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月是造成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解决秘境的关键。
她相当于整个问心境的阵眼。
问心，问的自然是修士的心。
当进入问心境的那一刻，一切就以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来算，在问心境内，修为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影响。
禾不渡的境界虽然卡了许久，但以她频繁进入问心境的频率，道心坚不可摧，发现问心境的破绽自然不在话下。
禾不渡用剑意在手中凌空聚起了一把剑，在仙草的影响下，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真是个宝贝，难怪大家都要争着抢着，连脸都不要了。
她笑看眼前的这些人，缓缓叹了口气，对眼前这些假货没有什么同门间的认同感。
“其实我一直很期待和宗门的各位打上一场。”
她笑着开口，握紧了手中的剑。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时间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本来对她拔剑相向的人，突然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面前的那些熟人突然间扭曲了，他们的面容逐渐歪斜，四肢诡异地折着，看起来非常像不可名状之物。
在她话语落下之后，这些人物却都凭空消散了，像是缭绕的雾气，亦如同一场早该结束的梦。
禾不渡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心境又稳固了不少，她本来还以为要打一场才能结束呢。
不过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她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有些松动，她本来离金丹就只有一步之遥，现在斩了这些心魔，进入金丹期甚至不需要闭关，可能只需要一念之间。
她闭着眼，眼前景象崩塌破裂，她正等待着离开问心境，但耳边仿佛恍惚间，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禾不渡，你要问你的道心。”
禾不渡猛然睁眼。
她没出问心境。
眼前是一片他最熟悉不过的场景，参天古树高耸入云，草木葳蕤，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细听之下耳边似有蝉鸣声混合着琴声，不绝于耳，一轮烈日挂在天中炙烤着大地。
清浅的小河中，鱼儿在痛快地翻腾，叫人好生羡慕。
无绝峰，归云殿。
这是……叶济舟在无绝峰的住处。
叶济舟对他收的弟子们向来是只管收不管养，过了拜师礼之后便放由他们自生自灭，只给功法，其余全靠自己悟。
除了遇到棘手的事情，或者觉得他们需要提点，才会稍微来指点一二。
如果放在现代，绝对会被评为最不靠谱的家长。
因而除了刚被叶济舟收入门下的那段时间，禾不渡很少见到叶济舟。
毕竟她被叶济舟收入门下之后，一跃成为人人艳羡的天赋型选手。
她本来就天资卓越，又一向勤勉，从不浪费自己的天资，天天都在闭关修炼，不是在破镜，就是在破镜的路上，修炼为大，自然没有功夫去培养这段师徒情。
直到她当初被确定灵脉问题后，才开始屡屡造访叶济舟的归云殿。
倒也不是她想来，而是叶济舟压着她来。
禾不渡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想不开去堕魔，或者心态爆炸，直接黑化对付宗门其他人。
毕竟拥有过再失去可比从未拥有过还痛苦，天之骄子一朝陷到泥潭里，别说堕魔，厉害点的大杀四方都有可能。
禾不渡正扫着眼前的住处，耳边便传来了悠长的琴声，她便知道叶济舟又在院子里为她弹净心曲了。
“出了一个问心境，还有一个问心境，这是在套娃吗？”
如果说之前的那个问心境轻轻松松，还能让禾不渡发泄一下情绪，那这个问心境就是禾不渡避之不及，最不愿见到的那种类型。
这是时常围绕着她的梦魇。
她真的不在意吗？她真的甘心吗？
她真的接受自己平庸的命运了吗？
禾不渡深深地闭上了眼，再次张开之时，她眼底流动着几缕金光，暗流涌动，带着几分倦怠，她扯着唇角，凭空朝叶济舟的小院方向一指，指尖飞速掐了一个诀，就打算把这个问心镜给破了。
但在她念完诀过了片刻，问心境还是没有被解决，禾不渡不解地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这问心境不是这样那样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吗？
这次还给她变异成了三体问心境？
禾不渡还没研究出这问心境的底细，耳边的琴声却“铮”地一声戛然而止。
