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的夏天,雨水向来丰沛。
两人才刚打完赌,沈淮姝的不服气还历历在目,云层已悄然开始积蓄。
闷雷阵阵声中,她的裙子被风掀起,露出一截比甜白釉还要莹白的小腿。
“学长,”她故意这么叫他,“你说,这瓶子是插重瓣荷花好,还是洋牡丹好?”
韦清闻伸手虚虚护着她,“□□折的鸢尾花最好。”
沈淮姝刚想反驳他怎么总提这件糗事,只见韦清闻抬头看天。
远处乌云翻涌如潮,最后一缕霞光快要被吞噬殆尽。
沈淮姝撅起小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学长,你不如换副眼镜去村头摆个摊子算命吧!”
柑橘的香气混着山雨欲来前的潮湿涌入鼻息,韦清闻抚了抚她被风吹起的长发,“你倒是会安排人。”
“韦韦这么着急,是怕淋湿衣服吗?还是怕路太滑会打碎这只粉彩瓶子?”
惊雷在云层深处炸响,温度骤降,风把她的后背吹得一片冰凉,沈淮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伸手贴了贴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是怕你冷。”
听韦清闻这么说,她扯着他的衣摆,眼睛笑得像只得逞的猫:“所以韦韦,你用体温帮我暖暖吧?!”
韦清闻的镜片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故意哄她说:“姝姝难道不知道吗?取暖最好的方式是……”
“拥抱!”
沈淮姝揪紧了他的衬衫,开口抢答。
暴雨前的风掠过两人咫尺间的距离。暮色如墨,山雨欲来,狂风吹得满树枝叶簌簌作响。
“是呼吸相闻。”
他眸光汹涌,“就像这样……”
秉承着撩完就跑的原则,沈淮姝灵活的像条小鱼,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来。
“啊!!快跑起来!跑起来!”
话音刚落,雨水已经砸湿了地面。
韦清闻看着她抱着粉彩瓶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只觉得好笑。
眼看着已经拐进了巷子口。
“呀!”
沈淮姝脚下踩到青苔,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后仰倒。
韦清闻眼疾手快,伸手去捞的瞬间,沈淮姝不偏不倚地跌进了他怀里。
被惯性推着撞上矮墙的他,一手拿着花瓶,一手还牢牢护着胸前的她,白衬衫淋了雨,背后湿了好大一片。
“碎了吗?”沈淮姝声音抖了一下,关切地问。
韦清闻拨开她黏在额前的湿发,与她额头相贴,“要碎,也是我的肋骨比它先碎。”
沈淮姝笑出了声,伸手戳了戳他胸口:“瞎说,明明就很硬!”
韦清闻乜了她一眼,警告道:“别拱火。”
一阵狂风卷起她的长发,拍打着他的肩膀。
闪电划破天际,韦清闻扯开外套裹住她往怀里按。
他体温烫得吓人,一手护在她腰上,声音碎在风中,“抱紧!”
沈淮姝在他怀里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湿软的红唇擦过他贴近的脖间皮肤:“韦韦?”
“嘘…”
他把瓶子塞进她怀里,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托,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
裙摆翻卷露出白皙如玉的双腿,韦清闻勾唇一笑,抱着她快步穿过小巷。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又急又密。
沈淮姝抬手挡在他头上,好像这样就能替他遮住漫天的大雨。
可雨势渐强。
水从指缝间漏下,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又沿着高挺的鼻梁滴到唇边。
她只能徒劳地找着各种角度。
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韦清闻眼里满是促狭,“姝姝这挡雨的功夫,和翻墙的水平一样差。”
沈淮姝瞪他一眼,湿漉漉的手直接拍在他肩上,“那你就淋着吧!”
可下一秒,他忽然将她往上托了托,沈淮姝吓了一跳,瞬间伸手抱紧了他。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直直坠在唇边,而她的鼻尖已然贴向了他的。
雷声轰鸣。
可此刻,她只听得见彼此如鼓的心跳声……
终于到了小院的月洞门前,两人的头发都在滴水,身上的衣服也早都淋湿了,可谁都没有在意。
韦清闻俯身放她下来时,她的手臂还勾着他的脖颈。
沈淮姝抬头看他,眼里有些淡淡的不情愿,“到了?”
韦清闻“嗯”了一声,环抱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反将她拉近了些。
“先去换身衣裳。”
他的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脸上,声音带了点诱哄的哑:“去我那吗?”
沈淮姝心跳得飞快,她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说:“这么晚了,不太好吧?”
雨水被头顶的花架挡住了大半,两人挤在洞门下不太宽的地方躲雨。
韦清闻低头,温热的呼吸拂面而来。
“沈淮姝…”
“啊?”
暴雨中的紫藤花帘下,她忽然有些想入非非。
“脸这么红,”韦清闻淡淡开口,“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被说中心思的沈淮姝双手挡住脸不给他看,可瞥见他被雨水淋湿了大半的肩膀,又拽着他拐进屋檐下。
韦清闻看着她发梢上的水顺着脸颊没入衣领,记忆中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悉数回归。
“都湿透了…”
他抬手想帮她擦掉,可他的袖口比她的额头还要潮湿。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就都笑了。
“韦韦居然也有算错的时候!”沈淮姝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目光追随着她动人的脸颊问:“算错了什么?”
