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认真想想看，田有青也有很多优点。
譬如，她字写的很漂亮，不管是汉字还是日文，都像是可以出现在美工字体库里收录的样子，笔画的倾斜度和勾挑细节都注意到了。
“你是左撇子？”
不是上同一门语言课，被李瀚飞拜托照顾田有青，李颂和酸溜溜的，有点幼稚的“哦”了一声。
被李瀚飞轻拍了下脑袋：“在嫉妒吗？wuli颂和？真是可爱的家伙。”
这样说完之后，李瀚飞就离开去他的教室了，还没忘记和田有青挥挥手。
她只是缓慢的，李瀚飞都已经转身走了，依然呆愣愣的，看着他，好像是约定的默契一样。
李瀚飞在注意到别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是不会闷头离开，而是有点可爱的悄悄回头看。
在看到田有青依然在看他的时候，眼睛笑成月牙的弧度，田有青动作一顿一顿的挥手，得到他微微弯腰的点头示意，却依然盯到他的衣角都消失在半透明玻璃上，才终于收回目光。
“什么啊…是约定吗？”
李颂和转动着手上的水性笔，心里怪不是滋味。
“不完全是，其实左右都可以。不是约定。”
田有青收回手，依次回答在老师让他们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用明亮水润的眼睛询问，刘海过长的遮住眉眼。
“需要我帮你写吗？”
李颂和随意的点头。
那些方块或者别的，总之陌生的字符挤进脑袋，又很快像是游鱼一样，握不住的滑走，只留下些鱼缸水里的腥。
桌上的白纸，出现他的名字。
田有青握笔时候，手背的青色血管透过冷白皮肤，如同白色睡莲上的脉络，干净又皎洁。
食指第二指节上摩擦出薄茧，指甲修剪成一点点白弧，指尖透出淡淡的琉璃玉色的豆沙红，气血感十足。
“不是约定的话，为什么要这样？”
李颂和单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她。
“jake会在道别之后回头。”
田有青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确认对方离开，但是回头不应该只是为了看到背影，所以她会一直看着，目送看不到李瀚飞为止，再选择离开。
“jake是谁啊？”
李颂和拨弄着维身素瓶盖，发出细微的响声，他扯出个笑来，舌尖抵住上牙，透着一股子嘲讽。
“瀚飞哥也是左撇子，哎一古，真有缘分呢，公主nim～”
“jake就是jake。”
田有青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眨眼间彩色隐形眼镜滑片，像是重影的拖拽镜头的产物，单只眼睛里一深一浅，小半真实的瞳色暴露在李颂和面前。
“隐形眼镜滑片了，不近视的话干脆摘掉吧？好像有点发红了。”
李颂和看着她补了个眼药水，想了一下，预计她佩戴时间超过8小时，维生素瓶盖被扣紧。
“隐形眼镜不可以戴太久。你不是这也不知道吧？大小姐？”
“中间换过一次，这是日抛，没有度数，我不近视。”
虽然不怎么听话，也不怎么听得懂别人说话，但也确实是句句有回应了。
李颂和看她依旧泛红的眼睛。
“不近视就取下来，你眼睛好红，要成兔子了。”
“不可以。”
田有青随着她的摇头，发尾轻轻扫到他的胳膊，左撇子就是很容易碰到别人，偏偏这家伙离开练习室，就换了种穿搭。
收腰的短袖白衬衫是下挖V领的开口设计，立体层叠的领口缀满木耳边蕾丝，格纹半身裙边搭在大腿，膝盖上是天鹅绒长筒袜，溢出一点点大腿肉。
乖巧，甜美，性感又清纯，像是从ins上走下来的纯欲美少女。
她好像不觉得害羞，明明散发着像是水蜜桃一样，甜腻的几乎让人听到那声娇嗲的叹息，让人融化。
“我奶奶不让我在别人面前取隐形眼镜。”
她趴在桌子上，就越发像颗剥开红色荔枝皮，露出果肉的饱满晶莹。
“那我闭上眼睛，你取下来。”
像是被烫到一样，李颂和注意到这点之后，视线猛然收回，咽喉发出模糊的音节，从耳尖红到耳廓。
他之前几乎从来没有在意过，只是单纯出于讨厌，讨厌她频繁的侵犯李瀚飞私人空间。
“我不可以在家人之外的人面前取下隐形眼镜。”田有青用手指戳弄着她手机壳尾部，坠着的植绒小羊补充，“在允欧巴他们家除外。”
“在允欧巴？你男朋友吗？”
李颂和撩了下头发，仰头无语的笑出声来，几乎是气音。
“既然有男朋友，和瀚飞哥相处就多少应该注意一点吧？男朋友完全没有意见吗？”
“在允欧巴不是我男朋友。”
田有青因为不舒服的忍耐着。
当然，并不疼痛，只是皮肤像被泡过的糯米纸，皲裂开一道横向纹路，那种不舒服。
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短层发尾翘起，像是刚睡醒，懒得搭理别人的猫咪。
犹如阴影的黑眼圈像是沿着下眼睑随意描了一下，浅褐色和浅灰珠光眼影打底，左眼下恰到好处的痣像是一滴眼泪，撩人又楚楚可怜。
