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不渡深吸一口气。
但她很快就缓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迅速和秦云澜对视一眼,两人之后像是约定好一般齐刷刷地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叶既白身上。
叶既白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有点小惊慌,耳朵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他有些疑惑似的小声开口:
“两位师姐,怎么了吗?”
秦云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呀,如果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你是乐修吧?”
虽然天问宗主修剑,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剑修,叶既白修的就是乐器,还是非常风雅的萧。
吹箫卖艺应该能挣钱吧?
两人一边在心底嘀咕,对叶既白寄予厚望,一边用热情得有些过分的目光放在叶既白的身上,叶既白却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们。
“对,对不起,师姐们,我前不久想要修剑,就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去买了这一把新的剑。”
一边说着,他一边非常自豪地亮出了他手上这把剑,用颇有些炫耀的语气看着二人:
“摊主和我说此剑可通天地鬼神,曾经斩过大魔,也杀过大仙!剑里还有剑灵,只要我日夜供养,必然可以助我成为正道第一人!”
两个剑修看着这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剑,双双陷入了沉默。
最后禾不渡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口:
“师弟,你花了多少钱买这把剑?”
叶既白一脸自豪,还带着几分的羞涩:
“五千灵石。”
禾不渡这下是真的要给他跪了。
“那你知道你买这个剑和凡人平时用来杀猪的刀,其实并没有本质区别吗?”
在叶既白逐渐惊恐的神色中,秦云澜淡定补刀:“你被骗了,小师弟。”
“你知道你为什么砍不死那个魔修吗?当然是因为你的剑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用的剑了。”
禾不渡一边心疼师弟已经酝酿起的泪意,一边在心底发出咆哮。
【五千灵石啊,把我卖了都弄不到这五千灵石!】
【师弟,你这五千灵石拿去扔水里都能听个响,就买了这个破铜烂铁吗?】
【我心疼你,但我更心疼要赔钱的我自己——】
崔云霁听着禾不渡欲哭无泪的心声,又看她面上还强撑着那副坚强的模样,伪装的样子几乎让人看不透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如果不是这个心声系统,他可能真的会被蒙混过关,以为这点灵石对禾不渡来说只是轻而易举。
他握了握掌心,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疑问。
剑修,真的很穷吗?
对崔云霁来说,他确实从来没有吃过金钱的苦。
他自幼父母双亡,被无极宗宗主收养做为弟子之后,就开始就待在无极宗里日复一日地修行。
每日做的事情就是除了练剑修行,就是跟在掌门身边帮忙处理宗门事务,偶尔会离开宗门历练,惩恶扬善,降妖除魔。
而他修行过程中的所有花销都是宗门出的,宗主对他极好,总是会在他出门前给他许多灵石,他也一向对此没有什么概念。
就金钱方面说,他确实不是很懂人间疾苦。
此刻听着禾不渡为难的心声,他纠结良久,既觉得冒昧上前可能会唐突到禾不渡,又担心禾不渡觉得有失气节,不愿收他的钱。
但见禾不渡已经有点焦急外露的神情,他还是选择跨越人海,缓缓走到禾不渡身边。
而禾不渡此刻开始了脑筋急转弯。
“师姐,你说我们办一个修真界的选秀活动怎么样?就是让一群人组队表演才艺。让师弟叫上他的乐修朋友们一起演奏表演,观看一场门票只需要一百灵石!”
秦云澜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看禾不渡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沧桑。
“你准备办在天问宗吗?”
禾不渡偏了偏头,露出疑惑,“当然,不然我们还能办到隔壁宗门去吗?刚把人家借的材料弄碎,万一把我们扔出来怎么办?”
秦云澜看向禾不渡的眼神逐渐转为同情,“师妹,你太天真了。你还记得我们宗门修什么的最多吗?”
禾不渡沉默了片刻,最后她看了半天,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就要流下两行清泪。
剑修,是剑修!
他们宗门最不缺的就是剑修!
要是天上劈下来一道天雷,随便一劈都能劈死三四个剑修。
除剑修之外,宗门其他修士数量稀少。
像叶既白这样的乐修更是少之又少,他又是个不爱出门的家伙,让他找他的乐修朋友组团,估计都要飞升了才能找齐。
而更可怕的当然是整个天问宗几乎都是剑修,那约等于整个天问宗都很穷!
