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刺耳的仪器声将程橙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眼，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正在一个拥挤的房间里，倒不是房间小，而是四处堆放着各种他见过或没见过的机器，武器也是满屋乱丢，角落里甚至有半副损坏的机甲。

    两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在一张巨大的实验台前忙活着，操作台正中间放着一支绿色的药剂，全息投影在操作台上方投出一整片的公式，天文数字般玄奥难懂。

    “扫描已完成，药剂的成分与配方所示完全吻合，可以确定是真的特效药剂。按照复制的资料显示，药剂已经通过人体试用。”

    David的声音难得正经，投影上的画面出现变幻，调出了接受药剂注射的人的医疗数据，

    “试药人员接受药剂注射之后的三个月，体征表现正常，结晶病症状没有加重，甚至其中两名有轻微的好转，如果这些数据没有造假，可见药剂确实有效果，但是以我们实验室目前的条件，要想批量合成成品药剂还做不到。”

    艾米坐在实验台前，眼睛盯着数据，眉头微蹙着。

    “得，费那么大劲搞到配方，结果我们根本做不出来，还同时把政府和反叛军还有MN集团得罪了，还有比这更亏本的买卖吗？”

    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声音很熟悉，是在通讯频道里听到过的李维。

    程橙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全身疼得厉害，头也是晕的，手臂上打着吊瓶，有针管插在后颈连接到身下的理疗机上。

    那些刺耳的“滴滴”声就是理疗机发出的，只要身体的数值发生危险的变化，就会发出提醒，而苏童就躺在旁边的另一台理疗机上，还没醒来。

    他一坐起来，理疗仪就发出急促的响声，David的声音从理疗仪传来。

    “病人看起来很精神，不好好躺着，似乎有起床蹦迪的打算。”

    听到声音艾米和李维才回过头，艾米只是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回投影上。

    李维倒是和气，举手打了个招呼，“哟，醒了？”

    “原来你们抢配方也不是因为接了雇主的任务，你们想自己批量生产，然后卖掉？”

    李维的话让程橙对这件事又有了新的了解。

    一开始她以为艾米是反叛军的人，和反叛军内讧才自己带走配方，后来才发现她还有雇主。就以为她为了从雇主那里获利，背叛了反叛军。

    现在才发现她是三方通杀，利用政府从MN集团那里拿出药剂，又利用反叛军截胡政府，最后带走药剂利用雇主回到安全区。

    如果不是雇主不守承诺搞出拾荒者的事，等她真的安全回到安全区，将箱子交给雇主，说不定还能从雇主那里赚一大笔，同时又早就复制了药剂的配方，可以自己生产，简直是商业鬼才。

    李维摆了摆手，“年轻人，伤还没好呢，不要想那么多。”

    说完继续和艾米交谈：“现在要怎么办？”

    “MN集团让我们吃这么大的亏，就算我们生产不出来，也不能让他们好过。”艾米冷笑着，眼底透着思索。

    李维摇了摇头，“严格来讲，我们也不道德，本来就想偷他们的配方，也怪不得他们卸磨杀驴，只能说是各怀鬼胎，狗咬狗一嘴毛。”

    “你才是狗，我和艾米不是！”一旁传来虚弱的声音，苏童醒了。

    程橙又捕捉到重要信息，“什么叫MN集团卸磨杀驴，你们的雇主就是他们？！可是不就是他们将配方卖给政府的吗，为什么又要雇你们抢回？”

    艾米没有回答，起身走到苏童的理疗机旁查看她的身体数据。

    李维闲着无事，干脆和程橙搭话，也走了过来，程橙因为脑震荡视力受到影响，等他走近才发现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小伙子，这我就得跟你好好分析了，你知道MN集团现在的风评怎么样吗？”李维问。

    程橙想了想才回答，“应该不算好。”

    MN集团虽然是世上最大的生化公司，市场上几乎70％的药品都和他们有关，可也因此造成了垄断的现象，这些年患上结晶病的人越来越多，药品的价格也水涨船高，人们对MN集团将药品定价太高的事怨言很大。

    “那你觉得MN集团愿意将特效药低价卖给政府，是真的在为人类的未来着想吗？”李维又问。

    “当然不。”程橙不假思索回答，MN集团要真这么善良，也不会不断提高药物的价格。

    回答完不到几秒，程橙瞬间领悟，“他们是为了挽回口碑！”

