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争吵?

    与其说争吵,不如说是躲避球,精神战,方好常常觉得自己似乎在和一堵墙说话,比起痛苦,更多的是麻木。

    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到这一步。

    在港大一等荣誉毕业,拿过UCL院长奖,获得过全额奖学金,任职于全美乃至全球最顶尖的儿童医疗中心之一的波士顿儿童医院。

    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成为田有青妈妈准备的。

    她只觉得心寒,当初中断职业生涯,就只换来一句“不是亲生”。

    可是不管怎样说,她放不下有青,的确不是她亲生的,他们在结婚的时候,就约定只会有田有青一个孩子。

    我看着她长大,从小姑娘逐渐长成少女的样子,让她从没办法理解金钱、时间,到现在基本恢复,我怎么忍心抛下她?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田有青无意识牵着沈载纶的手,他也没办法的只是叹了口气,任由她牵着,十指相扣的,给予无声的支持。

    很多时候,他其实没有可以发言的余地,这是她们家的事情。

    沈载纶不再是幼稚的小男孩,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英雄,可以救她脱离苦海。

    就好像迟钝的淤青,除了缄默不言,没有任何可以做的。

    应该说,除了田有青的亲生父母之外,连方阿姨都不足够。

    可是只有拥有血缘关系的人,才可以称之为母亲吗?

    不是的,血缘只是其中的一种纽带。

    方好给了她,无私的爱,照顾和支持,她的情感劳动,无微不至的关心,这才是“母亲”身份最珍贵的部分。

    没有人会认为田有青是失败的,不够完美的残次品。

    她们教会田有青,爱的具象化是,在意和记得,牺牲与优先,是尊重和空间,是保护她的特殊,也包容她和别人的差别。

    是再爱一个人,也要记得自己的存在。

    田有青想要不打扰的,陪伴在她身边。

    不管是方好,还是田女士,都是如此。

    我想要被看到,田有青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游戏当中的想法。

    因为物质贫乏造就的饥饿感,让她从不考虑梦想,只在意金钱。

    上辈子的自己,作为被忽视的那个存在,想要被看到。

    那种残存的不甘,正中心脏,插入匕首,田有青只觉得难受,她选择屈从这种感受。

    因为理解困难,感情冷漠,所有情绪爱恨如同钝刀,非要开刃才可以感受,强烈的痛苦或者欢愉,就好像这些才可以确认自己的存在。

    “我会考虑的。”

    方好爱怜的捧着她的脸,转而和医生商量她的伤情。

    不是韩裔,更非韩国人,连在韩国的时间都只是陪同田有青的赛时,潦草的一笔带过。

    对于韩语更是生疏,关于赔偿,关于事情本身的交涉,法律的层面也许不是她的舒适区,但是关于医学,方好也许比这座在全韩排名前列的主任医生更加专业。

    比远在海外的方好更快抵达医院,作为责任方,朴棕星妈妈并不是毫无诚意的干等着。

    她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动用人脉协调整形外科和脑外科主任亲自查房会诊,解除田有青家属,至少在容貌以及健康方面的后顾之忧。

    得益于韩国本身的医疗系统,或者说国家助推的英语热潮,以及医疗行业导致的学阀,能够成为医生,甚至主任级别的,大多数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和方好的沟通就变得畅通无阻,她不是这个专业的,但是跨学科的合作让她对这些有系统性的了解。

    那些对非专业人士来说的晦涩术语,病理机构,治疗方式以及预后有着专业认识,而不涉及临床手术操作本身,对于家属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足够方好确认,并且建立医患之间的信任,以及对于朴棕星家的诚意。

    结束和医生的交谈之后,方好才把注意力稍微分了一些给朴棕星和他妈妈,眼睛却始终注意着田有青的动向。

    看到方好终于注意到这边,朴棕星妈妈使了个眼色,让朴棕星立刻跪下行大礼,她也90°鞠躬,持续低头,表示无颜面对。

    “我的孩子犯下杀人般的错误,给您带来巨大的痛苦,这是死罪。”

    朴棕星妈妈双手奉上急救用品箱,里面都是田有青现在能用得上的物品,出示预缴医疗费凭证,以及责任承诺书,接着说道。

    “让孩子受到这样的折磨,所有的治疗我们百分百负责到底,现在孩子伤情是唯一的重心,您有任何需求请直接命令我。”

