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辞砚仔细问道:“是哪里来的?”
递卷轴的小妖嘿嘿笑着,道:“公子整日在外面,有所不知,皇城都传开了,芩青果现身北方熙熙湖,许多妖怪都去取了,想取来献给公子,但我等实在是能力有限,取不到啊。”
旁边的妖怪补充道:“不止我们去了,凡间好多修仙道人也去了,但都命丧熙熙湖了。”
芩青果从没有固定的出现地点,也没有固定的生长环境,是所有仙草里最来去无踪的一种,也没有什么难摘的,只要能碰到就能摘,碰不到就没办法,纯看运气。之前还有好多凡人误食的案例,不过没有道行的凡人吃了以后不懂调息,无法吸收,也是死路一条。
如今,芩青果大张旗鼓地现身,又说难摘,莫非有诈?
不过也有可能是生长的地方太刁钻,大部分人过去连果子的身都近不得。
今天是个好日子,邬辞砚不想声张,将卷轴收起来,道:“多谢。”
鼓声响起来,台子下面一片群魔乱舞。
温兰枝被感染到,也手舞足蹈,又跳又笑。
邬辞砚抓着她袖子的一角,防止她闭着眼睛跳舞的时候摔下去。
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递到温兰枝手上,温兰枝睁开眼,是酒杯,邬辞砚也有一杯。
“去年怎么没有敬酒流程?”邬辞砚问道。
倒酒的小妖怪笑道:“是为了庆祝夫人来了,新加的流程。”
几个大酒缸被搬到路两边,妖怪们争先恐后地去盛酒。
邬辞砚静静等着,等所有人都有酒了,举杯,众人遥遥相碰,他侧过身,主动碰了下温兰枝的酒杯,一饮而尽。
旁边拿着酒壶的妖怪又给两人倒了一杯,“今天月色好,再饮一杯吧。”
邬辞砚没有推辞,温兰枝更是欢快,她还挺喜欢这个酒的,甜甜的。
他抬头,看向天上的圆月,今天的月亮确实漂亮,平时匆匆忙忙的,也很少停下来看看。
他举杯,道:“那,举杯邀明月。”
这句温兰枝知道!
她连忙举杯,快答道:“低头思故乡!”
妖群中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快的笑声。
他们也举起空空的酒杯,你一声我一声地跟着喊“低头思故乡”。
温兰枝懵懵地看着欢笑的众妖怪,疑惑地看向邬辞砚。
邬辞砚和她碰了下杯,道:“低头思故乡。”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邬辞砚把酒杯放到一边,他准备下台回去了,看到台下有个小妖怪在努力地递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是一个花环。
他接过。
小妖怪道:“公子,我编了好久的。”
“好看。”邬辞砚当即戴在头上,和他头上那个金色的冠很相衬。
小妖怪兴奋地捂嘴,冲邬辞砚挥手。
邬辞砚起身,转过头去,发现温兰枝已经跳下台了,和大家一起挤在那个酒缸周围,拿碗舀着喝,旁边还有妖怪喝彩,喝一口夸一句,温兰枝已经在团团的夸奖声中迷失自我了。
邬辞砚无语片刻,跳下去护在她周围,防止她被推到缸里去。
邬辞砚浅尝辄止,温兰枝酩酊大醉。
一直闹到夤夜,才有人陆陆续续地回去睡觉,但周围的妖怪还是层层叠叠,明日所有人休息,估计要闹到天大亮了。
邬辞砚看温兰枝脚下虚浮,拉住她的手腕儿,转身一跃,脱离了包围圈,往宫里去了。
温兰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落在宫里的地面上了,宫里做活的妖怪这会儿也还在外面没回来,此刻的宫里异常安静。
温兰枝扯了一下有点勒脖子的华服,邬辞砚给她脱下来一层,她又扯了一下,又脱一层,温兰枝觉得好玩,又扯了一下,邬辞砚不脱了。
他道:“那边那边,那边沐浴。”
“哦。”温兰枝在他的搀扶下,左一脚,右一脚地迈进了屋里,又一脚踩进了温泉池。
“诶!”邬辞砚拉住她,“脱衣服啊!”
温兰枝酒量好,虽然已经烂醉如泥,但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东倒西歪地站着,笨拙地脱着衣服,嘴里还振振有词地提醒着自己下一步该脱什么。
邬辞砚真怕自己出去以后,她会一头栽进去喝个水饱。
正好,回来了一个女妖怪,她看两位在里面,赶紧要撒腿跑。
“定!”邬辞砚将她定住,道,“我给你解开,你过来给她洗干净。”
“……啊?”女妖怪心说:你不是已经在洗了吗?
