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初春还是冷的要命,也许是室内提供暖气的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响声,男练习生…不,也许是准出道组爱豆们。
毕竟他们已经通过节目甄选,确定了组合名字出道。
虽然一开始就清楚,节目本质就是用来预热、吸引关注的跳板,确定出演节目,就是板上钉钉的出道。
区别只是组合名字,概念之类的差别。
更何况背靠cj,资源只多不少,前途是清晰可见的光明,被戏称为“少爷团”貌似也没什么问题。
距离正式出道,在节目放送结束之后,总会有点空档。
鞋底随着练习摩擦着地板,发出类似于胶质擦着玻璃的刺耳声音。
沈载纶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刷着手机,看到田有青发的“公司很好”,不自觉的咬着下唇。
很好是什么意思?
好在哪里?
哪些方面?
这么简明扼要,言简意赅,不符合田有青一向以来规律具象的表达。
以前不是要逐条列出,甚至还要通过一项项事项逐条打勾,再综合打分,每个分数都不是随意给出,而是具体可量化的数据吗?
为什么现在就只有“很好”这种回答?
多少有点焦虑,也许是担心,也许是单纯保护欲作祟,毕竟不是同一个公司,脱离他的保护范围,总会让他感觉不安。
田有青的确是说过,回韩国的决定和他没关系,但是她的人生轨迹被更改是确定的事实。
多少需要负点责任吧?
不然也太没良心了。
他又不是田有青那种,把别人生活搅的一团乱,又扬着小脸蛋,满脸装无辜的家伙。
“有青ssi好像是今天入社?SM?”
发丝压在帽子上,好像有点扎到眼睛,几乎熏出眼泪来。
朴棕星前段时间陪着田有青去过皮肤科,确认她的擦伤情况。
也幸好是鼻子是轻微线性骨折,不需要做开放复位,没有外部切口,也不会遗留疤痕,点阵也只是给她的擦伤治疗,但是…
想到她术后遗留的轻微驼峰,田有青是那种教科书级别,估计可以贴在整形医院里的直鼻微翘,现在嘛…微驼峰加鼻尖上翘,完全是中式美人的精致,自带疏离倔强感。
也不能说不漂亮,只是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失误造成影响。
不管怎样,即使是无心之失,还是造成了田有青的学业受损、脸上还未完全消失的痕迹,轻微脑症荡,鼻子骨折遗留下的轻微驼峰,还有掩藏在长发之下,后脑勺加压包扎的头皮裂伤。
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可以轻飘飘带过的事情。
会关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朴棕星拿了瓶水坐下,沙发的凹陷感让沈载纶不适的拉下卫衣帽子,盖住大半张脸,或许是他亲昵熟稔的语气,过于自然的关心,让他忍不住心烦,回答就变得有些生硬。
“内,她是今天入社。”
“在说什么?”
朴成讯反应总是慢吞吞的,有时候沈载纶会想到田有青,但是这家伙纯粹是因为念书少所有有点笨笨的,和田有青完全不一样。
即使都是机器人,田有青也是那种最高等级的ai,朴成讯嘛…沈载纶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就只是机器人…嗯…不联网,常故障的那种。
“Yoo Cheong?”
练习的休息时间,朴成讯觉得热,脱了外套,倚在沙发椅背,低头看手机,直到听到关键词,才像刚开机一样搭话。
沈载纶为什么会和田有青认识?
他曾经在协会看到过的她的资料,也清楚她的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
在节目录制时候,刚好的错过田有青的探班,只是知道她来过而已。
在意?多少有点在意吧?
竞技体育和歌谣界不同,没有无脑的簇拥,混淆是非的控评辩解,黑的就是黑的,成不了白的。
是必须要用绝对的实力才能拿到名次奖牌的地方,按照大家的说法“菜是原罪”。
田有青就是那个绝对的,碾压式的存在。
掌握多种四周跳,具备3A能力,可以完成高难度连跳组合,有着“铁板4Lz3T”之称。
可本身4Lz3T也只有部分顶尖男单以及屈指可数的女单能够完成。
甚至在某些赛事中可以看到她做到4lz3t3lo的连跳组合暴力输出。
是朴成讯必须承认,自己做不到的程度,应该说,假如有田有青的实力,他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隔壁红色大国的首都才对。
所以…她的无征兆退役变得突兀到如同骨刺,不止哽在他的咽喉,也让所有关心花滑的它的人划伤食道肺腑。
“她为什么会退役?”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没办法得到答案的事情,直到今天,才终于可以探索到谜底。
田有青又不会是像他一样,变得毫无竞争力的乏善可陈,可是偏偏朴成讯的人生,除了花滑之外,没有其他长处。
“莫?”沈载纶被这没头脑的发问弄的忍不住皱眉,“反正和你不是同一个理由。”
态度不行,回答差劲儿?
当然,难道田有青是自己想转去主攻仰泳和自由泳吗?
