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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连绵不绝

    姜晴怔住了。

    江轻见状,轻眨一下眼睛,“好了,我逗你的。”

    满室的氛围被她调笑的语调带得轻松了不少。

    姜晴却没笑,她静静地看着江轻,“是。”

    “李青云在未来杀了你。”她说。

    江轻的表情霎时凝滞,她的瞳孔像在静止,又像在震颤。

    姜晴其实不想这么直白的,谁能淡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而不恐惧?

    提前告诉江轻会有人在未来杀死她,就像是在她脑袋上方悬挂了一柄达摩克利斯剑。从此刻开始,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她会终日惶惑不安,忐忑地等待最终的结局到来。

    但姜晴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希望她与江轻之间是坦诚的,起码,在这件事上是坦诚的。

    姜晴想,她已经不能承担江轻再次在她眼前死亡的风险了。

    那片浸润着大片鲜血的泥土似乎又回到了她眼前,隐约间都能嗅到那铁锈般的刺鼻味道。

    黑夜里,四肢扭曲的女生如同摔坏的娃娃,脸上沾染泥土,面朝她这个方向。

    火红狮子头高高飘扬在密林树梢。

    那是姜晴一生都无法遗忘的梦魇。

    眼角悄然爬上红血丝,姜晴猛地眨眼,江轻还好好地坐在她面前。

    会笑,会说话。

    一切都未发生,一切都还得及。

    姜晴徒然回神。

    “姜姜,”江轻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用左手用力按住右手,声音嘶哑到可怕,“你怎么会知道?”

    姜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她的发梢一寸寸落下,最后定格在江轻的眼睛上。

    “你信我吗?”她问。

    “我信。”

    “如果我说我是从未来穿过来的,你还会信吗?”

    “我信。”

    尾音毫不犹豫落下的瞬间,画室里重归一片寂静,状似禁锢住了两个女孩心中骤然掀起的波涛汹涌。

    阳光洒在江轻白皙的指尖,轻轻摇曳着时间挪动。

    “那是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一个不算晴朗但也不算阴沉的天气。”

    许久,女生的声音缓缓响起,以一种平静的语调诉说着往事。

    “事故发生在天福区巷尾大道东西向第二个路口处。”

    “那天,我爸早早出了门。”

    “他是一家机械厂的员工,因为最近工期紧张,人手不够,工厂选择扩张,他就被熟人介绍了进去,主要负责质检。”

    说到这里,江轻顿了顿。

    “我还没和你说过我家吧。”

    姜晴点头。

    “我家有四个人,我,弟弟,爸爸和妈妈,我们不是江原市的人,户口也没落在这里。”

    “我们全家都靠打工为生,但为了我和弟弟能接受到好的教育,他们总是去哪里都带着我们。”

    “不,”江轻说,“应该说我们考到了哪里的学校,爸爸妈妈就会把家搬到哪里。”

    她侧头看向窗外,“我永远都记得,从别的叔叔口中打听到江原一中转学政策的那天,爸爸回来的时候有多高兴,他喝了很多酒,眼眶都是红的。”

    “含含糊糊地念叨着,好像只要我念了江原一中就一定会有个很好的未来。”

    “我其实不想来的,”江轻转头看向姜晴,“我没有本地户口,转学的择校费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而且,我还是艺术生,一个会烧钱的专业。”

    姜晴几乎都能想象到当初的场景,昏黄的房间内,一边满是希望,一边满是愁容。

    但长辈们藏着忧虑的皱纹下藏着的是倔强和不屈,他们始终坚信,再苦再难不能穷教育。

    自己的女儿并不差别人什么。

    只要有充足的阳光、合适的雨水、肥沃的土壤,江轻会比谁都活得灿烂。

    是的,只要。

    “我爸爸说不要我操心。”江轻闭上眼,脑海里不断浮现着爸爸瘦削的身体和走起路来满面的春风得意,她话在喉头处却始终没办法张口说不。

    “他更加频繁地早出晚归,妈妈也跟着去外面打工,眼底带着愈加浓重的青黑。然后某一天,他笑着对我说。”

    “他说,”姜晴捂住了眼睛,声音颤抖,“妞妞,你可以转学了,可以去江原一中上学了。”

    姜晴听得难受,想拍拍江轻的肩,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蜷缩着收回。

    江轻停了一会儿,再抬头,眼睛红彤彤的一片。

    “我转来了江原一中,我爸妈还有我弟又一次跟着搬家。”