邬辞砚给她解开,她也不好多问,只好进来帮忙拉住了脱到只剩一件衬衣,要往里面跳的温兰枝。
邬辞砚要是不拉着点,她可能已经跳进去了。
邬辞砚看那个妖怪抓稳了,试探着松手,确定没问题了,叮嘱了一句“小心一些,别让她摔了”,然后就出去了。
参加庆典的妖怪们听说邬辞砚回来了,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女妖怪把温兰枝最后一件衣服也脱了,温兰枝抱住了女妖怪,四肢并用地趴在人家身上,女妖怪扯下她的左胳膊,她右胳膊又上来了,扯下她的右胳膊,左胳膊又上来了,没办法,只好抱着她,两个人一起进去洗。
温兰枝嘟囔问道:“今天喝酒的时候,大家为什么突然都笑了?”
女妖怪想了一下,知道温兰枝在说什么了,笑道:“因为夫人说错了啊,不是低头思故乡,是对影成三人。”
“哦……”温兰枝打了个哈欠,靠在女妖怪身上睡着了。
女妖怪:“……”她要让邬公子给她发赏钱,这活太难干了。
第二日上午,邬辞砚给慕蓉发了飞书。
慕蓉带着花瓣雨来了,不过她来得太早了,妖怪们都还没醒呢,错过了这场花瓣雨。
慕蓉进宫,邬辞砚在门口等她,然后拉着她进了书房,“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寝宫里谈?我还想玩兔子呢。”
邬辞砚给她展示了一下手上的血痕,“她大早上起来,突然大闹,说想起来昨天晚上在那么多人面前念错诗,没脸见人了。”
“那为什么抓你啊?”慕蓉来的时候看到了街上的混乱,想也知道昨天晚上有多疯狂。
邬辞砚道:“我以为她开玩笑,给她把被子掀开了,她蹬了我一脚,然后,惨剧就发生了。没办法,她不让我在里面,我只能出来了。”
慕蓉哭笑不得,“好吧。叫我来什么事?”
邬辞砚把卷轴给她,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通。
卷轴上标注得很详细,甚至还写了如何到熙熙湖,租马车过去要多少钱,还画了几个大笑脸。
但慕蓉笑不出来,她和邬辞砚的想法一样,有诈。
她道:“我当时真的是凑巧,在山洞里闭关修炼的时候,发现山洞里面长了个芩青果,当时我还不确定,感觉自己不至于这么好运,再三检查后才吃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不好摘的芩青果。”
“但是。”她话锋一转,“有诈肯定是有诈,但果子也不一定是假的,毕竟伪造芩青果,也挺容易被拆穿的,说不定是找了颗真的芩青果做诱饵,引你过去。”
“你也觉得是为了引我,而不是别人?”邬辞砚撑着头,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
慕蓉道:“不去的话,你能安心吗?”
邬辞砚道:“那当然不能,万一是真的呢。”
慕蓉道:“那就去吧,我还不相信,熙熙湖能把你淹死不成?再说,就算你不去,我也是要去的。”
“哦?”邬辞砚挑眉。
慕蓉道:“一个诱饵,让这么多人丧命,不管真的假的,还是早日铲除为好。”
门开了,鹉十二端着茶盏进来,“公子,慕蓉上神,抱歉,起晚了。”
慕蓉露出笑颜,道:“无妨,今日你们休息,是我贸然前来打扰你们了,是我该抱歉。”
鹉十二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慕蓉上神千万别这么说,上神每年都给妖界送那么多祝福,我们都感谢你。茶是刚泡的,二位小心烫,公子慢用,上神慢用。”言罢,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邬辞砚抿了口茶,“嗯,你今天要是不来,我还得自己泡茶,托你的福。”
慕蓉玩笑道:“没良心的,鹉十二平时给你泡茶泡得还少了。”
“对了。”慕蓉突然想起来什么,面上又严肃起来,“我过来这一路上,可是听说,皇城多了一位夫人?”
邬辞砚点头,“没错。”
慕蓉放下茶盏,正要开口,被邬辞砚打断,“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得劝我,我要是没打算娶人家姑娘,就不要在外面乱说,不然以后温兰枝走了,走到哪都流言缠身,对名声不好。她现在是喜欢我,觉得流言好,以后不喜欢了,流言比刀还可怕。”
“你知道还在外面乱说。”慕蓉没好气儿地道,“怎么?准备成亲了。”
“呃……”邬辞砚仰头,思索片刻,道,“这么说吧,我王八蛋,我死缠烂打,我纠缠不休,我故意放出流言诬陷人家姑娘,就为了让人家姑娘走投无路嫁给我,我是混蛋。”
“你……”
慕蓉正要骂,又被邬辞砚打断了,“听我说完嘛,我是说,我以后要是不娶她,我就出去这么澄清。”
慕蓉:“……什么?”
邬辞砚犹豫片刻,没正形地转过头来,道:“你觉得,我们可不可能有个什么十八世情缘呢?不然为什么才短短几天,我就这么喜欢她呢?”
慕蓉不理解,又问道:“皆大欢喜的事,你干嘛不告诉她?”
邬辞砚道:“万一我恢复记忆,发现我俩不是恋人是仇人呢。”
慕蓉还是不理解,“……啊?”
邬辞砚道:“万一是仇人,就杀了了事,也就不用澄清了。”
慕蓉:“……”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