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瑭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毕竟是个现代人，唯一的经验也就是看过的各类小说，不太可靠。加上穿越所带来的各种疑心病，她需要寻求其他人的判断来确认猜想。
不出所料，杨絮听完话后也陷入了沉思。
“你说的有道理，的确不太对劲。”
杨絮最终对她的猜测表示肯定，也让沈瑭多了几分自信，但她接下来的话无疑让事情朝着更加棘手的方向发展。
“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必定是深仇大恨，可杜姨娘不可能有这种仇家，怕是冲着侯府来的。”
“为什么？”
沈瑭疑惑。
杨絮似乎才想起面前这人不是沈棠，有些无奈的给她解释起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这就要涉及到杜滢的过去了。
杜滢虽然是在赵承汜娶妻之后被纳入府中，却早就在侯府居住，与赵承汜关系亲密。
算起来，杜滢也算是赵承汜的远房表妹，与赵承汜的母亲同出一族却只是个旁支，家中实在落魄便在当年一家子到侯府来打秋风，结果两人私相授受被撞破，杜滢就这么没名没分的留了下来。没想到不出半年，她的老家遭遇洪灾，刚巧她的家人带着侯府的赏赐抵达老家地界，无一幸免，杜滢也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足不出户。
“若非现在要接送女儿上私塾，她怕还是不出侯府一步。”
杨絮说到这里有些感慨：“据说当年老夫人还在时，府中人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认为她破落户出身心思叵测，这才做出勾引侯爷被捉奸在床的丑事。”
这倒是和书中情节对上了。
原书中，杜家人见了侯府繁华便心怀不轨，故意设计她与男主发生关系并带人撞破，因此得了侯府许多好处做封口费，杜滢也有了理由顺理成章留在侯府。只是杜家人拿到这笔财富刚回乡便遇到天灾，杜滢也失去了家人又因此被侯府上下厌弃，书中也只称是因果报应。
可沈瑭不觉得。
杜家人又没给男主下药，男主自己见色起意却做出一副被玷污了清白的虚伪模样，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女的就死全家男的就爽歪歪，还把男人睡完女人不认账的行为当作是报应，恶心至极。
沈瑭：“那你觉得这是她的错吗？”
杨絮听到她的问题反倒笑了出来，说：“你知道吗？杜滢来的那年才十四岁，而那年的赵承汜已经二十了，已经束发戴冠。”
“十、十四岁？”
沈瑭显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十四岁，哪怕放在古代也还未及笄，放在现代也是初中毕业左右的小女孩啊！那赵承汜十九岁，在现代早就是成年人，在古代更是成年人……
什么勾引？放他爹的狗/屁。
分明是强/奸！
杨絮笑的有些苦涩，手指不自觉的磨搓起床沿。
“算算年岁，如今平儿小姐六岁，她是十五岁生下的女儿，而十月怀胎，说不定有孕的时候还没及笄。”
这说明在那件事情发生后，赵承汜仍然去和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发生关系。
“畜生。”
杨絮：“什么？”
“我说。”沈瑭一字一顿，“他就是个畜生。”
默然许久，杨絮骤然一笑。
那是沈瑭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那样衷心的笑容，好像原本那个离她远远的杨絮终于走进了一点，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逐渐消弭，愈发觉得亲近起来。
不自觉的，沈瑭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但就是想笑。在这间黑夜里唯一亮着烛火的屋子，两个女孩脸对着脸笑，也不笑出声音，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静静的笑着。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杨絮像是没察觉到脸上的泪，就用那双盛着水光的眸子看着她，仍然笑着跟她说话：“没人会说他是畜生，他们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是女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再不济，也是女人蓄意勾引、不怀好意。我以为你也会一样，这么看来，你倒是很与众不同。”
“还用你说，我一直都很与众不同。”
沈瑭看着她的眼泪，心底隐隐有了猜测，面上却装作丝毫未觉的模样，甚至还颇为得瑟的撩了撩头发，却直接把脖子一闪，扶着脖子就开始叫唤。
“嗷嗷嗷！好痛！”
杨絮扭头拂过脸上的泪水，转过头来又恢复成了那个永远人淡如菊的小杨大夫，站起身来用双臂控制沈瑭的上身直立，双手呈环状抱住她的下巴和后脑。
“咔”的一声，杨絮抱着她的脑袋就是一掰，沈瑭顿时感觉脖子的疼痛消失。
沈瑭夸道：“小杨大夫妙手回春。”
杨絮面不改色，说：“别贫，之前看不出来你的嘴这么会讲话？”