    患病的人越多，对MN集团费用高昂药品不满的人就越多，而结晶病是绝症，在绝望之下人是会疯的，要是患病的人都联合起来反对MN集团，他们也不会好过。

    所以他们大张旗鼓地表示将药低价卖给政府，由政府来批量生产，政府的定价自然更低，甚至等生产技术成熟，特效药说不定会像抑制剂一样限额免费发放。

    这这一善举足够反转MN集团的口碑。

    可他们是商人，又怎么会甘心放弃这个利润，毕竟结晶病是绝症，市面上的药只能延缓异变速度，从来没有药能让患病的人有所好转。

    他们这次的特效药剂，却让两个试药者好转，程度虽然轻微，但也是巨大的希望，这个药一旦上市，必定会遭人哄抢，充满巨大的商业价值。

    所以他们一边将药卖给政府，一边找到艾米他们抢回，只要政府没拿到配方，一定会重新回来找MN集团要份新的，到时候他们就可以重新跟政府谈条件，争取更大的利益。

    对外他们已经给人们一个态度，不是他们不想救人类，是政府自己守不住药，以此转移焦点能平息很多怒火。

    最后虽然还是要给政府配方，但重新谈过之后能争取更多利益，跟稳固MN集团的地位相比，让一部分利给政府，也不是不能接受。

    “真是荒唐。”程橙愤愤道，“药本来是用来救人的，可他们只想用来挣钱。”

    “唉。”李维叹了口气，“哪来那么多善人呢。”

    更何况是在这人人自危的末世。

    程橙看了他一眼，这感叹的，好像他们抢药就是好人一样。

    “不过你们又怎么知道MN集团就是雇主，这种事不光彩，他们总不会用真实身份跟你们交易。”他又问。

    李维朝艾米努了努嘴，“你得问她，我还一直猜雇主是MN的对头呢。”

    程橙看向艾米，她在更换苏童吊瓶里的药，没有半点要回答的意思。

    他开始回忆一路上艾米做的一切，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艾米会怀疑到MN集团头上的蛛丝马迹，过了会恍然大悟。

    “因为那个电话！当时拾荒者已经被说动，去和雇主重新谈判将我们带回安全区的事，也一定和雇主说了，他们要是动手我们就会毁坏箱子的事。

    “可和雇主谈判回来，拾荒者就直接开枪，丝毫不在意箱子被毁，这一定得到了雇主的授意。

    “不管谁是雇主，既然想拿到箱子，就会在意里面的东西。但如果雇主是MN集团的话就不一样了，他们早就知道配方的内容，不在乎箱子好还是坏！”

    程橙看艾米的眼神又多了些惊叹，艾米应该早就有这个猜想，因为在拾荒者说去打电话给雇主的时候，她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应该是已经预料到，雇主真是MN集团的话会直接让拾荒者下杀手。

    “你们和反叛军又是什么关系？”他继续问，他现在对这三个将所有人都算计的人十分好奇。

    “没有关系。”李维摊了摊手，“先是MN集团联系我们抢配方，但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想从政府那里偷东西难度太大，所以就找到反叛军合作，借他们的力量牵制住政府。

    “我们和反叛军本来计划等列车进入隧道的时候，黑灯瞎火再动手的，到时候反叛军控制整列车的乘客，军方只能交出箱子，而艾米是最靠近箱子的人，反叛军一定会让她先拿着箱子。

    “这样她就可以趁机带着箱子跳车，谁知道你小子挺机敏，发现了异常，我们只能提前计划，导致跳车的位置离原定地点偏差了那么多。”

    “你们又是怎么把那么多反叛军的身份换成列车乘务员的？”程橙继续追问。

    虽然当时发车前没有严查列车工作人员的身份，但也都让他们做了虹膜指纹认证，确定无误才让上车。

    这么多的反叛军冒充乘务员，他们的识别机器竟然一个都没辨别出来。

    “黑了你们的设备，将里面工作人员的虹膜和指纹，换成反叛军的呗~”李维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程橙一时无语，果然是第一工程师。

    沉默了会，他又缓缓开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枪配方也是为了钱吗？”

    李维拍了拍程橙的肩膀，他肩上有伤，疼得龇牙咧嘴，李维却语重心长：

    “年轻人，这世上不是所有人做事都是为了钱的，我们……”

    “决定了。”艾米突然打断他的话，苏童的药她已经换好，走回试验台前坐好，调出了操控页面，将配方相关数据压缩成文件，又调出了许多页面，直接将文件发送。

    李维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哎、不是、你……算了，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