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ant Syndrome,即为学者综合症。
一种罕见且复杂的神经发育状况,指个体在存在某些认知障碍或心理疾病的同时,却在某特定领域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能力。
这也就是田有青所说的,残疾版天赋。
也可以说,实际上,她不能明确算作有这种神经发育障碍。
只是系统加成的天赋,让她看起来和学者综合症有着相似的特点,因此被确诊。
每位患者的障碍和天赋存在较大的个体差异。
田有青在理科方面尤为突出,她在3岁那年就已经在用糖果摆斐波那契数列了。
可同时,田有青看不懂眼色,说话直接,得看图解,才能完成系鞋带,或者扣纽扣的这种小事。
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社交障碍,她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潜台词,搞不清楚隐喻,虽然可以流利使用多国语言,却难以理解语言本身的含义。
一层隔一层的韩语,明明很熟悉,却变得很渺远一样,田有青只记得自己闭着眼睛时候,走马灯般闪回,蒙太奇镜头的片段。
等到她彻底醒来,和系统的那些对话,虽然可以一字不差的复述,却只有“再次成为爱豆,不然变傻瓜”的简单理解。
反唇相讥的伶牙俐齿,对言语话题的漏洞,有着一针见血,爆·破手般的直觉,用来打垮对手,娴熟使用的文字游戏,所有的这些,都随着苏醒,变得如同流沙,消失在指间。
窗外已经漆黑,凡士林纱条固定在鼻腔,轻微的矿物油味道填充在嗅觉,像是制瓷的白泥。
经过轻度线性鼻骨骨折的闭合复位术,在她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轻度移位的骨片被推回原位,鼻腔黏膜表面的麻醉让田有青本就呆滞的神情,更加涣散到几乎找不到重点。
像是被反复人类揉搓过皮毛之后,毛绒绒的小动物似的神情,呈现一个大写的“懵”,乱糟糟的短层发丝不服帖的翘了起来。
声音也因为鼻腔空气的不流通,变得闷闷的。
“jake,晚上好。”
黏糊的美式英语,有着浆果一样甜到几乎要发腻的味道。
看着她像是要坐起来,沈载纶双手托住她的腋下,像是在举一个玩偶一样,把她举起来坐好。
田有青在日常中,几乎不会混合使用英美式发音。
尽管在荷兰,人们日常使用大多数是混合,只要沟通流畅,保证效率,不会严格区分英美标准。
荷兰语语调独特的平直节奏、重音位置,也被她舍弃。
那些极其细微的地方口音,元音被简化,辅音发音较硬,更不会出现在田有青身上。
她对具体的、规律性的东西,有着如同律法般的严谨,就连英语也遵循这套守则。
日常使用美式发音,学术场合使用如同BBC传统广播中会出现的牛津腔,经常让沈载纶感觉自己像是在看白金汉宫的王室新闻。
其实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她常常会对语言感觉混乱,也不懂每种语言有什么差别。
时不时混杂几种语言,冒出不同的单词,只是这个习惯,在她就读的学校格格不入,被狠狠教育,强制修正到了这种程度。
“有青,晚上好。”
沈载纶习惯性回应,等到说完才反应过来。
“不是,晚上坏,你都摔成这样了,晚上哪里好了?”
嘴里一边嘟嘟囔囔的,却还记得护士小姐讲过,她嘴里会有鼻血倒流的血腥味,这种情况估计刷牙是有点困难,在她没有醒来的时候,抽空去买了。
“有青,我看过了,没有酒精,还是你喜欢的椰子味道。”
沈载纶这么解释着,从斜挎包里拿出椰子油漱口水。
田有青习惯性歪头,乱糟糟的,像是鸟雀般的发丝,挡住半张脸,露出那只深褐色瞳孔的眼睛,眼神游离放空,小半张左脸上满是不解。
如果是漫画,估计已经变成了蚊香眼。
每个字符都认识,但是在一起,就完全不理解什么意思,沈载纶说了半天也只听懂了“椰子”。
沈载纶也不指望她全部能理解,只是将瓶盖装满漱口水,抵在她嘴唇边,给出具体的清单式指令。
“有青,喝,但是别吞下去,漱口,再吐出来。”
这次能听懂了,田有青慢吞吞的说了个“内”,乖巧的按照沈载纶的指令漱口,随着他的“重复上一次”,漱口到他认为应该可以为止。
“张嘴,有青。”
沈载纶手掌托住她的下颌,指腹触碰到她的嘴唇,低头检查着她口腔的血迹,虽然动作有些暧昧,但绝对没有任何情·欲色彩,只是在确认而已。
“可以了,有青,闭嘴。”
但是在旁观者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你们在交往吗?”
朴棕星陡然发问,沈载纶一错手按压到她脸颊的擦伤,凝固血液和碘伏的黄褐色沾染到指腹,只有一点碎屑般的陈旧颜色。
“莫?”沈载纶略微挑眉,“怎么会这么想?”