沈瑭装作没听到她这句话，转移话题问道：“杜姨娘的事也算是侯府辛秘，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很需要侯府这份差事，自然要打听各种消息，免得哪天碰了贵人的霉头。”
杨絮坐下给她理了理被子，说：“回到正题。杜姨娘没有仇家，侯府内部和谐不存在斗来斗去害上孩子的情况，就只能是针对侯府的仇怨了。这事还是早点告诉夫人才对。”
“你说的对，明日我就去找主母。”
沈瑭点头：“今日不成，恐怕还有下次，为了平儿的安全也得早点处理才是。你早点去睡吧，外面有守夜的丫鬟，我没事的。”
“我睡榻上，你不用管我，早点睡吧。”
杨絮指了指一旁的小榻，沈瑭也不再推辞，感受着身体的疲惫闭眼又睡了过去。
翌日，沈瑭一觉睡到大中午，洗漱完后直奔梧桐苑，却并未见到庞月容的影子。
丫鬟领着她到饭桌上落座，沈瑭将人拦住问道：“主母呢？我有要事要禀报。”
“回姨娘的话，主母正在小厨房下厨，还请姨娘稍等片刻。”
沈瑭收回手，有些受宠若惊道：“主母竟亲自下厨？今儿我可来巧了，没想到还有此等口福。你先去做事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今日来沈瑭是要向庞月容告知疯马一事的蹊跷，正巧采薇受惊也需要休息，便没有带上侍女，独自一人前来。
没过多久，丫鬟们便将菜肴呈上，等到一桌子菜都上齐之后，庞月容姗姗来迟。
“整理了下衣服，沈妹妹莫怪姐姐来迟了。”
庞月容坐下后十分关切的关心起沈瑭的身体来，得到一切都好的答案后才松了口气，有些庆幸道：“真是吓死人了，怎得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幸好你们没出事，不然我真是要揪心死了。”
沈瑭微微低头：“妹妹今日正是因此事前来，关于昨日一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将疑虑告知姐姐。”
庞月容面露疑惑，却在听完沈瑭猜测后骤然面色大变。
沈瑭怕她以为是自己胡言乱语，补充道：“我本来还怀疑是否是我多虑，可事关侯府安危，我不敢隐瞒。”
庞月容神色缓和，安慰道：“别怕，是我一下子神情太差吓到你了，我并未怀疑你的言语。此事的确疑点重重，我会想办法调查的。”
听闻此言，沈瑭也安心下来。
她很是相信庞月容的能力。在赵承汜是个草包纨绔的情况下，庞月容凭一己之力将整个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的手段魄力无需质疑，更何况她本就出身高门大户，想来不必太过忧心。
虽说平日生活还得注意，却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就这么被轻轻揭过。
“来，吃菜，这可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庞月容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嘱咐道：“吃点清淡的养养身子，回头再从库房拿点补品，可得好好补补身子。”
沈瑭抬起手想要拿起筷子，却牵动了右手的伤口，没忍住发出“嘶”的忍痛声。
这下庞月容也察觉了她右手的不自然，不由分说将她的袖子一拉，那还染着血色的绷带就这样直接展露在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庞月容面露愠色，却在触及沈瑭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时没了气性，无奈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伤成这样了还强撑着，这不是把我当外人了。侯府是你的家，我和杜姨娘就是你的家人，跟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也不用你拿了，等会我直接带着补品给你送回院子去，好好问问你的丫鬟平日里你是怎么照顾你自己的。”
“嗯……”
沈瑭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可她的心里却并不觉得抵触，反倒觉得这有人关心的感觉还真不错。
只是没想到这一关心就关心过了头，沈瑭也是过上了有人喂饭的生活了。哪怕沈瑭再怎么觉得尴尬，但触及庞月容和旁边丫鬟关切的眼神，还是将快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侯府却没这么多规矩，梧桐苑更是让人感到亲切。
饭桌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聊着聊着沈瑭就忘了吃饭，眼见着本就只有一小碗的饭都快凉了都没怎么动，愁的丫鬟也不管她张没张嘴，舀起饭就往她嘴边送，逼得她不得不张口吃饭，如果不张嘴丫鬟还要用控诉的眼神幽怨的盯着她，看的庞月容都忍不住捂起嘴笑起来。
闲谈间，沈瑭提起了一个人：“贞仪呢？怎么没见着她，她伤好的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贞仪，那个第一天来看望她，之后又被兰蕙抓伤了脸的姑娘，庞月容的贴身侍女。
闻言，庞月容的眼神暗了暗，一旁的丫鬟动作也停了下来。
“贞仪她，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