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放松下来时，门口骤然再次遭到撞击！
“怎么回事？”
沈瑭皱眉。
按理来讲疯马疯跑应当早已离开，门口又有车厢残骸阻挡，断没有朝着此处再次攻击的道理。
事关性命容不得差池，可商铺太小早已无处躲藏，沈瑭看向商铺老板，商铺老板了然却面露难色：“这铺子是别的大铺子隔出来的，就这么点位置，不过有个门跟另个铺子相连，但早就堵上了。”
随着商铺老板的视线，沈瑭发现了掩藏在角落里的一扇木门，上面落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那就撞开！如今外边情况不明，现在是该想尽法子逃命的时候，不必怕坏了别人的东西，我们替你赔。若今日我们能安然无恙，你这铺子的所有损失侯府来赔。”
做小本生意的最怕赔钱。那老板的衣服虽然规整却也看得出来有些旧了，唯二的两个伙计更是有些灰头土脸。这铺子又是划的别家铺子的犄角旮旯，老板必然也不是富裕人家，如今遭了灾不仅门面损坏，更是在修好前开不了张没有收入。
可屋内为数不多的青壮年也就只有老板伙计和那两个车夫，真想把门撞开还得仰仗他们，绝不能让他畏手畏脚耽误了时机。
沈瑭允诺出去的话绝不作假，就算侯府不愿意赔她自个也能赔，实在不行库房里那么多好东西卖个一两件就是了。钱还能再赚但命就只有一条。
商铺老板也不拖延，把几个大男人叫上就开始撞门。
“一二一！一二一！”
那把锁倒是很容易就被撞掉，可似乎门后被堵了东西，撞了好几次仍然撞不开，老板急得朝对面大喊求救却没有声响。
眼见着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堵门的柜子隐约有支撑不住的架势，沈瑭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是好。
危急关头，再一次的撞击撞掉了柜子下方的柜门，一把有手臂长的斧头出现在她眼前。
有了！
“都闪开！”
沈瑭急中生智冒险上前拿出斧头，此时恰逢又一次撞击，骤然凸起的木屑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血口。顾不上疼痛，她拿起斧头转身朝小门冲去，借着惯性一把劈在门上！
旁边的伙计立刻接过斧头不断劈砍，终于将门劈出了个口子。见劈出口子，老板和其他几人立马借着口子将门朝内掰开，露出对面阻挡的柜体。
希望就在眼前，背后的撞击声却像是索命的厉鬼步步紧逼。
几人一鼓作气将柜子撞到，露出背后的房间来。众人不敢耽搁，赶紧顺着出口离开这里，而当商铺老板殿后最后离开将门带上时，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门框柜体的断裂声席卷而来，原本堵在商铺门口的车厢废墟竟被直接撞进门内，断梁残骸挤满商铺前端。
直到此刻，沈瑭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背后渗出一层冷汗，清楚意识到自己刚才遭遇了怎样的生死困境。
“姨娘你的手！”
采薇的尖叫唤回了沈瑭的理智，她有些木木的低下头，这才发现右臂被鲜血濡湿，而先前持斧砍门的举动无疑将伤口进一步撕裂，血液随着指尖缓缓滴落。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沈瑭终于想起这副身体才大病初愈，显些支撑不住当场昏过去。
采薇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扶住，沈瑭靠着采薇勉强从晕眩中缓过来。
她还不能晕过去。
没了她，杜滢又和许家夫人吵起来，以她的高道德感肯定骂不过许家夫人，又要吃亏；还有商铺老板，她允诺了要替他赔钱，他们贸然闯进来又毁了人家的柜子，不能让人白白受了损失；还有平儿，如果她在平儿面前晕过去平儿肯定会被吓到，小女孩不禁吓，已经见过她的沈姨落水死了一次，不能让她再看第二次……
要是现在晕了过去，旁人还以为我有多娇贵，手上划个口子就晕了呢。
沈瑭还有心情在心里打趣，可眼皮却是越来越沉，渐渐没了意识。
“姨娘！”采薇急得快要哭出来，“谁来救救我家姨娘，姨娘有点死了！”
“停，她只是胳膊伤了，没那么严重。”
一道有些青涩的男声传来，原本抱着沈瑭坐在地上的采薇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采薇脸上还挂着眼泪，问：“你谁？”
“能救她的人。”
青年一把将她扒开，抱起沈瑭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外面有大夫，你们也一起出来吧。”
采薇赶紧跟上，众人也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房间。
可许家夫人大概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嘴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哎这，这……男女大防啊，你怎么能让外男对沈小夫人动手动脚呢！”
杜滢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怒骂道：“住嘴吧你！乡下来的老古板。京城可不像你们乡下都是死木头的规矩，难不成你要把你的救命恩人一个人撇在这全是烂木头渣子的屋里昏着？还是你许家夫人天生神力抱的起人？那怎得不见得你去把人抱出去，管好你的嘴！”
