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玥瑶受不了这难为情又窘迫的氛围,想主动缓解气氛时,一片阴影自远处遮盖而来。
她警惕回身,见到来人时身体顿时放松下来。
嗐,吓了她一跳,原来是熟人。
谢晏川也在这时抬头注意到了靠近之人,神色并未多大变化,只是挺直腰板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参见王爷。”赵晟向主子行礼后,又对沈玥瑶打了声招呼,“见过沈大姑娘。”
谢晏川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开口问:“事情都办妥了?”
“是,沈二姑娘已有国公夫人接上马车。”
听完赵晟汇报,沈玥瑶联想到父亲与继母同坐一辆马车,可能还没有回府,她这会儿赶回去或许来得及,于是忙扔下肉串向谢晏川说明想回家的意图。
谢晏川有求必应,向摊主结账以后让赵晟将随行的马车赶来,扶着她便一同上了马车。
宽敞而精致的马车内,他与她相对而坐却没有一句交谈,她甚至宁愿低头盯着绣花鞋看也不愿与他有任何视线交集。
此刻他很清楚是因方才的唐突之举惹她不快,想哄她开心却又无从下手,只能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以待找到突破口。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沈玥瑶清楚目光是对面投来的,将头埋得更低了。
在烧烤摊上他近似暧昧的举动,让她到现在困在羞臊的余韵中,脑子里都是一片混乱,疑神疑鬼他这一举动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若是无意,她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友好举动,过了就过了。
若是有意为之,她就要愁了,愁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她又该如何面对他的超出朋友之间的情感?
在没弄清楚他的意图之前,也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装死好了……
恰逢马车一阵颠簸,她重心不稳向门口弹了过去,眼看就要头磕车底时,身体被凌空托起,稳稳坐回软榻上。
有惊无险后心神初定,她对上他关心的眼神,动了动嘴想向他道谢,他却在这时别开视线,甚至收回了护在她身前的双手,还坐回对面软榻,一副极力与她保持距离的样子。
这副姿态将男女授受不亲演绎得淋漓尽,她本应该高兴他们之间恪守礼教,不会掺杂其他情感损害他们的友谊,但这一刻她不开心,心里有些失落。
感觉自己很矛盾,又不想他对她有别样情感,他真的恪守本分时她又心有不快。
想来应该是她从来没交过男朋友,朋友又只有他一个,所以才会把过多情感投注到他身上,以至于自己情感混乱。
她还是多交些朋友,免得把当成瞎想对象了,万一到时候弄假成真,他又对她只是友情,她可就是自作多情,自伤己身。
就在她暗下决心的同时,耳边传来赵晟的声音:“王爷,安王拦路。”
惊讶地看向车门外,隐约看见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骑着白马,持剑指着他们的马车,想来方才的颠簸就是来自他的拦路。
看安王这架势定是兴师问罪而来,她紧张地拽紧裙角,望向谢晏川的眼神中满是担忧,怕他应付不来。
“别担心,交给我处理。”
丢下这句话,谢晏川起身走出车门,步下马车,迈着从容步伐朝安王走去。
沈玥瑶伸长脖子目光紧盯着他与安王,生怕错过一点他们的情况,索性离得不远,尚能听见他们谈话。
安王剑指谢晏川,脸黑得快滴出墨来。“将本王的玉佩还来,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不可能,皇兄自便。”谢晏川直接承认,装都懒得装,一副没在怕的态度。
许是没见到他会这般坦然拒绝,这般嚣张的态度在安王看来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气得后槽牙咬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谢晏川眉毛一挑,伸出修长的手指向赵晟轻轻勾了勾,接着佩剑便凌空飞来,下一秒被他握在手中,“你可以试试。”
“皇弟果真是胆识过人,就是不知道若是父皇知道你与镇国公府嫡长女关系亲近,会不会认为她拼命退婚是因为你,你说父皇会不会动她?”
