦裙女子闻言眉头一蹙,轻斥道:“裴青,宫廷之内怎可胡言乱语?”

    假山后,有宫娥在前,正引着另一盛装女子向水榭而来。

    裴青暗含薄怒,问:“我此话说的不对?还是不当讲?那个小霸王,捋不顺的狼狗儿,当年京城内与谁未曾打过架?我哥哥当年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缺了一颗门牙,你们忘了不曾?还有阿禧,那小霸王与秦惟熙当年狼狈为奸,可没少给阿禧气受!”

    有宫娥这时退避到一处,也有世家女上前劝言。

    裴青不理不睬。

    葱绿襦裙女子脸颊染上一片绯红,盯着她,道:“裴青,有因必有果,你兄长有失德行,整日与李盛招猫逗狗,当街调戏女子。观星楼上一事,你兄长既已躲过一劫,你也应该就此收敛才是。至于秦家姑娘,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当年是何缘由。”

    裴青一掌拍在了石案上,气得咬着后槽牙,道:“赵姝含,管好你那哑巴弟弟再来教训我!你的姑祖母,当今太后娘娘现在霞光顶,现如今后宫为中宫皇后娘娘我的姨母在维护,你莫要在这胡言乱语!”

    她说到此处脸色发白,心里窝火,不禁冷嘲热讽道:“赵姝含,你今年也年方十八了,京中不少妙龄女子未到及笄便已开始谈婚论嫁,怎么?你难不成还要同罗家女一样,拖到成了老姑娘!你......”

    “裴青,当心祸从口中,朽木难雕!”赵姝含唇线紧绷,摇着头打断她。

    裴青被那句“朽木难雕”呛得一噎,再看周围众女子及宫娥在一旁小心翼翼瞧着自己,心头更是窝火,不经意间扫向案上滚烫的那盏热茶,一时冲动端起盏就朝着赵姝含扬了过去。

    周围倏忽一片惊呼声,赵姝含身后围绕着水榭内的美人靠,更是无处躲闪。

    紧要关头,秦惟熙疾步上前,将水榭外一宫娥所托的食盘一把夺过,朝着裴青的方向挡了过去,然而,那盏滚烫的热茶一挥间还是大半洒在了她的一臂上,衣袖尽湿。

    裴青错愕,头脑也一瞬清醒,莫名来的恐惧战胜了愤怒,连连向后而退。

    赵姝含瞪大了一双杏眼,张了张嘴巴,看着来人,目露诧异道:“小星?”

    “有没有烫到你?要不要紧?”她看向身侧的宫娥:“这位姐姐,能否拿些冰来?”她一怔有些懊恼:“是我糊涂了,可有更衣的地方?可有烫伤药?”

    午后的阳光普照着御花园内每一个地方,小园幽静,唯有春风轻拂着一片片花树,在轻风中沙沙作响。

    秦惟熙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无事,随后转过身,面向众人。

    织金锦在阳光的折射下最是耀目。

    而罗昭星幼时便生得清秀,现如今碧玉年华,随着年岁上长,从少女变成了女子,更是容色秀丽。

    裴青脱口而出:“罗昭星!”

    秦惟熙笑得明媚,将那托盘还给了那宫娥后,坐在了石凳上,一手随意地搭在了面前石案上,五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案面。

    “裴青,我若记得不差,你似乎幼时与顺天府府丞家的指腹为婚,这婚约而今可还在?此人可谓文武双全。”她着重说了那武字。

    “你说什么?”裴青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但这帝京城内谁人不知,顺天府府丞家的那颗独苗,性情暴戾,有暴力倾向。

    周遭有女子用方帕掩唇而笑。

    秦惟熙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只是可惜了我这一身好衣裳。”她起身走下水榭,似乎想起什么,回身对裴青道:“你方才说后宫现如今由皇后娘娘维护,可你却出口对中宫公主恶言相向,实则不该。”

    裴青不解,问:“我何曾对公主殿下不敬?你莫要挑拨离间。”

    秦惟熙嘴角轻扬,对着裴青身后的赵姝含投去善意的目光,随即道:“中宫公主正值二九花样年华,我们都是老姑娘,你是什么姑娘?”她朝亭内的裴青微微拱了拱手,笑道:“老姑奶奶?”

    她唇角依旧带着淡淡地笑意,睨着对方:“整日啰嗦絮聒,随意谈论京中官宦子弟,那捋不顺的狼狗儿难道不在你府中,为令弟人也?裴青,切莫寒了这天下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心,倘若没有这些人,你而今焉能在这片满是春意的花园里品茶赏花。”

    有世家女子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一个接着一个,笑弯了腰。

    赵姝含抿着唇笑,向她稍稍点头。

    不同于赵姝含,裴青对她似乎有些许地忌惮,憋了半晌,还是有些嘲讽之意地道:“罗昭星,你说寒了天下将士们的心?我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做得出?恐怕只有当年的秦家能做得出!当年小蓬莱死了多少我朝忠将?”

    裴青知道她在有意提醒她当年骁勇善战的褚兰泽大将军。

    秦惟熙看着她,裴青只觉得这目光让她有些发颤,她正想着瞪过去,石阶下的人却几步快速走了过来,仅与她咫尺之距,一双看不透的眸凝视着她:“怎么当年的事儿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怎么?莫非当年你在现场?亲眼看见了那场屠戮?”她一扫周围众世家女,目光似不经意间多在梁禧身上停留一瞬,笑了笑:“又是哪个长舌鬼在背后编排我?”