他回头看向朴棕星,抽出湿纸巾擦拭指腹,晕染到纸面上,变成一团厨房白色瓷砖上会出现的黄。
而明显的否认,也同样被田有青听到。
她正低着头和纽扣作斗争,单手的动作有些笨拙,错位的下摆纽扣露出小半纤细的腰肢,冷白皮有些晃眼,是冰雪的颜色。
即使听到了,她也只是睁着水亮的眼睛,像是汪了一层薄泪般清透,满是天真懵懂的无知无觉。
也不像是失落的样子,什么呀…根本不在意呢…
朴棕星低头略微勾唇,那抹不合时宜的笑意又抬手被压下。
“只是看起来很亲密?”
他这么解释着,又转移话题,问道:“抱歉,但…她是外国人吗?不会韩语?”
虽然话是对沈载纶说,眼睛却看着田有青。
“毕竟醒来之后,有青ssi就一直和jake说英语。”
“也算?”
荷韩双籍也算外国人吧?
她也没怎么在韩国呆过。
沈载纶继续解释:“和会不会韩语没关系,她就是理解不了,她会韩语的。”
“哎一古…”沈载纶韩英混着说,看她半天还在和纽扣斗争,“有青,现在停下,我给你扣纽扣。”
干脆的把她弄的错乱的纽扣解开,皱巴巴的衣料也被拉扯平整,沈载纶按着她嘴角的血痂问:“痛不痛?”
“唔…”
田有青有点苦恼,像是在思考一样,过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是那种孩童般的哭泣方式,有点无理无闹,扯着沈载纶卫衣的下摆胡乱擦着眼泪,简直是哭成小花猫,眼泪和药水混合着,并不好看,却让人心软软的。
眼睛鼻头红红的,像是上了一层腮红,圆润而清澈的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泪水划过脸颊,又激起擦伤的刺痛。
“好痛哦!jake!”
她委屈巴巴的擦着眼泪,一个一个往外蹦的英语单词含含糊糊的,都快被她熬成糖浆,黏在沈载纶身上。
“有青nim,摔伤到现在已经超过五小时了,你现在才觉得痛吗?”
沈载纶用给小狗顺毛的手法揉着她的头发,阻止她把自己的衣服当做抹布,也不让她把自己的脸擦的乱七八糟。
沈载纶捧着她的脸,用纸巾给她擦眼泪说道:“怎么哭的这么可怜啊?wuli有青nim?都在韩国了,就叫在允欧巴,不要叫jake了。”
“别讲英语,更别冒出荷兰语,我听不懂。”说到这句,沈载纶已经换成了韩语,“阿拉索?”
“内,阿拉索,在允欧巴。”
田有青配合的伸出脸,淤青擦伤弄的破破烂烂的小脸蛋,被细心的擦过。
语气软软的,如同棉花糖机械的中心轴,倒入砂糖,绕出绵密的糖霜丝缕,痴缠着裹挟着旁人的注意力。
“为什么每次都要叫她的名字?”
朴棕星看来好像是多此一举。
“如果她很久没有回答,就是意识不到是在和她说话。虽然不是每次都这样,但以防万一,叫她的名字。”
“jake,你没吃维生素吗?”
田有青注意到他舌尖□□到口腔溃疡时候,极其细微的蹙眉,未打理显得有些杂乱的眉毛,有着野生眉的自然毛流感。
骤然发问,她好像不太清楚交谈的潜在礼仪,自顾自的进行跳跃式问题,连同刚醒来的“晚上好”,都是根据夜色必备的问好。
“有点忘记吃了,有青,你为什么突然来韩国?”
沈载纶隐约的猜测过,是不是和他有关?
甚至在家人看来也有点认同,连妈妈都抱怨过,是他把田有青拐来韩国。
毕竟她以前从没表现出对kpop的兴趣,甚至连收到邀请的公司,都是他也曾经试过的那家,尽管他最后感觉出道耗时太长,选择了hybe的生存综艺而最终拒绝。
“S·M给我预定了机票,让我参加试镜。”
“你通过试镜了?”
沈载纶懒得再添加她的名字,干脆捧着她的脸,让田有青游离涣散的视线强行落在他身上,这也是和她进行对话的技巧之一。
当然,如果她本身就已经在和交谈者对视,就可以省略叫她名字,和强迫对视,这两点。
是问句,但也不算问句,是可以预想的结局,田有青很漂亮,而漂亮的孩子一向会受到S·M的优待。
连她的机票,沈载纶看着模糊的掉落在污水中的字样,是商务舱,甚至有些已经出道的爱豆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内。”田有青乖巧点头。
朴棕星征求过医护意见之后,给她点的外卖订单,从他们交谈中得到的喜好,刚好为她补充电解质,透明无菌包装的百分百原椰水,插上吸管,递到她面前。
因为不懂他的意思,所以小声的“诶”了一声,略显迷茫的抬头看他,无意识的抿唇,却没留意咬到了嘴唇的细小伤口。
怎么总看起来笨笨的,好像不注意就会受伤?
但是…ki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