让这些剑修花一百灵石去看音乐会,倒不如让他们再借点钱,凑齐二百灵石给自己的本命剑泡个温泉。
禾不渡无力地闭上眼睛。
却不知她心里所有的痛苦与哀嚎都被崔云霁听了去。
崔云霁看着禾不渡还端着世外高人仰天故作高深的模样,眼底划过几分不自觉的笑意。
他久久地注视着禾不渡,眼神温和,轻声开口,“禾道友,许久未见。”
禾不渡转头看了看他,先打量了他这一身仙风道骨的装扮,随后才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她与崔云霁确实很少见面。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非常的巧合。
禾不渡对当时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崔云霁遭到同门的暗算,出了意外,结果不知怎么离开了宗门,还到了天问宗山脚,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身受重伤,却命不该绝,刚好遇到出来采药的禾不渡。
禾不渡见旁边有一个血人,先是后退几步,犹豫再三,确定对方看起来没有任何爬起来的力气,应该不是碰瓷之后,才把他带回了天问宗的临时据点,也带到了她师尊面前。
她师尊看到崔云霁这凄惨的模样,没有说什么救不活了,他命真苦之类的话,神色一片平静,掐指一算,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小小的禾不渡听了她师傅的话,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偷偷翻了个白眼。
拜托,这人还是个小孩,哪有这么多大道理?
按照这个说法,这小孩这么小就这么惨了,以后是不是该成为修真界第一人?
禾不渡当时只以为崔云霁是个凡人,没有太放在心上,直到后面她听闻了关于崔云霁许多的传闻,才知道——哦,原来是自己说话太大声了。
她师傅不愧是修真界的德高望重的归鹤仙君。
推演天机不愧是他的强项。
居然一句话就道出了崔云霁将来的不凡,
崔云霁还真是按照修真界第一人的剧本走的!
崔云霁简直就是修真文里的龙傲天男主标配,他自幼父母双亡,跟在无极宗宗主门下,一开始遭受冷眼,同门陷害。
但他潜心修炼,偏偏又天赋绝伦,修行神速,很快就把所有不服他的人都打的心服口服,之后更是在宗门大比夺得头筹,艳惊四座。
明明和禾不渡差不多的岁数,修为却已经到达了元婴初期。
在禾不渡瘫在师门的时候,崔云霁已经踏过了大能秘境,获得无双传承,各种秘宝,就连无极宗围剿魔族的时候,他也是身先士卒。
这些年里禾不渡耳朵里关于崔云霁的传言听的都要起茧子了,不是说他今天又打脸了哪个有眼无珠之人,就是说他明天又得了哪几个姑娘的芳心,或者说他后天又在某个大能秘境里得到了什么宝物,结果被亲信背刺险象环生……
简直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龙傲天的一生。
想到这里,禾不渡忍不住戳了戳她脑子里的凤傲天系统。
“说实话,你是不是绑定错人了,你真正想绑定的人其实是崔云霁吧?”
这人才是天选龙傲天。
和这系统多配啊。
禾不渡脑子里的系统听着禾不渡吐槽的话,没有忽视,却是相当正经地告诉她,【宿主,你要相信你自己。我没有绑错人,我选择的就是你,在我的加持之下,你一定能成为修真界的第一尊者,到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一句话,便能决定整个修真界的生死,全天下谈你色变!】
禾不渡没忍住,抽搐了一下唇角。
“拜托,你这话不太像是想让我变成正道第一的样子,让全天下谈之色变的,除了邪魔歪道就是邪魔歪道了!”
系统想让全天下谈她色变,不如改个名字叫“养成反派系统”。
系统没有理禾不渡的玩笑话,反而相当正经且固执,【总之宿主你要相信我的选择,你就是最棒的凤傲天。】
听着系统坚定煽情的话语,禾不渡略微还有一点不习惯,虽然对方经常抽象,但此刻她还是感觉心底暖暖的。
她很少被这么坚定地选择过。
在灵根出问题后,在实力至上的修真界,更是没有一人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禾道友,你怎么了?”
等禾不渡从过去的往事中回过神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用那惊叹以及打量的眼神看了崔云霁许久。
禾不渡正祈祷着崔云霁不要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也别把她当成那些爱慕他、或者是想要夺他宝物之人,就看到崔云霁正礼貌地回望着她,眼神里充满着温和与笑意,像是对她无礼的审视目光以及走神毫不在意一般。
禾不渡想着他的话,轻轻笑了一下。
又忍不住吐槽系统让她扮演的凤傲天多么中二,多么疯狂,人家崔云霁作为纯种龙傲天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尴尬到扣脚的语录,反正像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宠辱不惊,随时保持风度。
反正系统现在没要求她保持龙傲天的人设,那她稍微ooc一下应该是允许的吧?
于是她在今日难得谦逊了一回,缓缓地向崔云霁抱剑,“确实许久未见,崔道友现在可是正道的光……正道翘楚,就是不知为何会来天问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