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云听着那句话,准备去涂药的手都僵硬了。
她看着顾屿深的背影,偷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扬起一个十分命苦的谄笑,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着:
“呵呵呵呵呵,一个亿?。赶上您这么个正义凛然的瘟神仙官,我看我下下下下下辈子都挣不到一个亿。”
正在看大屏幕的顾屿深听到声音,转头一脸疑问的问她。
“你有说什么吗?”
江慕云看了看他的脸,立马谄媚道:“没有没有。”
“真的?可我刚才分明听见……”
“真的没有!”江慕云若无其事地用手蘸了些许药,将药轻涂在额头处揉着,一边继续陪笑道:
“我只是觉得能得到顶顶大名的顾使长赐药和教导,万分感动而已。要不是我头顶有包,真的想要给您磕三个响头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顾屿深怎么听都怎么觉得不对。
可曾经凡人们给他上供的时候也总是这么念念叨叨的,想来这也许就是她来凡间学到的感谢仪式,终究还是半推半就信了。
他不再去看江慕云,手中灵光一闪。
很快,在原先放置直播大屏幕的地方立了一块闪着细碎微光的直播预约告示。
“你快些擦药吧,我要去各处布置直播观看入口。你一会将你的东西和你那几条狗一并打包带上在这里等我。
天庭给我们批了休息所,为避免在发生今日这种事,日后我们在那里休息和直播。”
江慕云“嗯”了一声,看着顾屿深身影逐渐模糊,才开始慢吞吞的收拾。
又没过一会,顾屿深再次回来,带着江慕云回到了顾屿深所说的那处休息所。
虽是破旧,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
这一夜,抱着几只洗的喷喷香梦里还在吵着要骨头的小狗,江慕云觉得真是她来到这世界以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了。
翌日一早,天光早已大亮。
一夜好眠而精神无比的江慕云站在院子里,与顾屿深站在新搭好的操作台前,按照预约顺序开始进行连线。
下一瞬,连线再次接通,这次画面里出现的是个皮肤黝黑,满脸愁容的老汉。
他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局促不安的地对着画面搓着手。
在他身后的,是一见看着简陋却十分干净的猪圈,圈里还铺着厚厚的干草。
细看的话,可以看见一头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的大猪,正了无生气的趴在那堆草堆里。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连哼哼声都透着一股子肉眼可见的虚弱。
“仙……仙官,仙官救命啊!俺看你能听懂那些小猫小狗说话,求仙官快救救俺家福宝吧……”
那老汉一见江慕云,激动的恨不得就在仙幕前给她跪下,操着一口方言又急忙说道:
“俺叫张大户,这是俺家福宝。俺家福宝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猪王,多少母猪都等着它配种呢!他要是没了,俺们家一年的嚼谷就全完了呀!”
“张大户是吧,你先别着急。你和我说说,这头……不是,你家福宝是怎么了呀?”江慕云见状对着张大户急忙安抚着,她小小年纪可受不得大爷这一拜啊!
容易折寿啊!
下一瞬,只见那老汉利索的将猪圈门拉开。
走到了那头名叫‘福宝’的猪跟前,眼圈发红的继续说道:
“仙官,俺们福宝昨日开始,就突然不吃不喝,给它平日里最爱的豆粕它闻都不闻,就趴在这,浑身不停地哆嗦……仙官啊,你给看看,俺家福宝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啊?”
好多新进来的看老汉这架势,紧跟着在弹幕中又活跃起来了:
【呦,可真够新鲜啊。昨日看完狗又看猫,现在都轮到猪了?】
【这猪养的真不错啊,膘肥体壮的,看着就好吃……(对不起,我错了)】
【你这人积点口德吧,没看见人家大爷都快急哭了么?这猪王可关系到人家一年的收成呢!】
【是啊,这年头人都吃不饱,能把猪养成这样,不容易的。】
【这老汉好可怜,仙官帮帮他吧。】
江慕云看了看弹幕,又看了看那头瑟瑟发抖的大猪,开口对着众人安抚道:
“大家别急,大爷你也别急,我来问问它”
然后转向那头猪,语气温柔:“你好,我叫江慕云,你叫福宝是吗?你能听懂我说话吗?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那头叫福宝的猪在听到她时,只是惊恐地抬了抬眼皮,望了江慕云一眼。然后就重重的垂下眼睑,庞大的身躯抖得如筛糠一般。
顾屿深在一旁观察片刻,皱眉小声道:“本官看它的状态,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江慕云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也颇为凝重的点点头,她当然也看出来了。
动物虽品种有千千万万,长相体型也各不相同,可他们却都有着与人一般的情绪感知能力,甚至比人类更甚。
如果要用她曾经所接触的专业名词,来解释眼前这只名叫福宝的大猪此刻的反应。
毫无疑问,这就是‘应激’。
她对着直播台,试着用这些普通人可以听懂的词汇去解释这个名词。
“大家看,福宝瞳孔收缩,肌肉僵直,它并不是什么染了什么病,而是一种俗称为‘应激’的精神类创伤。”
屏幕中的张大户一脸呆滞,愣了片晌挠了挠头,胡乱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急出的汗,颤颤巍巍开了口
“仙官呐,俺就是个乡野粗人,也听不懂什么叫应激什么创伤什么玩意的。您既看出它哪里不对,可是有办法救俺家福宝了?”
