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一室阴晦的暗影里,

    韦清闻蘸了蘸杯里的茶汤,食指在檀木桌上落下一圈水痕。

    他靠在桌前,思绪飘忽到那个清晨。

    原本只是顺着民宿的小路在找那只总爱乱跑的小蓝金渐层。

    晨雾还未散尽,空气中尤带着淡淡的花草香,他脚步极轻,生怕惊扰了这片难得的宁静。

    直走到廊下,不经意间抬头,只一眼,就又看见了她。

    晨曦中,少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笔,依旧专注地在纸上涂抹着,乌发铺满了她的整个后背,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荡漾。

    韦清闻顿住了脚步,靠在廊柱旁静静看着她画画。

    她的笔在纸上划过,正在描绘着一个大概只有她才能看见的世界。

    她似乎很喜欢在清晨画画,可能是一夜未眠,亦或是像他一样,只是醒得太早。

    但那一刻,他对“岁月静好”这个词,忽然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韦清闻没出声,只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小奶猫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蹭了蹭他的裤脚,才将将醒神。

    抱起猫,又抬头看了眼依旧沉浸在画中世界的少女,他扯了扯唇轻轻笑了。

    从那以后,她的模样和她笔下那幅未完成的画,就已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韦清闻悠悠回神。

    案上那串水渍不知何时已在他指尖下蜿蜒成一个“姝”字,转眼又被桌面的纹路吞噬去了大半。

    他哑然,收回的手顿在半空,大概是想抓住些什么,可最终只能轻轻收拢。

    天又阴了。

    细雨斜织,落在窗玻璃上划出密密麻麻的水痕。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存着拥她入怀时的香甜温度。

    当真是,疯了,疯了!

    韦清闻重重揉了揉眉心。

    原来,心的沦陷是件如此悄无声息的事情,分明近在咫尺,思绪却已经不受控的开始绕着她打转,等到他察觉时,早已深陷其中。

    明明心里酸得要死,还要勉强端起那副清冷自持的空架子,连吃醋都要吃得不动声色,生怕被她看穿自己早已溃不成军的在意。

    桌面上,未干的茶渍又聚成新的形状,他下意识地细细描摹。

    “韦总。”王助理敲门。

    韦清闻顺手抹过,桌面上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助理面露难色,“陈家那边有新动作了,事出紧急,这次恐怕…还需要您亲自出面!”

    ……

    接下来的两天,韦清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淮姝坐在地板上,整个人活像是对面小院里那丛被雨水打湿的鸢尾花,蔫蔫得让人很心疼。

    冯莫莫把牛奶重重搁在她面前,咬牙切齿道:“他是不是有病?吃醋就吃醋,摆什么少爷架子!”

    窗户被风撞得“吱嘎”直响,沈淮姝盯着杯子里牛奶晃动的影子,惊觉自己眼眶红得厉害。

    “要我说,他就是仗着你喜欢他!平时装得人模人样,一着急就原形毕露!唔!”

    一块饼干突然被塞进冯莫莫嘴里,兰星不知何时走到近旁,“少说两句吧你。”

    她倚回窗边,茶色短发被风吹得扬了扬,侧脸轮廓显得格外英气。

    看着沈淮姝泛红的眼眶,兰星突然笑了一下,“你啊,从小就这样,自尊心强起来的时候,特别像只炸了毛的猫。”

    她走过来蹲在沈淮姝面前,轻轻捋顺她的长发,“明明自己在意得要命,非要端着架子等他来哄,现在人家真生气了,你又委屈得不行。”

    沈淮姝别过脸,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兰星的手背上。

    冯莫莫瞪大眼睛看着兰星,显然是惊呆了。

    “哎哟!姝宝贝!我的祖宗姐姐哎!”冯莫莫手忙脚乱地捧着纸巾,像对待易碎的艺术品那样轻轻擦拭着沈淮姝的眼角。

    “我现在就去找韦鹏振,让他势必问出他哥去哪了,顺便再把误会说开来,好不好?”

    沈淮姝猛地攥住她手腕,倔强地抿着唇,声音却带着鼻音,“不许去!谁要跟他解释!”

    兰星“啪”地一拍自己大腿:“唉!都是我的错!”

    二人同时扭头看她。

    “我那天就不该穿成那样!”兰星一脸沉痛地开始解衬衫扣子,“要不,我现在就去换一身衣服好了,再去涂个烈焰红唇怎么样!”

    沈淮姝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还有!我不该大晚上的去找你讨论问题,我应该等他睡了再去!”

    兰星痛心疾首,“这样不光能完美避开,还能让那小子望眼欲穿!”

    “噗!”沈淮姝没忍住,鼻涕泡都笑出来了。

    冯莫莫赶紧递纸巾:“我的宝,在我们面前你是真不顾及形象啊!”

    兰星起身握住沈淮姝的手,“不过可以庆幸的是,咱们也发现了‘撕漫男大’其实挺爱吃醋的对不对?至少说明他对你还是很在意的!这是好事啊!”

    “在意还两天不露脸?”沈淮姝扭捏着擦眼泪。

    “哟,这话说的,是暗示我该多去几次你的卧室!好让他醋到把书房搬到你床对面,是吗?”

    沈淮姝终于破功,抓起抱枕砸她:“兰星星,你要死啊!”

    “你来啊,互相伤害啊!”