    裴青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眉心紧紧蹙在一起,面上已然愠起了一层猪肝色,有旁的与她交好的闺阁女子轻声相劝,她狠狠一甩,怒道:“甭管我!”说着就要向花园外走去。

    有宫娥适时提醒秦惟熙:“罗姑娘,可要随奴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站在灿阳下,长长舒了一口气,顿觉畅快淋漓。笑道:“劳烦。不必了。这京师的春风比人暖,我这一路走过吹一吹不就很快干了?”

    垂花门处,陶青筠轻笑,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可没人能欺负到她。还不是得了我几分真传!”

    一旁的褚夜宁回头看他一眼。他眨眨眼,伸了伸腰板,嘟哝道:“真是无聊,出来透口气也透不成,果然应了那句话,长大了还是怀念小时候。若不是皇姑父近日来抱恙,姑母时常召我入宫,今日偏一定要我们来参宴,这劳什子宴会我才不会参与。怎么?”他眼睛骨碌碌一转。

    “哎?莫非是姑母有主意?”又想起,宴会开始前,水榭这边众女子向园林那边频频投去的目光,他横眉一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是想让我相看不成?”说着,他上上下下将褚夜宁打量了一番,”那你?你与皇姑父那盘棋还没下到一半,姑母就哄着你与我来这儿,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褚夜宁未予理会,回身去看暖阳下,那笑得恣意的姑娘,轻道了一声:“牙尖嘴利!”

    那一边秦惟熙离开凉亭正欲寻个清静的地方坐,或是离开了地儿去湖边看看一池游鱼也好。

    “罗昭星。”身后梁禧忽然叫住她。

    秦惟熙顿足,回身道:“有事?”

    梁禧快步走近她,低声道:“罗昭星,你还回江南去吗?”

    秦惟熙盯着她一瞬,忽而笑了笑:“怎么?你很想我?”

    梁熙被她这一盯顿觉有些毛骨悚然,干笑了两声才道:“小星,你想入东宫吗?”

    秦惟熙忽然冷笑了一声:“这是我想不想,要不要的事儿?你想入东宫?要不要我送你一程?”说着,她话锋一转:“可我记得,梁姑娘你不是心悦我阿兄?”

    梁禧忽而怔大了眸子,好半晌才开口,有些哑然地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秦惟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而垂花门那边,陶青筠也正要离去,却觉一边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陶青筠摇摇头,无奈地伸出手弹了身侧一少年一记脑壳,满含笑意的“嗔怪”道:“行啦!戏也看够了。你姐姐可没受欺负,这回该撒手了吧?”

    那少年生得一双大眼,长得极为俊俏,但举止间却有着些与年龄间不太符合的状态,此时在两手拽着二人的衣角,低着头默不作声。

    陶青筠一指赵姝含所在的方向,又轻声问:“可是想去找你姐姐?”

    “姐姐?”

    “姐姐?”少年闻声目光明亮,不断重复。

    陶青筠点头,正欲开口,花园内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若干托盘的华衣宫娥鱼贯而入簇拥着姜元馥从游廊内走近。

    众人起身行礼,水榭内还留存着方才的剑拔弩张之势。

    姜元馥一无往日病态,烂漫地笑道:“这是尚食局特制的鲜花饼,大家尝一尝。”她将目光落在秦惟熙身上,摇头失笑:“八妹妹,那桃花枝开得甚好。多谢你。”

    不等秦惟熙作答,她唤过紫姝,紫姝双手奉上一巴掌大小的嵌珠木盒,并道:“早就想给你,只是想着、盼着这些年你身在江南,早晚有一天你定会回来的,还是要亲手送给你。”

    “衣裙美,也要配一个更美的发簪才是。”

    紫姝将木盒打开,在众世家女子面前,姜元馥一手拾起。

    牡丹花簪。古诗中有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对镶着宝石的赤金牡丹花簪,当年康乐帝登得大宝,陶皇后在这三个女孩儿面前踌躇不定,只有两支金簪,到底该赏给谁?如何赏?

    最后三个女孩儿相互推辞,姜元馥以“坤宁内什么没有?母后再赏我其他好宝贝便是”。

    秦惟熙以“发间已有杏花伴,牡丹唯有金枝称”婉言推辞。

    这金枝指的便是中宫嫡出的金枝玉叶——贞蕙公主姜元馥。

    最后那对金簪,其中一支送给了上元节因受梁朗所惊,一病不起的罗昭星。而另一支这些年以来一直存封在国库里。

    只不过这些秦惟熙并不知晓,她一直以为这对金簪如今还在宫中。

    而这金簪极其贵重,如今姜元馥要送她,且在众世家女子面前,她若接了,那今日变成了她们之间的众矢之的。

    她想姜元馥这般做是否也如姜元珺那般,对罗家一去不返所怀的留念,对孑然一身留在京城的罗聆所愧。或是另一种原因。她望向了那琼楼玉宇间坤宁宫的方向。

    她垂眸,目光扫向姜元馥被凤尾裙遮挡住的双膝处,有一刻恍若置身在那个雪夜,双膝跪地,耳畔听见她在说:小熙生死不明求父皇开恩!派锦衣卫寻!

    临入京城,船只即将靠岸,璞娘与她彻夜长谈,嘱咐她入京后万事小心,谨慎留意,定要护自己周全。

    她对璞娘说,她而今万般一身轻,她所惦念的人早已随着那个冬日在她八岁幼龄随风而散,可她的身边,还有罗家、有儿时的挚友、有身在霞光顶上的赵祖母。

    皆是她之逆鳞不可触。

    璞娘拿来火折子在她面前点燃油灯,温柔笑言:“傻姑娘,即使独行,你的身边依旧有一盏盏光亮照向你,即使那光极其地微弱。”

    璞娘是在告诉她独行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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