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你自己可以吗？”

    金玟炡将发丝勾到耳后，眼里暗藏的野心熠熠发光。

    比她设想更加美妙的结局，并不是她预想的套装裙造成的事故，而是一首歌。

    对过去事情抱着近乎漠视的无知，因为得到公司的看重，被捧到飘飘然，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大明星了。

    用戏谑轻佻的态度，随便唱了两句，甚至更改了歌词的意思。

    刚刚拆去石膏，田有青的手依然有部分障碍，和那家伙大吵一架，不…也算不上，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姐姐，那种目光就足够让对方感到焦灼。

    “莫啊？为什么这么看着欧尼呢？”

    大概是保守家庭出身，甚至有军方背景的孩子，所以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理直气壮的问着。

    “《献给你的进行曲》歌词错了。”

    “那种东西，随便吧。”

    刘智敏摆手没当回事儿。

    “不可以。”

    田有青直勾勾的盯着她，平时被认为空洞的眼睛，此刻像冰冷湖面下的影子，透出捕食者平静，既童真又阴郁。

    “5·18事件的纪念曲，不可以唱错。”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纠结？”

    刘智敏感觉被冒犯到，被这样严肃的纠正，还是小那么多的妹妹，更加进入强对抗情绪。

    “都是过去的事情，因为在事件中，死去的人没有你的父母亲人，没有亲朋故交，所以…”

    声线迟缓着，即使清澈干净到如同玉石撞击，她抬头看了过去，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在这种眼神下，却是锋利的刃面，照出隐隐的冷光。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轻的像一阵烟雾。

    “什么啊？难道你家里有人在518去世了吗？”

    刘智敏觉得好笑看了撩了一下头发，走过来缓解尴尬的氛围，扶着田有青的肩膀，小幅度的摇晃着，像在撒娇一样。

    “干嘛这么严肃，wuli忙内。”

    “有。”

    她的笑意戛然而止，像是一道裂缝，僵持在脸上。

    刘智敏收回手，多少有点难堪。

    她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只是没有那种必要的警惕性，很多时候只是随意就说了出去，做了而已。

    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与其说是无知，不如说是不关心。

    因为根本不在乎，才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甚至她的家庭背景，在事件中扮演并不光彩的角色，可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坏人，是反派，人都会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认知被扭曲，是非对错也就被颠倒个彻底。

    “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抱歉。”

    从愧疚变成别的什么，推卸着责任，说着一些没诚意的道歉。

    嘟嘟囔囔的，好像自己很委屈一样。

    即使如此，作为姐姐的威严，从小在家庭教育下的认知，让她没办法对事件本身，对她的态度道歉。

    只是为这件事对田有青造成的感受道歉。

    田有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宿舍收拾着行李，刘智敏也装作不知道，默认了她的离开。

    踩着拖鞋帮她的金玟炡，对于事件发生多少有点窃喜，组合成员们不同的化学反应也是重要的考察项目。

    而刘智敏和田有青，现在简直糟糕透顶。

    即使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漂亮的，清透到像是儿时弹珠棋盘上，最冰透清澈的玻璃珠，那样的眼睛看着。

    常年泡在泳池，停留不见日光的冰面，肤色苍白到有些病态，眼睛大而圆润，瞳孔是不真实的，人工调制的棕褐色隐形眼镜。

    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冷漠，坚定到近乎偏执，像是那种恐怖电影中，会出现的复仇萝莉。

    行李箱拖动的滚轮声敲在地板，手机放在阔腿裤口袋里，尾部坠着那只植绒小羊，歪着头，很是无辜。

    “可以的，谢谢欧尼。”

    虽然依然面无表情，却恢复了些温度，对着金玟炡，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看的她多少有些愧疚。

    金玟炡嘴上说着：“真的要搬出去吗？”

    手指上却在屏幕上，用Kakao T给田有青打好出租车，也是那点残余的愧疚心作祟，让她把人送到楼下，看着她上车为止，才折返回宿舍。

    林林作为外国人没办法参与，内泳绘里则是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虽然有跟着说几句，却也就是假客套而已。

    其实她自己很清楚，论家里有点东西，她和田有青，很难说谁后台更硬。

    只是田有青家里算不上支持，最多只是给予保护性的帮助，更多是不干预，连带着公司也看着脸色，明白她家的想法，在公事公办而已。

    不然刘智敏的优越感，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显现？

    被安排的课程，因为缺失主舞位置被迫填补的刘智敏，总是和恢复之后的田有青碰上。

    舞蹈课即使看到，也只是生疏礼貌的打招呼，完全不是公司期望的，大众要求的那样。

    明明只是同事，甚至是一直处在竞争状态中的同事，人气差异是各种数据的具象化数字，却被迫要表现出超越同事、朋友，接近家人的关系。

    怎么可能呢？

    刘智敏嗤笑一声。

    从争夺出道位置，到之后可以预想的各种资源，怎么可能真的友好？

    刘智敏的想法在之后得到了完全的印证。

    大到不开灯的舞台，小到保镖们说只需要保护两位s级成员，而把绿卡们晾在一边，任由人群冲撞。

    当然，所有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田有青的舞蹈实力比她预想的要强的多，还以为学芭蕾的孩子很难这么快适应，结果表现的很好。

