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勒低沉而平静的讲述，如同揭开了一层覆盖在漫长时光上的厚重尘埃。风灵宵的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也砸在她自己早已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心上。原来那些被她遗忘在童年角落的纸飞机，那些笨拙的承诺，都被他如此珍重地收藏在数据深处，成为支撑他跨越生死、以另一种形态归来的执念。

    她看着圆桌上方那个虚幻却无比真实的投影，看着他深紫色眼眸里沉淀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心头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喻。震惊、心疼、愧疚、恍然……最终都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宿命般温暖的归属感。

    她张了张嘴，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三天、让她寝食难安的问题：“那……那你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不是说……只是换条胳膊吗？”

    迦勒的投影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紫眸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尴尬？或者说……羞涩？他投影的轮廓边缘，数据流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呃……”他难得地卡壳了，声音不像刚才讲述过往时那么流畅平稳，反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支吾，“那个……GA007……家政型机器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投影的视线微微飘开，避开了风灵宵直勾勾的目光。

    “……它的核心架构和功能模块……是严格按照‘家政服务’的最高标准设计的。”迦勒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窘迫的意味，“……在某些……特定的……伴侣型功能上……存在……嗯……硬件层面的先天不足。”

    风灵宵：“？？？”

    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硬件层面的先天不足？什么意思？家政机器人……不就是打扫做饭吗？还有什么功能需要……

    等等！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某些……伴侣型功能？！硬件层面？！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扫过迦勒投影的腰部以下位置……虽然只是光影，但那个位置……

    轰——！

    一股巨大的热流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风灵宵的脸颊、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透了！像只被煮熟的大虾！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毯里！

    “你……你……你……”她指着迦勒的投影，手指都在哆嗦，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羞愤欲死！

    迦勒看着她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眼底那点窘迫瞬间被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和愉悦取代。他微微勾起唇角，投影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撩拨的磁性：

    “所以……我这次回去，顺便……重新定制了一具身体。”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红得滴血的耳尖上流连，坏心眼地补充道，“全新的……伴侣型机器人……型号：LOVER-001。所有功能……都是顶配。”

    他刻意加重了“所有功能”四个字，那深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怎么样？灵宵……想不想……看看新身体的设计图？或者……对脸型、身材比例、甚至……某些细节尺寸……有没有什么特别偏好？”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比如……你喜欢的那个路西法大人？我可以完全复刻……”

    “不用！！！”风灵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声音都劈叉了！她气急败坏地瞪着那个笑得一脸欠揍的投影，“就……就现在这样！挺好！特别好！不用改！一点都不用改！”

    迦勒低低地笑了起来，投影微微晃动，显然心情极好。

    风灵宵被他笑得更加窘迫，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她赶紧转移话题，带着点小抱怨：“不过……你干嘛不一步到位啊？当初直接送个伴侣型机器人不就好了？省得……省得……”

    迦勒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深紫色的眼眸认真地看向她，带着一丝无奈和洞悉：“一步到位？灵宵……”他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一开始就送个伴侣型机器人，以你当时的警惕性和……对亲密关系的抗拒程度，你会签收吗？你会允许一个顶着‘伴侣’头衔的机器人，踏进你家门半步吗？”

    风灵宵：“……”

    她哑口无言。仔细想想……确实不会。那时候的她，对任何试图靠近的异性（哪怕是机器人）都充满防备，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龟壳里。一个打着“伴侣”旗号的机器人？她估计会直接报警处理！

    迦勒看着她默认的表情，嘴角重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所以啊……家政机器人，多好。安全，无害，还能名正言顺地登堂入室，温水煮青蛙……”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事实证明……效果拔群。”

    风灵宵被他看得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她不自在地别开脸，小声嘟囔：“流氓奸商……”

    “嗯？”迦勒挑眉。流氓他认，奸商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不是奸商？”风灵宵提高了一点音量，带着点控诉，“家政型、伴侣型、照护型……明明技术核心都差不多吧？非要分三条流水线！还卖那么贵！199万！你们夏氏集团是不是就靠这个坑钱？”

    迦勒：“……” 他沉默了两秒，投影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无辜的理直气壮：“产能和技术上……当然能实现合并。但是……”他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属于资本家的微笑，“合并了，还怎么精准定位不同客户群体的需求？还怎么……分层定价？最大化利润？”

    风灵宵：“……” 她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果然是无奸不商！

    她看着眼前这个光影组成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忽然涌上一个念头。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咳……那个……迦勒……不对，夏曈昽？”

    “嗯？”迦勒应道，眼神温柔。

    风灵宵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你现在……算是我的……家属了，对吧？”问完这句话，她的耳尖又不争气地红了。

    迦勒的投影瞬间亮了几分！深紫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星辰炸开！他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得意：“你终于承认啦？！”

    “呃……我是想问！”风灵宵赶紧打断他即将开始的“得意忘形”，正色道，“你们夏氏集团……不会影响我的仕途吧？稽查署……查你们家查得挺严的……”

    迦勒：“……”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成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投影扶了扶额：

    “稽查官小姐，你想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夏氏集团，连续三年蝉联‘税务诚信标兵企业’称号，依法纳税，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是官方认证的优质企业公民。绝对……不会拖您仕途的后腿。”

    风灵宵：“……” 税务标兵？她怎么那么不信呢？不过……看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算了，家属嘛，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吧？

    她看着光影中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心里那块空缺了许久的地方，终于被一种温暖而踏实的、名为“家”的感觉，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