“我与她素不相识,今夜不过是恰巧救了她,是我取走你的玉佩防你报复,你休要迁怒于人。”
“这话你还是留着说与父皇听。”
说完最后一个字安王勒紧缰绳将马儿掉头转向皇宫方向,谢晏川立刻拔剑挡住他的去路,接着将玉佩从衣襟中取出高举过头。
“皇兄若是胡言乱语,此玉必毁。”
“你若敢动它,本王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放狠话,谁也不肯让谁一步,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沈玥瑶急得直咬唇,脑子里思索了许久破局之法后,毅然决然跳下马车,朝安王与谢晏川而去。
“见过安王爷。”沈玥瑶来到谢晏川身边,恭敬地朝安王行礼。
见她突然出现,安王眼睛不自觉放大,随即嗤笑出声:“说什么萍水相逢,依本王看你们是私交甚远,或是早已互通首尾。”
“你嘴巴放干净一些,我和襄王是清清白白的知己好友关系,由不得你泼脏水。”
沈玥瑶面色凛然,说话态度强硬起来,“再者我与谁相交是我的自由,我与襄王清清白白,你若是再污蔑我们,就别怪我将你意图玷污我二妹清白之事上达天听。”
“呵,你无凭无据,父皇会信你?”
“或许陛下不信,但臣女有你的玉佩,若是我将此事告知我父,父亲定会信我之言。”
顿了顿,她不卑不亢地继续,“到时候不用我,父亲自会将此事禀明陛下,镇国公府手握十万大军,又深得陛下信任,王爷觉得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父?”
安王吞了吞口水,被她不怒自威地气势给压得没了气性,再三衡量过利害关系后,他的态度缓和下来。
“你想如何?”
“玉佩留在臣女手中作为筹码,王爷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我与襄王私交之事,同样我们也不会将你对沈仙娇意图不轨之事说出去。”
安王沉默下来,思索片刻后认为自己如今势弱,无力与镇国公府抗衡,即便不情愿也只能谋定而后动,待日后他问鼎天下,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好,本王答应你,但你要保证护好本王的玉佩,否则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沈玥瑶郑重其事承诺:“玉在我在,玉毁我……”
“不可。”
听她这么说,谢晏川整个人都凌乱了,慌忙抓住她的手制止,接着自己替她应下此诺,“若玉毁我以死谢罪。”
安王应了一声“好”,接着策马离开,见危机解除沈玥瑶终于松了口气,但她觉得很对不起他,让他又多了一个敌人。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与你无关,你实在不必要为我得罪安王,替我承诺。”
从她眼神中读出愧疚之色,他一改严肃态度,半开玩笑的语气回应:“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能为了沈仙娇的清白开罪大皇兄,我自然是有样学样。”
沈玥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道:“我那是为了沈仙娇嘛,我是为了镇国公府。”
“与镇国公府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安王是先皇后之子,若不是去敌国为质,他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之人。”
她换了口气继续开口,“如今荣归大雍,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镇国公府手握重兵,若是与他结亲,难免不被猜忌。”
闻言,谢晏川看她的眼神中多了许多欣赏之色,觉得她看问题总是能走一步看三步,他曾经也想过大皇兄回来后会心有不甘,继而与太子相争。
然,他见大皇兄无权无势,不过是个挂名王爷,就此打消了念头,经她这么一提醒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瞬间明白,大皇兄若有了镇国公府作倚仗,军权在手问鼎九五之位指日可待。
“依你之见,大皇兄刻意与镇国公府走近,意在夺嫡?”
“也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才不能让他玷污沈仙娇,若是两家联姻,若日后他真与太子作对,即便镇国公府没有这个意思,也会被陛下疑心,沈家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你思虑周详,为镇国公府计深远,是我狭隘了。”
说着他停顿一下,以诚挚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着肺腑之言,“但我不后悔挺身护你。”
她眸光晃动,瞳仁泛着温润暖意,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喃喃低语。
“如此情深义重,叫我怎么还?”
“傻丫头。”谢晏川宠溺一笑,接着摸了摸她的头安慰,“我们是好朋友,为朋友本该两肋插刀,你不用还。”
“是了,我们是朋友。”她抿唇笑了,但笑不达眼底,最后低头小声嘀咕,“朋友之间,自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想得不错——她自作多情了。
他与她同吃同一烤串不过是无意之举,他只是把她当朋友,甚至可能将她看成不分彼此的兄弟,所以可以同吃同睡。
她不该再对此事耿耿于怀,就此揭过。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她并没有注意到谢晏川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只知道自己不满足做她的好友,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更进一步,更进一步他们又该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