红着小兔一样的眼睛看过来，滑片更加严重，浅层的，是真实的瞳色，像是琉璃琥珀，或者榛子糖。
本来的颜色就足够漂亮了，远胜过批量生产的隐形眼镜。
李颂和只想叹气。
终于熬到结束课程，转头却发现田有青被阳光直射到眼眶，鼻尖泛红，细长浓密的睫毛坠着泪。
眼睛湿漉漉的望了过来，水润的泛着光，宛如晶莹剔透的宝石，就是觉得她没苦硬吃，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只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瞳孔颜色？”
他从包里拿出眼镜盒，随意摸了一副墨镜，递过去。
“用这个。只要你不怕被别人骂关种就好。”
“鼻骨骨折，医生说现在还不能戴眼镜。”
田有青呆愣愣的解释完，看着李瀚飞在教室门口等她，一股脑儿的把东西都扔到包里，拽着背包小跑着。
蓝白色德训鞋擦在地板上，敲击台阶，姿态轻快的像只鸟雀，扑进他怀里。
舌尖抵住上颚，李颂和没忍住“啧”了一声，手指扣在眼睛盒上，扔进包里发出脆响，环着胳膊，抱胸冷冷的看过去。
哦…这时候不止不用顾及鼻梁，连手上的石膏都不用考虑了？
“石膏什么时候拆？”
李瀚飞稳稳的接住她，掌心垫在她下巴，避免和胸腔直接的触碰，导致她下巴红了一片，又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发。
“明天。”
田有青扯着他衬衣纽扣，像是小猫试图抓住逗猫棒一样。
“需要我陪你去吗？”
随着行动下滑，松垮的长筒袜堆在左腿，李瀚飞指了指她的长筒袜示意，得到田有青懵懵的表情。
“这个你得自己处理了，有青。欧巴是男人。”
田有青歪着头，隐形眼镜终于不堪重负的翻折，随着她眨眼掉落。
“竟然真的有人是异瞳？”
李颂和现在才明白那句不允许的含义，至少在韩国，和大家不一样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反而会让自己处在特殊的情况中。
因为是全校唯一的金发，因为是艺人，因为…总之只要不一样，就会受到嘲弄，霸凌，孤立和欺生。
那么也可以等同于，因为眼睛。
“天生的？你是混血吗？看不出来。”
明明面无表情，但是又透着一股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茫然无措，好像死机了一样，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怜兮兮的讯号。
“jake…”田有青扯着李瀚飞的衬衣下摆，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几缕发丝，声音闷闷的，“天生的，八分之一。”
田有青的混血确实很不明显，她奶奶还有点混血相，有一头自然金棕色头发。
到了她爸爸就几乎看不出来，至于她都稀释到八分之一，除了遗传的虹膜异色，以及冷白皮，几乎没有其他特征。
至于她奶奶为什么不让她摘下美瞳？
想想看吧？
在奶奶那一辈，作为混血会遭受到的歧视，即使是现在，韩国依然是个如此排外的国家。
他们面对白人的时候总是一副我们是受害者的姿态，感觉自己被歧视，但是对于经济欠发达地区国家的国民，又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尤其是对待越南人。
就是因为奶奶当初这幅与众不同的脸，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她才让田有青剪刘海，佩戴美瞳矫正瞳色。
更何况虹膜异色症导致强光耐受性差，美瞳不止负责矫正瞳色，同样有遮光的作用，是uv防护功能，可以隔离紫外线，防蓝光。
“怎么哭成这样？”
李瀚飞用拇指擦掉她眼尾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掌心是妥帖的温度，拖住她的脸颊下巴。
“太刺眼了。”
她有点委屈的小抱怨，泪水滴落在他掌心虎口，湿漉漉的眼眸是迷蒙的雾。
“墨镜不能戴，眼睛又畏光。”
李瀚飞干脆解开她的发尾的丝带，低头问道：“可以相信我吗？”
她像是疑惑，眉头微微蹙起，歪斜着头，水母头上层短发凌乱的荡在空气中，虽然面无表情，却还是几乎不假思索的乖巧点头。
用丝带蒙住她的眼睛，又牵着她的手。
“有青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李瀚飞被完全信任的眼神看的心软乎乎的，都化成了一滩甜水。
“怎么这么乖啊？”
交往吧？不然就干脆交往吧？
李颂和翻了个白眼。
更讨厌这家伙了，是在演傻瓜让哥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