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圈圈涟漪后很快平静无波。
谢玥坐在马车上,朝荣恩伯府驶去,车窗外慢慢愈发热闹的喧嚣在此时居然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对他而言不亚于石破天惊的一天,却在虞眠歌轻描淡写中轻轻抹平。但今日桩桩件件都抵不过那一句利用她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大。
幸好虞眠歌也不要求他给自己什么回应,只是说:“马车在外面,送你回府好好休息。”
反正饵已经撒下去了,鱼总有忍不住咬钩的时候。
马车一阵小小颠簸,谢玥回过神后发现自己脑海全然被虞眠歌占据后索性不去想。
打开车帘,试图转移注意力,车窗外的街景已经是自己熟悉的店铺。
看着看着神思不觉已不在外面的热闹,他思索虞眠歌所说的司妙璇的把柄。
其实自己在得知虞眠歌向自己提亲那一日就有所猜想,也动了心思,只是被藏在心底。
而虞眠歌确认后,他承认这是一份很难不被诱惑的心动。不过那大概也得等到自己嫁给她之后了,他们的婚期,很近了。
谢玥突然慌了神,伸手碰了碰脸,摇摇头想让自己去想点别的。
所以要怎么样才能从虞眠歌手中换到这一份把柄,他能有什么值得与她交换?
眉头轻蹙,谢玥开始苦恼,注意力转移后,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慢慢淡忘了。
平静往往只是假象,现实时常静水流深,平静之下不为人知的暗流交错无声吞噬。
乌采白带人将尸体处理,又把现场清理干净,看向老大,将查到的一一告知:“大人,死侍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屋内那名死者名叫马六,是嘉贤王府青禾县主苏睿筠手下的一名管事。”不说嘉贤王府,就是对上县主苏睿筠也不容易,那可是真正和女皇沾亲带故的皇亲国戚。
何况人都已经死了,还只是一个管事,想借此讨个公道可不容易。一边是随时能替补的官员,一边是皇家亲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不忿:“这刘柯茗现在简直疯狗一样。”
刘柯茗是苏睿筠亲女,她知道刘柯茗亲娘刘若卿是被她们老大查出来判了死罪,杀母之仇不同戴天。
可刘若卿犯的可是科举泄题之罪,参与了那桩闻名全国的科举舞弊案。
刘若卿利用四门博士的职务之便接触泄题给豪门世家弟子,在全国寒门弟子沸反盈天的联名上书抗议中,女皇一怒之下但凡参与此案的统统严惩,官员死了不知几何,其中不乏一二品的大官,一个六品的刘若卿在里面都不算出挑的。
最初谁都不敢信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敢摸老虎的胡须,事实证明她们老大是真的勇士,几次差点死于暗杀都没认怂。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默认虞眠歌是下一任大理寺卿的原因,大理寺少卿有两位,另一位冯少卿在她们老大面前就逊色得多。
首先年岁上已至不惑之年,但可勉强算阅历丰富,只是功绩上就差太多。冯少卿也不在乎,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每日笑眯眯的喝喝枸杞茶。
虞眠歌也是在这一案中彻底入了太女殿下的眼,甚至在女皇那也挂了名。
但这个刘若卿最有意思的是居然有传闻她是虞眠歌的亲娘,还有人以此为由上疏弹劾想让虞眠歌避嫌不得再参与此案。
就这事又闹了一案,结果就是以前住在长水巷的邻居都说虞眠歌亲娘是一个名叫贾梦的商人,而且早就意外死亡,官府盖了章的。
最后沦为一个笑话。
不过这么荒谬的事居然真的有人相信,并且传言流传甚广,还借此抨击她们老大是个冷血无情的不孝女,不配做官。
冷血无情她自认老大配得上,但是剩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究竟是谁传的谣言?可能刘柯茗疯狗一样缠上她们老大也有这原因?
并且此后她们老大身上各种传闻源源不断,不用猜也知道有人在背后恶意造谣污蔑,她怀疑也是刘柯茗做的,只是虞眠歌不在乎不去管也就导致她名声越来越差。
听到苏睿筠这个名字,虞眠歌神色微冷,一瞬间一个人影出现在脑中,不屑的高高在上的青禾县主,红艳的唇说着什么满是轻蔑......
刘柯茗是个蠢货,她爹倒算不上蠢。
不过她曾经不畏惧,那么现在也不会。
能压过皇权的,唯有皇权。她们要是真无忌惮,今天就该有更多的死侍让她死这。
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没死就会让她们死。
但.....
谢玥那张苍白可怜的脸浮现在眼前,犹豫这样不符合虞眠歌的情绪出现的猝不及防。
虞眠歌看向乌采白,开口:“若是有危险,你夫郎......”
“嗯?”乌采白迷茫,脑子里全是怀疑自己听错的问号,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夫郎来了?她们不是在谈刘柯茗暗杀一事吗?
脑海突然想到什么,乌采白砰一握拳,表示了解然后开始传授自己的经验:
“我们大理寺查案常遇穷凶极恶的歹徒,算是高危的职业了。确实容易让夫郎担心,不过也容易让夫郎心软,若是受点伤还可以收获到夫郎的关心。”
比如她受伤时哪怕摘了她夫郎心爱的花也没事。没想到大人看着这么冷冰冰,夫郎都还没进门呢,居然就有这种小心思了吗?