    三个人顿时闹作一团,刚才的委屈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兰星意味深长地看了冯莫莫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即刻达成某种无声的默契。

    “好了好了,我家姝姝那么好看,再哭就不美了~”冯莫莫嘴上应着,一扭头悄悄对着兰星眨了眨眼,抬手比了个“ok”的姿势。

    兰星嘴角一翘,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沈淮姝。

    美人垂泪,泪轻悬,将落未落的模样好像被雨打湿的娇花,唇上一抹咬出来的浅浅的齿痕还透着薄薄的水光。

    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生出些怜香惜玉的柔情吧!

    兰星忍不住戏谑了她一句,“那姓韦的到底有什么好啊?还值得你为他掉金豆子?你这样,他到底知道嘛他!他都不知道,他会心疼嘛他?!”

    沈淮姝避而不答,扭过头去。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对面小楼倏然间亮起的一盏昏黄色小灯……

    ---

    紫藤花架下,见沈淮姝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兰星哄着她,“你小时候也这么皮,翻墙掉花圃里记得吧?”

    沈淮姝心不在焉的瞟了她一眼,“这事儿我都不记得,你怎么还能记得?”

    眼波流转间,兰星忽而瞥见对面小楼的窗户边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白衬衣的领口被风掀起一角,清隽的身形轮廓有着青年人所特有的干净。

    兰星了然于胸,狡黠地伸手把沈淮姝拉到怀里,又朝对面小楼的方向抬了抬下颌,“你看,住对面那小哥哥,正在看你呢!”

    沈淮姝傲娇地扬起下巴忍着不回头。

    兰星看在眼里,取笑她说:“真不愧是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撕漫男啊!这外形条件,这鲜嫩的年轻气息,不进圈真可惜了!”

    沈淮姝扭头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啧!”兰星抱臂倚在院门口,想到因为把她错当成男生这事儿,两人还误会着,就忍不住勾唇,朝对面二楼窗边立着的身影挑衅一笑。

    “撕漫男的醋劲儿还真大呢!”

    沈淮姝猛地转身,那里除了被风吹起的纱帘,小阳台上哪还能看到半个人影。

    只当又是兰星在戏弄她,沈淮姝一时羞愤,追着她满院子打。

    黑色的商务车依旧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韦清闻单手插兜,目光越过对面院子的大门,落在廊下的那道倩影上。

    沈淮姝傲娇地昂着头,明眸善睐的模样满是鲜活的明媚,而她身边少年的嘴角还勾着亲昵的笑。

    韦清闻掌心收紧,神色未变,眸光却黯淡了几分。

    助理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道:“韦总,袁老那边已经安排人先去打点了。”

    “嗯。”他淡声应了,目光仍旧锁在她身上。

    不过两日未见,时间却漫长得像是度过了一整个季节。

    浅杏色的连衣裙在煦光中缓缓漾开,白皙的脚踝一晃而过,待他想再仔细看清楚的时候,沈淮姝已经转身消失在入户门里。

    助理拉开车门。

    就是在这时,兰星终于正面向他。

    少年人单手插兜斜倚在门边,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着,腕间叠戴的手链随着她环胸的动作“叮当”作响,柔顺的茶色短发将那双含笑的眼睛衬得愈发张扬。

    韦清闻坐进车内,目光透过窗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空气骤然凝滞,周身气压降至冰点。

    他微垂着眼,冷冷扫过对方锁骨处晃动着的吊坠,当视线掠过她脖颈时猛得顿住,只因那截瓷白的皮肤上,分明没有男人应有的喉结!

    兰星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眉眼映丽到近乎挑衅。

    韦清闻瞳孔猛地一缩,回过头。

    阳光透过屋檐在车身与她之间划出一条再显眼不过的明暗光影,韦清闻缓缓垂下手,刚刚还紧皱着的眉头此刻已经悄然舒展。

    兰星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回身进院的瞬间,面上漾起了粲然的笑。

    树影婆娑,车身轻晃,韦清闻靠在真皮椅背上。

    剑拔弩张的对峙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恍然大悟的醒觉,和一段无声消弭的误会,直冲得他震耳发聩……

    入夜。

    当他推开玄关门时,廊灯正斜斜地落在大门前的地板上,那里,有一种张不知被谁给塞进来的照片。

    沈淮姝红红的鼻头在相纸上显得格外明显,眼尾染粉,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儿将落未落。

    她蜷在靠椅里独自伤心,就连委屈都是他不知道的悄无声息。

    眼前浮现起午后她转过身去的单薄背影,韦清闻抚着相纸边缘,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客厅里的自鸣钟还在走,秒针每发出一声响,都像是在他心上划下一道血痕。

    院外传来树叶的“沙沙”声,他扭头去看,对面小楼的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晕里,似乎还有她晃动着的影子。

    在画画?还是窝在沙发里生他的气?亦或是和他一样,正望着对面出神?

    他想起她总爱在画到兴起时翘起的嘴角;想起她自以为撩到他,却掩不住眼里含羞带怯的生涩模样;想起她长发散落,扫过他手背时的酥麻触感……

    屋外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夏夜里的轻燥与清凉徒然相撞。

    这一刻,因为她委屈的眼泪,手里的相片纸忽然变得烫手,他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韦清闻,你可真是个混蛋!”

    连西装外套都来不及拿,他蓦地冲出门去。

    只因再多一秒钟,他都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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