“当然是算错了下雨的时间啊!偏巧今天下午约我出门!”她看着他洇湿的衬衫,投出写若隐若现的肤色。
昏暗的天光照亮他眼底翻涌的墨色,韦清闻一下一下,拨弄着她手心里的掌纹。
沈淮姝忍着痒意抬头,“韦韦这是要给我算命?”
他点头凑近,尾音化作气声拂过她的软唇,“算你什么时候…还想再吻我。”
一瞬间,她的呼吸变得虚浮不堪,忽而又想起那个满是鸢尾花香的夜晚,她像被蛊惑了心神一般仰面吻向他下颌的刹那,被他轻轻偏头躲开。
沈淮姝像失了勇气一般,垂头蔫儿了,故意避而不答。
韦清闻眸色骤深,手掌扣住她后颈轻轻压向自己,“最是巧言善辩的一张小嘴,现在怎么不回答了?”
沈淮姝红了脸,整个人明明在他怀里,可现在却不是很想看他:“不是嫌我小?”
他笑了一下,反被她傲娇地瞪了一眼,面上满是委屈,“不是叫我先把鸢尾花画透的吗?”
韦清闻哑然失笑,他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头,“这是在跟我翻旧账?”
“不行吗?”沈淮姝别过脸,越想越不服气,声音也越来越小:“谁让你那天!那天……躲我!”
“当时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
韦清闻点了点她的嘴角,像是在提醒她,他回来那晚,那个一触即离的浅浅亲吻。
他的软唇轻轻贴上她的鼻尖,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沁入她的鼻息。
“现在,要不要再试试?”
沈淮姝耳尖红到滴血,浑身酥酥麻麻的没什么力气,“试,试什么?”
“试试,”他执起她的手勾上他的脖颈,“我还会不会躲。”
“韦清闻,你!”
沈淮姝的声音断在他忽然低头的瞬间,额头微微一热,他的唇像羽毛,轻轻落在她眉心,温热的触感顺着鼻梁缓缓下滑,在鼻尖处停留片刻,又辗转至嘴角。
“我怎么?”他轻声呢喃,大手牢牢控着她的后脑勺。
沈淮姝逃无可逃,呼吸骤然间乱了,只得揪紧他的衣摆。
他的唇在她嘴角处流连,若有似无地擦过,却不急着深入。
温热的呼吸微微拂过,旖旎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
“韦清闻……”
她忍不住轻轻唤他,尾音被他含入唇间。
“嘘,别说话。”
他低声命令着,唇却一刻不肯离开她的。
沈淮姝乖乖闭上眼,任由他的吻从唇角轻轻碾过她敏感的耳垂,一阵战栗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喜欢吗?”
他埋首在她颈间流连,声音孟浪。
沈淮姝没有回答,可急促的呼吸声在雨幕中缓缓荡开了涟漪。
然而,
“阿…嚏!”
喷嚏声瞬间打破了雨中的浪漫旖旎。
韦清闻的唇还悬在她耳畔,愣怔了半秒后,忽然笑出了声。
他的肩膀随着笑声剧烈起伏着,连带着被他圈在怀里的沈淮姝也跟着一齐轻颤。
“你还笑!”沈淮姝面红耳赤,“都怪你,非要淋雨。”
韦清闻笑得肩膀直抖,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脸颊。
“翻墙摘花那回雨也不小,那时怎么不怕着凉?”
沈淮姝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奈何人在他怀里,只得轻轻锤了他两下:“你还说!你怎么老说!”
“哦?!”他扯过她的手,眸色潋滟,勾唇问了句:“冷吗?”
沈淮姝摇头。
韦清闻替她拨散了长发,指尖上的雨水顺着后颈滑入衣领,激得她瑟缩了一下。
“第一次被吻,是什么时候?”
“这是要做恋爱调查?”沈淮姝挑眉。
韦清闻摇摇头,“只是想知道,我该从哪里开始补课。”
借着头顶上的一点天光,沈淮姝看清他的表情,疑惑道:“补什么课?”
温热的呼吸裹着雨水的凉意,“补姝姝给我上的第一课。”
沈淮姝捂住他的嘴,“你不许说!”
可他却使坏,舌尖故意扫过她掌心。
韦清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触电般地松了手。
“那天你摘了我的鸢尾花,开口第一句就是风月事。”
“你!”沈淮姝眸光潋滟,耳根子通红。
“结果呢?!”
“你还说!”
他忽然俯身,打横抱起她跨过月洞门。
沈淮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环住他脖颈惊呼道:“韦清闻!你快放我下来!瓶子,我的瓶子~”
“不放。”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之前不是嫌我捂不热?现在应该让我多抱一会儿。”
踢开门,韦清闻将她放在玄关柜上。
“现在回答我!”
他摩挲着她小衫领口的盘扣,薄唇贴上她脖子上的那颗小痣,“……第一次被吻,是不是现在?”
雨水顺着瓦当往下淌,雨声中,沈淮姝揪紧他湿透的衬衫,终于抖着声音承认。
“韦清闻…”
她实在受不了这过于暧昧的气氛,喘着气推他。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他低头指着自己的心口,终于点头承认,“其实第一次见你时,这里就有了裂痕。”
沈淮姝被他手上的温度烫得心慌:“那你为什么?还……”
尾音融化在他骤然霸道的怀抱里。
“沈淮姝…”
他捏着他下颌,眸色沉沉,
“情动如骤雨,最忌算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