叶济舟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道袍缓缓走出小院，他的道袍上面绣着闲云野鹤的样式，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端着世外高人的作派就悠闲地走了出来。
修真者有驻颜术，有些上了年纪的修士会喜欢自己有胡子的模样，便不会轻易改变。
但叶济舟明显不是这种人，他使用驻颜术把自己的容貌定在了三十多岁，看起来风神俊朗，姿态翩翩。
他看着禾不渡，禾不渡也静静看着他。
“系统，我模仿的像不像？我的凤傲天模仿对象就是叶济舟和崔云霁。”
她出关当时所有的装x都是学的叶济舟，毕竟崔云霁虽然是公认的龙傲天模版，但她见得不多，想了想叶济舟的履历也勉强能用，于是便模仿了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很……完美。】
它就说怎么禾不渡扮演的凤傲天总是少了中二感，不像是要逆袭打脸，看起来像是已经脱离凡尘，马上就要得道飞升了，原来她COS的原型是上了年纪了老修士。
【COS的很好，下次换个人PLAY吧。】
禾不渡：“？”
“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模仿崔云霁？”
系统想了想崔云霁看起来也没有那种中二感，沉默了片刻，【或许你可以考虑COS一下风照泉，模仿他身上那种阴晴不定的气质，虽然不是很中二，但至少不好惹。】
禾不渡轻声道，“那你要祈祷我不会因为太不合群而被大家围殴。”
系统又默默被说服下线了。
禾不渡缓缓抬眸。
不是错觉，她刚来这个问心境时，耳边传来的绝对就是这不靠谱师傅的声音。
而就是那句话，在她每每陷入梦魇之时，给了她破障的希望。
她的道心，她的道心……
禾不渡又垂下眸，“今日的净心曲听完了，我该走了。”
禾不渡想着以前自己和叶济舟交流的模样，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卑不亢，却不动声色地透露出几分的厌烦，像是每一个生活不遂的人会露出的表情。
她刚才就已经猜出来了，这应该是自己刚被“判死刑”不久的时候。
这时候的自己面色灰败，阴郁低沉，痛不欲生，如果不是叶济舟拉着，说不定真的要和某些人同归于尽了。
不过……
禾不渡心里轻轻摇了摇头，当时的自己还不知道，如果人生是一张折线统计图，她现在已经算是站在高点了，后面情况急转直下，和跌入谷底也差不多了。
这时候她才刚被断言灵脉有缺，内心还是存着希望的，直到后来遍寻名医，走遍修真界却发现别无解法才终于绝望起来。
尤其是看到以往天资不如自己的人，最后却一个个都比自己修为高强，那些叫着禾师姐的同门们也逐渐超越了自己，而自己再怎么努力，哪怕不吃不喝，却只能永远卡在筑基，不得寸进。
她仿佛被遗弃了。
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对她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她知道当时自己的心境如何，所以也是蛮理解叶济舟把她拘在归云殿教导她，这也算他们师徒为数不多的一段温情时刻。
现在想来也颇觉讽刺，叶济舟对她最关照的时间，却是她人生最低谷的时候。
禾不渡模仿着当时自己的厌世发言，略微弯腰拜了一下，没有多少尊敬，转身就要走。
但当她转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难以寸进，眼前出现着看不见的屏障，把她困住了。
禾不渡疑惑的回头，她正准备去探索一下这个问心境还有什么破绽与线索，问心境的叶济舟这是什么意思？
叶济舟却是深深地看了禾不渡一眼，“不渡，你的道心如何了？”
教导主任又来检查了，好烦。
禾不渡转过身，对方眼眸沉沉地看着自己，那深沉的表情，仿佛自己说出错误答案，对方就会亲自清理门户一样。
禾不渡于是扯着唇角道：
“很好，我现在每天都进两次问心境，我是没有什么关系，但问心境的幻境已经不够用了，我现在经历的都是早就经历过的问心境。”
包括现在，我也在问心境里。
叶济舟却皱了一下眉头，看样子并不是很认可自己这番回答，“问心境磨练的是修士的道心，但你进了这么多次，它对你的效果已是杯水车薪，现在你闭着眼睛都能从问心境里找到捷径出去。”
禾不渡轻轻一笑，“是吗？”
那你现在倒是放我出去啊。
这个问心境就没有被她找到捷径。
禾不渡的道心真的很坚固吗？
被问心境问了那么多遍，当然坚硬。
但是她也有耿耿于怀之物，她在问心境里斩断了前尘，斩断了还没有进入修真界时的梦魇，斩断了邪魔歪道的干扰，却始终斩不断被断定无缘大道的幻境。
灵脉有缺这件事是她心上的一道疤，她这些年假装不在意，假装认命摆烂，但她从来没有放下过。
她怎么放得下？
她如何放得下？！
她在问心境，从来没有斩断过这件事。
只不过是她研究透了问心境，题海战术都经历了那么多遍，每次遇到这种幻境，都找到问心境捷径出去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