虞眠歌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冷呵。
长睫微垂,嘲讽一笑。
突然装什么好人呢虞眠歌,即便如此你真的会放过他吗?答案不言而喻。
她恨不得以后下地狱的时候也带上他,怪他倒霉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心办坏事,沾上了自己。
杀意滑过眼底,至于那些急着找死的人,那就先去死好了。
突然的冷意让一旁的乌采白硬生生打了个颤,双手搓搓自己的胳膊作安慰。而不远处的九娘子默默手动替小唐转了脑袋,啧啧摇头,太凶恶了。
被迫转头的小唐头埋在九娘子衣裳里,声音捂得闷闷的发问:“九娘子,没事了吗?”
她赶到这还没多久,大家都在忙她也就没敢多说。
九娘子理所当然:“这不是很明显吗?已经让人都撤了,剩下的也轮不到我们管了。”
“走咯走咯,各回各家。”
财迷小唐悄悄问:“那这次我们是不是赚很多?”
听到这九娘子声音都大了两分,眉飞色舞:“那当然了!”九娘子比了个手势,说:“这个数!”
小唐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左右看看,财不外露的道理她都明白!但是没忍住眼睛笑成一条缝,发财啦!
至从上一次盯那个因为一只蟋蟀被打个半死的人之后她们好久没有接这么大的单了!而且这次的钱比上次多多了!
“小虞姐真好!”
九娘子:“财迷。”
小唐不高兴反击:“我都知道了,当初是你被群殴时硬躲到小虞姐身后,还是借着她的名头才拉起的帮派......”
“唉唉唉,死丫头你听谁说的谣言......”九娘子伸手去拽跑上前得的小屁孩,回忆当年,“当初虞眠歌瘦的差点被风吹走,还一身伤,是我请她吃的饭好吗?!”
“她得喊我一声九姐!”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远......
威严庄重的书房,一个玄服绣金凤的女人斜撑着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殿下,刘柯茗今日带人找了虞大人的麻烦。我带人到时对面已经开始撤了,死了五个死侍,要细查吗?”
轻翻一页,女人也就是凤栖的太女殿下祝千凌才淡淡开口:“不用查了,查案有大理寺呢。犯到她手上,这不刚好。她记仇的很,且等着瞧吧。”
不过她倒是有些意外刘柯茗居然能命令嘉贤王府的死侍,看来这苏睿筠确实是个人物。
凭她对皇婶的了解,一个二嫁回娘家的男子居然还能得此重视,他究竟在扮演什么重要角色?
不过虞眠歌目前还没让她失望过。
祝千凌对虞眠歌一直有些好奇。自己要用人当然要好好查探一番,而结果就是虞眠歌这人邪性的很,但她手上又有一种诡异的干净。
是的,就是干净。
若只看结果,虞眠歌是个好官。
而她恰好是个只看结果的人。
祝千凌又翻过一页书,吩咐:“她几日后大婚,记得送份大礼。”对于有用的人,她一向大方。
“是,殿下。”
另一边,嘉贤王府。
苏睿筠忍着屈辱送走了祝千雪,转头看向自己的仍旧忿忿不平的亲女儿,冷了脸。
刘柯茗一看她爹这幅模样,噤了声。
“你这腿要是不想要了就直说,省得浪费药材。”
“爹,都是虞眠歌害得我伤了腿,我怎么能放过她!”
苏睿筠抬眸,眼中尽是冷意,虞眠歌伤了茗儿的腿他必然不会放过。但他不得不承认,茗儿和虞眠歌相比差了不少,不是她的对手。
吃了亏也还不长教训。
“接下来你就留在王府里养伤念书,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外出。”朝仆侍使了眼神,苏睿筠不顾身后的叫喊转身离开。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腾不出手去教训虞眠歌,且容她再猖狂一阵。
日升月落,转眼已是六月尾。
今天整个虞府都严阵以待,家主大婚就在明日。
正厅中摆满了明日迎亲要一同带去的聘礼,明日一早迎亲队伍出发前会由赞者高雁重新清点核对,以防万一。
虞眠歌家中无长辈,高堂拜的师娘师父,作为好姐妹的高玫就把自个亲娘叫来作赞者,主持婚礼流程念祝词。
虞府今日已有了大婚的热闹影子,一群人挤在一块熟悉迎亲路线,信心满满地商量明日如何迎亲,自认她们之中文武俱全,足够替好姐妹撑场面了。
而虞眠歌第一次不觉得人多吵闹。
许明溪忙得上上下下,但脸上都是笑意。
亲自给夫郎肖金兰倒了茶水,“辛苦夫郎了。”
肖金兰真有些渴了,接了茶水润润喉,含笑:“婚姻大事一辈子也就忙上这一会倒也不算什么。而且孩子既然请了我们,自然要尽责。”
“我真为眠歌这孩子高兴,成亲了也就有家了。”希望这孩子成婚后有人陪伴,能不再那般孤苦。
荣恩伯府相比于虞府就要冷淡得多,但是谢玥并不在意,本就相看两厌倒是省得做戏了。
元米负责清点嫁妆,尤其是司妙璇应了的万两嫁资。
手轻轻抚过大红嫁衣,谢玥静静坐那不知想着什么。
书房里谢明琛卯着劲在纸上写着什么,整个人眉头紧锁一副怎么都不满意的模样,桌上摆满了一堆废稿,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行不行,这个也不行,不能让她如此轻易娶到兄长......”
子时过,七月初一至。
繁星闪烁,郎朗晴空,明天注定有个好天气。
大吉,宜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