虽说这世道讲究些男男女女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跟性命攸关的事比起来算个屁！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是整个大靖最繁华的地方，哪怕同样处在礼教规矩的束缚下，比起其他地方却也有十分进步之处，更懂得人心善恶的道理。
曾经有外边来的举子，因为想攀上官宦人家的好风就动了歪心思，将谋算打到官家小姐身上去了。先是花钱雇了几个人，趁着那年过节街上热闹将小姐挤入水中，他再英雄救美将人救起，想着这也算有了肌肤之亲，官家小姐怎样都得嫁他。
人家家里打算以厚礼报答恩情，没打算嫁女儿给他，他便口不择言说“这小姐没了清白无人敢娶只能嫁给他”的话。这可就惹恼了人家，当众讥讽他枉读圣贤书，他还想寻求围观群众的支持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官家小姐品出不对直接将举子扣下，一番探查果然发现了这举子的算计，直接将人送到官府判罪流放了。
这事当初在京城也算是津津乐道，可没一个人说小姐的不是，全是鄙夷举子心术不正害人害己。
这户人家也并不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大官，众人也并非畏惧所谓权势，而是真真切切没觉得女子落水被救就是失了清白，大家虽然封建却也没那么封建。
但杜滢还是怕许家夫人乱说话。
谣言可畏，今日在场的人都知晓这是救命之举，可通过许家夫人那张嘴说出去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
“许夫人，她今日毕竟救了你的命、救了你女儿的命，若你还有良心，就记着她救命的恩情，不要在外面嚼你的舌头。如果以后让我听到关于今天、关于此事的谣言非议，我不会放过你，侯府也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杜滢头也不回的离开，抱着女儿的手却无意识攥紧。
沈棠，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
“水……”
沈瑭从迷蒙中醒来，喉咙干渴，艰难的发出微弱似游丝的声音。
紧接着，嘴唇传来微凉的触感，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慢慢抬起，清水流入口中，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沈瑭勉强支撑起身体，背后被塞了几个枕头，她才放心的躺下去靠着，抬起眼睛看向那人。
出乎意料，陪在床边的不是采薇，而是杨絮。
沈瑭挤出一抹笑，说：“你不是说以后和我没关系吗？怎么还来陪我。”
“我是医师，你是病人，医师照顾病人天经地义。”
见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些什么，杨絮又说：“别看了，采薇没事，睡了已经。”
沈瑭看着屋内点燃的烛火，心中感到无比温暖。
天是黑的，想来已经是深夜，可杨絮还是陪在她身边，她一醒来就及时发现给她喂水，想来是不曾睡过，一直守在床边。
“笑什么笑。”杨絮看她这张笑脸愈发不顺眼，“第一次出门就把自己弄成这样，怎么照顾自己的，下次出门是不是也要死一次才满意？”
沈瑭：“这能怪我？”
这话杨絮倒没法反驳。
“谁叫你运气奇差，疯马在闹市闹事，还是膘肥体壮跑长途的壮马，能活命真是你运气好。”
“那我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差？”
沈瑭轻笑：“依我来看，碰上疯马还真不一定是运气的问题。”
杨絮愣住，随后立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神色严肃起来：“你是说，是人为？”
沈瑭点头。
她早就觉得不对了。
若是刚开始疯马上街撞上她们马车的第一次，她是没有怀疑的，毕竟两家的马车都是宽敞的大车，挡在路中间疯马自然是会撞上。
可后面的几次就不合理了。
那时车厢早被第一次的撞击撞到一旁，甚至已经紧贴着商铺大门，疯马应当在扫除障碍后继续沿着街道狂奔才是。可偏偏没有，早不停晚不停，偏偏停在了她们躲藏的商铺门前，甚至还推起车厢撞起门来，完全和之前不受控制的疯样不同，目标明确，仿佛就是盯上她们了一样。
车厢遭到撞击必然损坏，断裂的木头也足以伤到踩踏的马蹄和冲撞的马身，趋利避害是生物的天性，断没有受了伤还继续伤自己的道理。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两家马车发生撞击，侯府马车被迫停下，许家马车也因为许家夫人的私心降速挑衅，拉开了与疯马的距离，两家人这才有时间能够下车逃生。若当时没有发生抢道的意外，侯府马车正常在前行驶，必定会直接迎面撞上疾驰的疯马，逃生的时间大大缩短，哪怕逃下车也不一定能够进到建筑内躲藏，甚至有可能直接葬身马蹄之下。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巧合，让沈瑭不得不多想。
她在马车之上只是一时兴起的意外，按照寻常，那个时间是杜滢接完平儿后的返程，马车上坐着的应该只有杜滢、平儿和宛白三人。
所以幕后凶手想杀的人……
是杜滢和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