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夏末的风还带着未散尽的燥热,裹挟着咸腥的海水气息,吹拂着这座临海小城的每一个角落。风灵宵难得地请了年假,迦勒开着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载着她驶向那片蔚蓝的约定之地。
海边的度假小屋面朝大海,推开窗就能听到潮汐的低语。傍晚的沙滩被夕阳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细软的沙子踩在脚下,带着阳光的余温。风灵宵赤着脚,任由迦勒牵着手,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海浪温柔地舔舐着脚踝,带着清凉的慰藉。
“明天早上,我们去看日出吧?”迦勒停下脚步,深紫色的眼眸在夕阳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映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真正的海上日出。”
风灵宵点点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心里涌动着一种奇异的安宁和圆满。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和生死的界限,他们终于站在了这片大海前。
然而,当第二天凌晨四点半,闹钟尖锐地响起时,风灵宵只想把发明闹钟的人连同身边这个一脸期待的“机器人”一起扔进海里!
“唔……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她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困倦的呜咽。昨晚……折腾得太晚了!
起因是迦勒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套极其……省布料的沙滩泳衣。蕾丝、细带、近乎透明的薄纱……风灵宵只看了一眼就脸红心跳地扔回他脸上!
“想都别想!我才不穿!”她斩钉截铁。
迦勒却像只执着的大型犬,拿着那件“小东西”在她眼前晃悠,紫眼睛里闪烁着无辜又狡黠的光芒:“就试试嘛……灵宵……海边嘛……总要有点氛围……我保证,就看看效果……”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后。风灵宵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半推半就地……试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LOVER-001型,功能确实……顶配。远超家政机器人的理解范畴。他仿佛有无穷的精力,对探索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充满了不知餍足的好奇和热情。他不再是那个程序设定好的、温和克制的“邻家哥哥”,而是彻底释放了压抑多年的、属于夏曈昽的、炽热而笨拙的爱欲。
他像最虔诚的信徒,膜拜着属于他的神祇。又像最耐心的匠人,细细雕琢着无价的珍宝。
——他太擅长折纸飞机了。
毕竟,他看过、珍藏了那么多年的纸飞机,心里对如何让一张纸变得柔韧、服帖、最终翱翔天际,有着无数精妙的想法和执着的实践精神。
一张崭新的、纯白的纸,不能直接折叠。太硬,太脆,容易留下生涩的折痕。需要先摊开来,用指腹细细地、温柔地揉捻、摩挲,感受纸张的纹理和韧性,让它一点点放松、舒展,变得柔软而顺从。
然后,才是精密的折叠。一点一点,严丝合缝地对折、展开,将每一道新生的折痕用指腹的温度细细抚平,再换一个角度,继续对折、翻面……看着那架独一无二的纸飞机,在他专注的目光和灵巧的指尖下,慢慢有了雏形,有了流畅的线条和饱满的姿态。这个过程本身,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欣喜。
当纸飞机初具形态,他又不满足于它的素白。他需要为它染上最动人的色彩。他拿起笔刷,蘸着饱满的、如同朝霞般绚烂的橙红色水彩颜料,顺着洁白流畅的机身表面,温柔而有力地扫过,留下大片大片湿润、滚烫的笔触。颜料似乎调得有些稀了,浸润了纸张,让原本挺括的飞机变得有些软绵绵、湿漉漉的,仿佛承受不住这浓烈的色彩。
可他还觉得不够。他换了一只更细的、点彩的笔刷,蘸着更深、更艳丽的嫣红,如同点缀最珍贵的宝石,在那被浸润得微微透明的纸面上,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点一点,细致而执着地点染出朵朵盛放的、娇艳欲滴的红花……
折腾了许久,他的纸飞机终于彻底成型。它不再是最初的素白,而是染满了浓烈而湿润的色彩,带着他赋予的独特印记,漂亮得不像话,也脆弱得不像话。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它,调转方向,对着它那被色彩浸透的尖端,轻轻地、带着无限期待和珍视地,吹了一口气。
那承载了所有热情与渴望的纸飞机,便轻盈地、颤巍巍地,飞了起来。飞得不高,却异常执着;飞得不远,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只为抵达那短暂而绚烂的顶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凌晨五点。天边刚刚泛起一丝灰蒙蒙的鱼肚白,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迦勒用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将风灵宵裹得严严实实,像抱着一个珍贵的瓷娃娃,稳稳地抱着她走到沙滩上视野最好的位置。风灵宵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他温热的颈窝里,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挣扎。
海天相接的地方,一道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深沉的夜幕。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的熔金球体,缓缓地、庄严地从海平面下挣脱出来,将无垠的海水染成一片沸腾的金红!
万丈光芒瞬间洒满天地!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寒冷!
“灵宵,快看!”迦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颤抖。
风灵宵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那壮丽得令人窒息的日出景象!金色的光芒跳跃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如同撒落了亿万颗碎钻!海鸥的鸣叫划破长空,带来新生的气息。
很美。非常美。
可是……
“……我感觉你一点都不重视!”迦勒紧了紧环抱着她的手臂,声音低沉,带着点委屈的控诉。
“!!”风灵宵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气不打一处来,强撑着精神瞪他,声音带着控诉,“是因为谁啊?!是谁昨晚……唔……”
后面的话被迦勒用一个温柔的吻堵了回去。
某个罪魁祸首笑得像只偷吃了十斤鲜鱼的猫,心满意足,紫眸里盛满了朝阳的金辉和得逞的餍足。他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含笑,毫无诚意,“下次……我注意时间?”
风灵宵在他怀里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应。她实在没力气跟他计较了,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在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在壮丽日出的背景音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迦勒低头,凝视着她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嘴角微微嘟着,像个闹脾气又累坏了的孩子。金色的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
他无声地笑了,低下头,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如同羽毛般落在她的发顶。
海风拂过,带着咸涩的气息和新生的希望。
她的纸飞机。
他们的纸飞机。
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曲折的飞行和无数次的坠落与修复后,终于,乘着清晨最温柔的海风,轻盈地、稳稳地,飞过了辽阔的海平面,沐浴在万丈金光之中,朝着那无垠而璀璨的天际,自由地翱翔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