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炸开,点亮一片天空,火光散开的一刻,隐藏在黑暗中的云层突然现身了。
此时,温兰枝才看明白。邬辞砚给她的赔礼,不止是将整个黑夜染上彩色的烟火,而是隐藏在黑暗之中,被一瞬间照亮的兔子云。
云层刚刚出现的时候,温兰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烟火再次升空,万箭齐发,无数火球冲向天空,变成一朵朵燃烧的花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她照亮了那片云朵。
“哇哇哇哇!”她拉着邬辞砚的胳膊,激动得蹦起来,“好漂亮的兔子云,我看到她的耳朵、鼻子,还有嘴巴啦!”
邬辞砚得意地仰起头,“我专门上去摆的。”
“好厉害!”温兰枝的目光从天上移开,看着他被烟火照亮的面庞,也是五彩缤纷的。
邬辞砚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其实,我把你的帕子给时居了。她说想让那个帕子陪她过转生桥,我跟她说,温兰枝应该很愿意。”
温兰枝“哦”一声,“她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会答应!”
邬辞砚松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会觉得我不重视你的帕子,随随便便就给人了。”
“怎么会!”温兰枝喊道,“时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再说了,明明弄丢了显得更不重视好吗?”
“不过。”她顿了一下,“你今天做这些,就是因为一条帕子吗?”
邬辞砚回正脑袋,道:“当然了,我看着像有求于人的样子吗?”
温兰枝咬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邬辞砚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递到温兰枝面前,“给,我挑了好久。”
温兰枝接过,塞在袖子里,“我不会弄丢的。”
“好。”邬辞砚接话道。
最后一炮烟花升空,响亮地收了个尾,云朵已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了,天也蒙蒙亮了。
温兰枝打了个哈欠。
邬辞砚道:“走,去睡觉,晚上要给妖像点火。”
温兰枝前两天太累了,这两天觉特别多,刚躺下,就一觉睡过去了。
黄昏时分,她侧着身,一睁眼,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红色的托盘。她吓一跳,以为是一盘子血,定睛一看,什么啊!是两身衣服。
转过头,旁边架子上还挂着两套红色的华服,上面缀着漂亮的珍珠宝石,亮晶晶的,腰间挂着宝玉流苏。她起身,上前,轻轻抚摸。
邬辞砚走进来,“醒了啊,换衣服吧。”
“要穿成这样吗?”温兰枝问道。
邬辞砚轻笑一声,道:“不然呢?穿着寝衣去点火吗?”
门外的妖怪把脑袋探进来,道:“夫人别介意,来不及做新衣裳了,幸好每年妖界庆典的华服都会做两身,留一身备用,所以就把备用衣裳改了一下给夫人的,是男装改的,可能有点大。明年一定给夫人做一身!”
她脑袋能探得好远,像蛇一样,把温兰枝吓了一跳。
温兰枝拍拍胸脯,缓了下心情,笑嘻嘻道:“没事啊!我很喜欢!”
在上台点蜡烛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祭祀神灵。
温兰枝不理解,“祭祀神明?妖怪们不是都很讨厌神仙的吗?为什么要祭拜?”
邬辞砚道:“这个祭拜嘛,当然不是祭拜妖界守护神,是拜慕蓉。”
“慕蓉姐姐!”温兰枝两个耳朵竖起来,平时她的耳朵都是收起来的,但是刚才给她打扮的两个妖怪说,今天这个发型适合把耳朵露出来,好看的。
邬辞砚抓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又摸了一下她耳朵周围的花环,道:“对啊,慕蓉作为神仙,不好来参加这种庆典的,她父母也不赞成,不希望她和神仙结仇。不过她平时经常来,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给我扛了一车桃树,飞来的时候掉了一路花瓣,妖怪们很喜欢,所以她之后每次出现都下花瓣雨了,妖怪们都盼着她来。”
“哇!”温兰枝真想一辈子都待在皇城,妖王脚下,果然比她之前住的地方好玩多了,“我肯定很虔诚地拜,给慕蓉姐姐多磕头。”
“那倒不用。”邬辞砚从抽屉里拿出两沓飞书,“慕蓉在庆典之前写了很多祝福语,好几百张吧,我们负责坐在后面,来一个照着念一个,念完烧掉。祝福大部分都会生效的,但是名额有限,所以大家都争着抢着,念完就没有了。”
温兰枝问道:“慕蓉姐姐也是神仙,她不会觉得我们的庆典很胡闹吗?”
邬辞砚把一沓飞书递到她怀里,道:“当然不会啦,天庭也有仙界庆典。再说了,我们不是为了庆祝神仙死了,是为了庆祝妖界活了。至于为什么守护神死了我们才能活,这是神仙需要反思的事情。”
两个人穿着华服,施了隐身咒,坐在神像后边。
其实这个隐身咒大可不必,大家都知道后面坐着邬辞砚,但为了逼真嘛。
庙门打开,温兰枝踮着脚尖往出看,外面排着好长的队,都排到天阶下面了。
头一个进来的,是一个有着狗耳朵的男妖,他跪下,拜三拜,他仰起头,两个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他道:“慕蓉上神,求您救救我母亲,我母亲病重在家,我提前三个晚上在这里排队,就是为了能治好她,我实在没办法了啊!求求您、求求您!”
