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又缓缓了关上。

    这一刻，连小鸡都心碎了，它不安地望一眼沈怜青，想说些什么，却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沈怜青还跪在冰面上，像是不能接受。

    她的身子还在细微发着抖，整个人失去了血色，唯有缓慢呼吸着的力气。

    然后，沈怜青听见了江绮微弱的一声，“你是谁？”

    怜青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你的嫂子。”

    嫂子。

    ……家人。

    江绮无端感到心安，他无意识地收紧臂膀，静静道：“很冷，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不会。”沈怜青的声音仿佛与漫天冰雪融为一体，“你的命是我的，老天也抢不走。”

    谎言。

    这个人，又在骗他。

    江绮垂眸看向她弯曲的脖颈，他闻见了自己死亡的糜香之气，但此刻内心平静，甚至觉出了片刻安慰。

    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居然也能安抚他的情绪。

    这令他觉得惊奇。

    怜青疲累地将他放了下来。

    肩头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察觉到江绮正在看着自己，怜青说，“你不要以为我在骗你。”

    空气里，那股幽腻的檀香正在逐渐加重，怜青知道，江绮现在恐怕只是回光返照，再耽搁片刻，此人必是活不成了。

    从幽微戒里掏出那对蛊虫，怜青忽而拿起江绮的手指，放进嘴里咬出了一个破口。

    随后，她把江绮的一滴血喂给了小瓮中的那对蛊虫，再任由蛊虫，钻入自己与江绮的口中。

    “这是同心蛊。”怜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从此以后，你我二人，生死相连。谁也不能抛弃谁。”

    张见素长叹了一口气。

    事情终于来到了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它虽然是一只小鸡，但也会好好给沈怜青收尸的。

    ……还会加油写话本子，四处宣扬江砚白为飞升而杀妻的渣男行径，也算是替她报了点小仇。

    不负相识一场。

    江绮没再说话，他的眼睛始终半张着，偶尔缓慢着眨一眨，目光迟钝着凝在怜青的脸上，只是探寻的望着她。

    也不知听懂没有。

    怜青轻咳了两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撑着自己站起来，继续往春月宫走去。

    来到大门前，怜青无力着敲了敲，“这位修士，我自知上门打扰，已是不知好歹。但舍弟并非常人，他天生异骨，只有春月宫能救他……”

    那少女忽而又把门打开了，虽然不乐意，但见沈怜青这只剩一口气的可怜样，也不好发作，只好耐心着跟她解释，“你说得很对，我也想救你弟弟，但问题是我不修医道，别人又都死光了，我爱莫能助啊。”

    怜青此刻已是脱了力，软绵绵着靠在墙上，“不必修士出手，我知道春月宫里有一座诛妄池，可助走火入魔的修士清心除欲，疗愈身体。也许会对舍弟有用。”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少女狐疑道：“你一个凡人，能比我还懂吗？”

    怜青诚恳道：“那是玄月真人亲手修筑的，就在春月宫后山洞中。人命关天，求求你……”

    话没说完，那少女的脸上扬起了然之色，她神色复杂着看了眼怜青，“好吧，我知道你说得是什么了，若是人没治好，你可别怪我。”

    随后，她干脆打了个响指，从春月宫中便有身形巨大的灵兽跑了出来，不用指使，它很快奔袭向冰河方向，随后张开大嘴，竟是一口把江绮叼了起来，很快又跑了回去。

    “别担心，小七她会把人送过去的。”少女打量了下怜青，“你呢？进来烤烤火，吃点东西吧。”

    话音一落，这少女便直接把怜青从地上抱了起来，璇身回到了院子里。

    张见素连忙蹦蹦跳跳着跟上去，它一直在说话，但怜青只是沉默，正犹疑间，那少女嘟囔一声，“怎么晕过去了？阿瑾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对一个凡人也这样刁难。”

    院外忽然略过一阵风啸，恐怕是那‘阿瑾’不满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