江慕云叹了口气。知道此刻情况危急,可想到福宝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她只能对着张大户试图将话说的更直白一点:
“大爷,我刚才所说之意,就是想告诉您。福宝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您仔细想想,昨日之前,您或者福宝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比如打雷,或者什么野兽闯进村子里了?”
那边的老汉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仙官。昨日日头好的很,别说打雷了,就是连片乌云也没有。俺们这儿山清水秀的,也太平得很,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猛兽下山啊。”
江慕云两眼一黑,好好好,线索又断了。
她再次转向福宝,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抚它,试图向它传递善意和安全感。
“福宝,乖,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大猪毫无反应……
“你看,你的主人很担心你。”
……鸦雀无声……
“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你现在很安全”
听到这句话时,福宝的颤抖终于是减弱了一些。
但它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被扼住喉咙的声音。
江慕云眉头微蹙:“不行,它的恐惧太深了,光靠安抚不够。它的神识因为惊吓而混乱,很难正常沟通。”
说罢看向顾屿深,用商量的语气问:“顾使长,你有没有什么安神静心的法术,能暂时稳定住它的情绪。”
顾屿深深深的地看了她一眼,抬起那只纤细柔白的手在空中快速虚画一通,然后一道柔和的蓝色光韵缓缓在他指尖凝聚,穿透直播画面,轻柔地笼罩在福宝的身上。
然后声音沉稳道:“我以清心咒护住它的心神,但效力有限,你速战速决。”
有了仙术的加持,福宝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它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就是现在!”江慕云抓住机会,“福宝,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福宝的“哼哼”声被转换成了字幕,在屏幕上浮现出来。
【…山…山里……有坏人……】
光是表达出这几个字,就好似已经抽干了它全身的力气,画面也开始扭曲起来。
江慕云心头一紧,立刻追问到:“别怕,福宝乖,告诉我,山里有什么坏人?”
福宝的身体因为回忆而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就连顾屿深的清心咒光芒都开始闪烁不定。
它庞大的身躯在干草堆里挣扎着,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夜里……黑衣服……好多人……抬着笼子………有哭声……】
老汉看到弹幕,一脸茫然:“山里?俺们这山祖祖辈辈都安安生生的,哪来的坏人?”
弹幕再跟着炸开了锅,连带着好些人开始议论纷纷:
【黑衣服,抬笼子,还有哭声……我靠,这描述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不会是人伢子吧?太吓人了!】
【大爷不是说山里很太平吗?】
【猪的眼神能有多好啊,天又黑,隔那老远,别是看错了吧?可能就是些进山打猎的猎户?】
【猎户也不会都穿黑衣服的吧?这么统一,听起来倒是像什么邪教组织一样!】
众说纷纭之际,顾屿深越过江慕云前一步,阴沉着脸对着画面开了口“福宝,你再仔细想想,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别的记号?”他说话时,手中再次微施法术,努力稳住福宝那因着回忆而不断挣扎的身躯。
随着注入更多法力的清心咒被注入,福宝逐渐安静下来,似乎在努力回想。片刻后,新的弹幕浮现:
【……那些黑影……他们的袖口……都有……一个发着红光的印记。像……像个鸡爪子。】
听到这句话时,顾屿深那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显乌云密布,他的目光以极快的速度扫过炸锅了的弹幕,随后退身一步到江慕云旁边,将声音压的极低,“福宝所看到的应该是“赤爪盟”,那是一个由妖族组成的专门抓捕灵兽的败类组织。”
江慕云心中一跳,她对着直播台摆出一个安抚的笑,然后凑过去小声问“那……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