邬辞砚在那一沓飞书里挑了挑,念道:“百病全消,无灾无难。”言罢,将飞书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飞书闪了下金光,化为灰烬。
“谢谢!谢谢!谢谢慕蓉上神!谢谢邬公子!”那妖怪激动得又磕了三个响头,被后面的人催促后离开了。
再进来的这个人温兰枝认识,这不是鹉十二吗?他也来求神啊。
温兰枝还真好奇,他会求什么呢,平时经常见到慕蓉,怎么不当面求?
他没有进来,而是冲着身后的妖怪挥挥手,大着肚子的妇人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她拈起香,对着慕蓉的神像拜三拜,熟练的样子,标准的动作,看着好像演练过好多次。
温兰枝手上拿的那个正好适合她,神庙内响起她清脆的声音:“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那妇人愣了一下,连忙磕头,说了好几个谢谢。
后面的妖怪炸开了锅,议论的话一声不差地传进了温兰枝耳朵。
“今年怎么还有女声?”
“哎呀,夫人前天那么大阵仗进皇城,你没看见啊?”
“我天天在家里我怎么知道啊,夫人什么样子?”
“可漂亮了!我昨天专门堵到宫门口去看的,被公子赶走了。”
“夫人,公子,听着就般配。”
邬辞砚拍了一下温兰枝的肩,指了一下下面那个姑娘。
“哦!”温兰枝回过神来,“飞黄腾达,步步登高。”
人群中传出几声笑,有人道:“哈哈,夫人害羞了。”
“害羞了害羞了!”
温兰枝抿了下嘴唇,开始好好念飞书。
所有的祝福烧完以后,已经晚上了,要开始游街了,两个人坐着花车,从神庙一路到点火台。
期间,温兰枝一直开着马车的窗,往外面瞧,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花团簇拥,五彩缤纷,她道:“为什么路上这么多卖花的?”
邬辞砚道:“妖界传统,男女相好要送花,今天可是表白的好时机,当然有人趁机发财了。”
“哇!那个是……”温兰枝看到白旭上神正高举着妖界的钱币,往人堆里挤,刚要打声招呼,白旭上神也看到她了,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
温兰枝转过头来,捂着嘴,小声说道:“我看到白旭上神了!”
邬辞砚双手环抱,道:“妖界庆典这天,各种奇珍异草都能在街上看到,好多妖怪找到珍贵花草都攒着,专门等到这一天高价卖呢,像白旭上神这么喜欢花草的神仙,当然不会错过了。不过他可不敢让别的神仙知道,你要是喊出来,他天界好神仙的形象就崩了。”
温兰枝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化形呢?”
邬辞砚道:“我的地盘,当然不让神仙使用法术了,除了慕蓉,所有来这里的神仙都会被限制法力。”
“那这么看来,白旭上神的花草比形象重要多了。”温兰枝嘿嘿笑道。
两个人站到高台上,装着邬辞砚妖像的马车正徐徐而来,马车停下,调转了个方向,妖像很高,比邬辞砚还高出许多。
温兰枝盯着看了一会儿,别说,妖怪们胡闹归胡闹,在雕刻邬辞砚这件事情上绝不马虎,几乎是一模一样,栩栩如生,感觉快要活过来了。她目光下移,看到邬辞砚怀里正在舔耳朵的兔子,突然红了脸。
旁边的小妖怪还解释,道:“夫人今年来得匆忙,实在是来不及雕像了,只能雕了只兔子,明年一定!明年给夫人雕两个,把今年的补上!嘿嘿嘿……”
温兰枝也嘿嘿两声,道:“没事没事,很好看的。”
妖怪递上火把,邬辞砚接过,他看了一眼呆呆愣愣只知道傻笑的温兰枝,道:“拿着啊夫人,别笑了。”
“哦哦哦。”温兰枝连忙上前,和他一起拿着。
两人点亮了蜡烛,夜里虽然漆黑,但一路的街灯,一点不暗,一根蜡烛的光亮微不足道,却让妖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像浪潮一样,层层后推,延绵不绝。
温兰枝看着那根蜡烛,笑了一下。她小声问道:“为什么是蜡烛呢?为什么不是一盏漂亮的花灯?”
邬辞砚也小声回答她:“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妖怪们说,因为昂贵又精致的花灯不是所有妖怪都买得起的,但所有妖怪都需要用蜡烛,我救了所有妖怪,所以是蜡烛,不是花灯。”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一个妖怪走上前来,递上一封卷轴,“公子,我们有一个礼物要给你!”
“什么?”邬辞砚接过,展开。
卷轴上画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但邬辞砚一眼就认出来了,“芩青果!”
那个让他找了三百年的东西,让慕蓉重新位列仙班的东西。
也是可以让温兰枝恢复神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