    可是再这么好下去，还能有自己的位置吗？

    公司现阶段确实投入了不少成本在她身上，可女Rookies们当初得到的资源也不少，还不是说放弃就放弃？

    刘智敏对着练习室镜子，轻轻吹了下碎发，余光瞥到田有青，她正盘腿坐在角落，低着头对着活页本写着些什么。

    以前，她们还算融洽的时候，刘智敏也看过那个活页本，左侧的网格纸是一些她徒手画的图形，右侧则是文字类的推导过程。

    可即使是文字，不管是混写的各种不同字符，还是她能看得懂的韩文，其实都理解不了。

    只是莫名的，感觉到了那种平时不太显现的隔阂，那种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感，冷冰冰的，高智又高知，是一种难以跨越的，上流阶级的感觉。

    真是好运。

    刘智敏对着镜面的雾气描下两个字，没来得及写完，又干脆的用手指擦掉。

    不会一直这么好运的。

    她这么想着，对着镜面露出一个甜美的，会在镜头公众下展露的微笑，和公司每一次教导的那样。

    新人开发组的职员姐姐们，在结束练习之后，拍着手宣布，她们可以去吃烤肉。

    终于逃脱了减脂餐的地狱。

    鸡胸肉、虾和一堆杂草，除了田有青能够适应，其他人都是苦着一张脸，试图欺骗自己的大脑，是在吃麻辣烫。

    “不愧是选手啊选手…”

    金玟炡看着田有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好，似乎只是为了活着在进食而已。

    她捏着田有青的脸颊肉说道：“wuli有青还是宝宝呢～怎么也得吃这种苦呢？”

    “我14岁了，不是宝宝。”

    她一本正经的纠正着，被捏着脸颊肉，语气也变得软乎乎。

    “kiyo。”金玟炡夸赞着，拉着田有青欢呼，像个小女孩似的举起手，“烤肉脆骨！”

    新人开发组的欧尼把她们领到一家挂着“暂停营业”的烤肉店前，职员却开门把她们引导到餐桌前。

    排烟管道对着铁板盘，五花肉被烤的滋滋作响，油脂流在平面上。

    几乎还没看清楚来人，金玟炡就已经弯下腰鞠躬问好，顺带没忘记扯了下田有青的衣袖，提示她别再呆愣着。

    是nct，金玟炡自己也不一定能弄清楚的小分队，总之有几位人气颇高的前辈，以及不久前被公开的郑成璨。

    “啊…”他手指撑着下巴，扣在嘴唇上，恍然大悟，“你是祯源说过的那个孩子对吧？Yoo Cheong？”

    沈载纶是动用过一点人脉，最直接的就是梁祯源，他以前也是SM练习生，拜托人照顾她一下，毕竟韩国这种地方，懂得都懂，前后辈文化演变成糟糕的欺生霸凌。

    只要是前辈，即使没主动问好打招呼，就会被前辈聚众扇耳光，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鉴于梁祯源是男练习生，沈载纶在他说着“哥确定吗？我只认识男练习生”，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下选择放弃。

    但是后来看，梁祯源说的百分百是谎话。

    不过梁祯源也确实提了那么一嘴，让郑成璨有那么点印象。

    至于后来，郑成璨更有印象了。

    很少有人会直接说“这里禁止吸烟”，尤其是面对前辈，而她还是个练习生。

    可是田有青就是这么做了，即使从她开口，金玟炡知道她要说什么，也没来得及阻止，只好不停的鞠躬道歉。

    “抱歉，延佑前辈，有青不是那个意思。”

    餐厅后的小巷，金玟炡只是说着去趟便利店，田有青跟着她一起出来，拎着的塑料袋里，是几瓶零卡饮料。

    返程的必经之路，没看清楚是谁，她只是小声的说了句“有点讨厌”，那孩子就直接莽了上去。

    黑色夹克外套，自带的帽子被扣上在鸭舌帽上，指间夹着点燃的香烟，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拉到下巴的口罩，露出足够让金玟炡辨认的脸。

    也就是这句“前辈”，让他放心下来，既然是“前辈”，就没有会被拍下，上传到网络的可能。

    连那句类似指责的“禁止吸烟”，有可能导致的结果，不至于让李锴灿伤筋动骨。

    毕竟只是挨两句骂，道个歉，路人说说而已。

    真正为他付出金钱、时间，以及真心的，真正为他买单的，粉丝们，西珍妮们，搞不好还会觉得抽欧巴很帅气。

    岁月史书过去，也只是某些人多了段记忆而已。

    至于更糟糕的情况，也多的是人给他洗地，为他辩解洗白，给他做着反黑，甘愿成为免费的水军，数据女工。

    作为爱豆，这些才是真正的底气。

    人气，爱意，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这些平常人难以得到的东西，共同喂养出彻头彻尾的，只顾着自己的自私怪物。

    反正你们会爱我，反正你们会原谅，反正只要我保持身材样貌，做什么都可以。

    抽烟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是被骂，也多少有点烦躁。

    “哦。”

    李锴灿掀了下眼皮，本来是没多大兴趣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冷脸，确实是非常漂亮的孩子。

    他多少来了有点兴致。

    “那位。”李锴灿用下巴尖点了点，藏在金玟炡身后的田有青，“是讨厌欧巴吗？”

    他干脆的熄灭了香烟，指尖被燎到有些茶色。

    鼻骨的骨折有些后遗症，嗅觉灵敏度下降，反而让田有青没那么容易触发感官崩溃，只是多少有想要逃跑的心情。

    “内，很讨厌”田有青揪着金玟炡衣角的指尖泛白，“不是欧巴。”

    她反驳着，眼睛水泠泠的，像是一道午后静谧的湖面，浮光跃金，波光粼粼。

    有人说灵气，有人说空洞，但是，李锴灿喜欢那双眼睛。

    所以他笑出声来。

    “怎么办呢？讨厌欧巴？”

    可是欧巴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