她是尝试过很多类型的运动,最后定下来长期训练,甚至于走上职业道路的,也只是游泳和花滑。
因为以前个子矮,虽然兼顾游泳,但是更倾向于常规训练,并没有到专业的强度,而花滑才是日均超6小时的那个选项。
可即使这样,生长发育之后猛长的身高,不停的给她扯后腿。
随着个子长高带来不可避免的体重增长,已经超过了花滑最佳BMI区间,体重增加导致跳跃落冰冲击力提升,旋转速度下降,周数不足的风险增大。
一般女单选手大概15岁之后的发育关,对田有青来说,过早到来,她也不得不面对身体重心的改变带来的沉湖。
即使这点她父亲早有预感,也为她预留了退路,身材高挑对于花滑来说是缺点,但是对于游泳却是优势,才转去成为游泳选手,进行日常化的高强度训练。
“之前她爸爸好像很反对。”
看朴成讯被不软不硬的噎了一句,朴棕星换了个话题。
“看来爷爷很开明?”
唔…与其说爷爷开明,不如说是拿她没办法更加准确吧?
毕竟听取了他的意见,乘着伤痕还没完全愈合,顶着惨兮兮,破破烂烂的小脸蛋回本家。
除去鼻骨和手腕骨折,其他都是些皮外伤,可即使是淤青,也会在数日之后扩散到有些狼狈的样子,擦伤结痂,变成褐色的凸起逐渐脱落,留下浅淡的新生肌肤。
田有青好像没意识到,她那幅样子简直是只受伤收养的流浪猫,可怜兮兮的伸出爪子提出请求,那只爪子还打着石膏。
别说是亲爷爷,就是路人都要答应了,轻而易举的博取了爷爷的同情心。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当然,违法犯罪除外。
和林正镐想的不一样,反而很轻易的得到允许。
按照她爷爷的说法,她有选择的自由。
她奶奶看着她的脸,仔细检查过后,虽然清楚伤情,却也还是不住的“哎一古哎一古”的叹息,满是爱怜的给她煮着豆腐汤,一边责怪她爸爸不像话。
奶奶有双足够温暖的手,抚摸着田有青的脸,她坐在小板凳上,也配合的扬起小脸。
快到放学的时间,老旧小区的生活气息浓郁,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穿过小巷回家,好像整个街区忽然活了过来。
田有青趴在自家老宅的二楼窗边,透过铁质防盗栏往下看,街边的小吃摊位热腾腾的冒着香气,隔壁的裁缝店至少在小区内很有名,年纪已经和林正镐差不多大了。
在爷爷奶奶家蹭了一顿饭回家,因为觉得好吃,奶奶也给打包了一保温桶带走。
得益于韩国国土面积的狭小,即使她本家在光州,当天回首尔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甚至还赶得及在见到沈载纶时,继续捧着她的保温桶咕噜咕噜的喝汤。
颈上的红痕横着像是一段血色丝绸绕颈,暗红的边缘是犹如烧灼过后的焦痕。
沈载纶上一次看到这种痕迹出现在她身上,还是两年前,她12岁那年。
荷兰的花滑成绩谈不上出色,俱乐部也少的可怜,田有青渡过短暂的入门阶段,就被送往多伦多北约克外训。
因为前一天偷偷吃了冰淇淋,导致隔天的重感冒低烧,体力不支持再次完成连跳,想要提前结束训练。
即使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却她父亲被一口咬定说谎,揪着她的头发逼迫,她必须完成6小时的训练。
“你妈妈为你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做不到现在就去死。”
她父亲就像在雕琢一块玉石,刻刀刮下的每一层,随着他的“必须更好”,都让人听见皮肤肌理被铲下的声音,掉落的伴随着皮肉的碎屑,簌簌的犹如积雪,盖在单薄的骨骼。
骨骼碎裂的碾压声,充耳不闻,踝关节的严重扭伤,伴随着小骨片的撕脱骨折,也是视而不见。
她不想完成的四周,之后也不必完成了。
“你在不开心吗?ja…唔,在允欧巴?”
她窝在沙发上,仰着小脸,看向沈载纶,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结论。
毛茸茸的短发乱糟糟的,刘海长到应该修剪,却因为讨厌陌生人修剪头发的声音,而拒绝去理发店。
即使用眼睛观察,也需要嘴巴的确认,田有青是那种孩子。
“当然了,我在不开心。”
沈载纶故意把表情做的夸张一些,缓解心中渗到骨缝的愧疚,氧化成铁锈般的颜色。
扭过头去不看她,连同语气都像在学习卡通片。
几乎可以预想到的,裹挟着生椰味道的脑袋架在他的肩上,发丝蹭在颈侧。
明明看脸完全还是少女的稚气,可是偏偏好大一只,个人都快赶上他了,还要把自己整个塞进他怀里,姿势自然是别扭的,多少有点不舒服,却还要用力的抱着他。
石膏卡在躯体之间,成为一道桥似的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