    “这是我们孩子需要背负一生的责任,作为家长,我们羞愧到无地自容,这份文件请您过目。”

    朴棕星妈妈也为田有青准备好了干净的住院用品,新买的睡衣和餐具都已经清洗干净消毒,送到病房。

    承诺文件中,包含全额医疗和整容修复,以及预定好的24小时专业护工,心理创伤治疗和学业补偿家教。

    全程朴棕星都是跪姿,双手平放地面行额触地礼,方好没说话,就一直跪着。

    他在他妈妈来之前,就给田有青先准备好了遮光眼罩,以及骨折儿童专用的手臂固定玩偶支架,也预先租好了医院的电动轮椅。

    负责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有青ssi的痛苦我会铭记一生,犯下这样的大错,真心谢罪。”

    比起气对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方好还是对自己更加生气,没有控制好情绪,被林正镐,也就是田有青父亲轻飘飘的一句话挑起怒火。

    让田有青跑出去,从荷兰飞到韩国,导致她摔成现在这样。

    可是,方好有充分的,生气的理由,他们再婚以来,不能说她百分百把身心都投入到田有青身上,她的重心也绝对向家庭产生偏移。

    她可以摸着良心保证,她是真的把田有青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可是到头来,只要和林正镐的意见相左,还是一句“不是亲生”。

    虽然他在事后道歉了,说只是无心之失的气话。

    可是生气时候说出口的话,本来就包含真心。

    想那些只会让自己心情变差,田有青现在的样子,只会让人心情更差,很难让人不去迁怒。

    可对方态度很明确的摆出来了,没有推卸责任,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全程都是用最高等级的敬语,明确责任,给出解决方案,态度很真诚。

    即使方好并不能听懂韩语,至少鞠躬道歉本身包含的肢体语言,是全世界通用,才让方好忍着没有发火。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懂韩文。”

    方好语气硬邦邦的,将文件放回,韩国这种动不动下跪的礼仪,她真觉得夭寿。

    “但是,我们有青伤成这样,是事实。一点也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比起说给方好听,让她看,其实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说他们的道歉本身没有诚意,而是相对来说,会倾向于更好沟通的那位家长。

    林正镐即使看到自己女儿受伤,也只是站定在病床前几步,视线落在沈载纶身上的时候,略微颔首示意,表达温和态度。

    沈载纶也知趣的离开,其实他早在朴棕星行大礼,在方好到的时候就想要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需要他参与在场。

    只是被田有青揪衣袖,好半天没扯出来,只是在一旁装死,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假装自己不存在。

    在林正镐的目光注视下,田有青终于没再执拗的揪着他,沈载纶才终于能够脱身。

    礼貌的分别向在场的几位家长道别,轮到田有青的时候,沈载纶只是给她理了理头发,用湿纸巾将她濡湿的刘海上,残存的血液擦干净。

    “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样笼统的概念,在说出口的时候,沈载纶就想到了他以前说过类似的话。

    对于时间转换田有青只存在可操作的数学符号,并不能理解时间的社会意义,她只清楚到屏幕上的数字跳转到0,就是新的一天。

    因为他没有讲几点,只约定了地点,所以当时间抵达零点,田有青就跑到他家敲门。

    好在那时候他妈妈还没有睡,让她进门,田有青进门之后,就像小狗一样,趴在他床边看他。

    因为她坚持甚至很固执,即使他妈妈让她去客房休息,也不接受,因为他当时说的是“看”,所以田有青就盯着他看。

    那时候很小,他妈妈反而觉得可爱。

    以为早上能看到两个同样稚气未脱,有着婴儿肥的孩子脑袋抵着脑袋的场景,弥补她没有女儿的遗憾,也就给她拿来毯子,也没再多加干涉。

    主要是没有人会认为,她真的能一直不睡在床头看他。

    可她真的做到了。

    但是睁眼就看到田有青的经历,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如同碳素笔一丝不苟的描摹勾勒出眼型,瞳孔是热可可一般浓郁的深褐,晶莹剔透的,扑闪扑闪的眼睛,婴儿般的纤长睫毛向下,有着天真稚气的眉眼。

    这和她漂亮与否无关,沈载纶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明天上午十点,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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