    “我爸进了机械厂,我妈去了罐头组装厂,我弟被爸妈塞进了实验中学。”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爸妈都很高兴我们终于在江原市安了家,尽管那个小小的房子是租来的,他们也曾在周末携手去逛二手市场,淘来一些老物件用心装扮那个暂时的家。”

    那段日子虽然累,但大概是江轻一家最幸福的日子吧。

    日子虽然苦,但所有人都满怀希望。

    希望春天快快到来,梦想的种子快快发芽。

    他们手里小心地捧着一颗珍贵的种子,虔诚地盼望着、盼望着黎明的降临。

    美院合格证的送达恰如其分地为这个兢兢业业的家庭吹响了黎明的号角。

    “我爸妈其实根本不懂美术,他们看见我的画只会一个劲地点头说好看。”

    姜晴擦去眼角的沙砾,“但他们还是带着老花镜,带着过去小学文凭快要遗忘的汉字,让我弟弟帮忙查询海城美院。”

    “他们查宿舍,查食堂,查老师,查一切能查的。”

    那可是海城美院,全国美术学院最高的学府,只要从这个学校毕了业,出来铁定是不愁饭碗的。

    “他们把合格证念了一遍又一遍,”江轻笑了笑,“像是在捧着宝贝。”

    姜晴想,海城美院的合格证无论在哪个美术生的家庭里出现,都会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但对于江轻一家来说,它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

    “我爸爸说,让我转到江原一中来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江轻的手轻颤起来,姜晴将手搭了上去。

    皮肉贴合,温度暖融,姜晴能察觉到江轻埋藏在身体里巨大的痛苦。

    她默不作声地陪伴着她。

    江轻缓了缓,压下内里翻腾的情绪。

    “那天,我爸早早出了门。”她再次开口。

    “厂里的一批原材料需要加工,我爸是厂子里的质检员,说是质检员,其实就是厂子里的机动人员,什么活都要干点。”

    “因为厂子新进了机器,效率提高了不少。”

    “四月二十四日,我爸提前下工了。”

    姜晴心里一紧,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他很高兴,他之前和小组长说了很久,小组长终于同意了先结算一部分工资。”

    “但是有个要求,”江轻的声音轻飘飘的,“跑最后一趟尾货结算。”

    “我爸去了,开着车去的。”

    命运从不曾眷顾她半点。

    “天福区巷尾大道中间有几个小路口没有安装红绿灯,我爸中途想调头,顺着路直行再拐弯就得绕一个大圈子。”

    姜晴睁大了眼。

    “那片区域车流量不算多,又不是高峰节点,路上也没什么车。”

    “他逆向行驶了,在视线盲区撞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女生的声音很平静,静到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两人当场死亡。”

    “我和李青云在那场事故中都没了爸爸,”江轻轻声道,“我爸爸是过错一方。”

    “这是我欠他的。”她说。

    姜晴沉默良久。

    江轻收回视线,垂眸。

    “事故发生后,机械厂来了一次,来结算工资的。”

    “我爸爸是临时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他又是事故的主责,机械厂不承担责任。”

    “他们说我们可以在爸爸的遗产继承范围内赔偿给李青云一家人死亡赔偿金,”说到这,她笑笑,“我爸爸哪有什么遗产?”

    所有的钱不是用来租房和日常消费就是帮她们姐弟两个挑学校搬家送择校费了。

    不然爸爸也不会磨着小组长要提前结算一部分工资。

    她爸爸总是想着,吃苦也就一时。

    熬吧,熬吧,熬过了苦就能尝到甜。

    熬着熬着,就这么苦了一辈子。

    被根萝卜吊着蒙头向前冲,到头来,一天的福也没享受到。

    “我妈妈说,做人再苦再难不能丧了良心,”江轻察觉到女孩攥紧了她的手不自觉加重的力道,“该我们的,我们一定担起来。”

    “不用担心我难过,”她一只手摸摸女孩的头发,“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多的泪也早就流干了。”

    “我已经走出来了,”江轻抽身从一旁拿出洁白的纸张,寥寥几笔画出了一只两眼通红包着一大泡眼泪的卡通兔,“看,像不像你?”

    姜晴拿出纸巾擤擤鼻涕,不好意思地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蛋,哪有让当事人反过来安慰自己的道理?

    “我很喜欢,谢谢学姐。”折好图画她小心地装回口袋。

    谁也没再提两人之前流下的泪。

    “那……”姜晴迟疑,“李青云呢?他找你就是想要债?”

    李青云啊,江轻眸色深了一瞬。

    “他既是为了要债,也是想提醒我,不要忘了我们家施加在他们家身上的伤害。”

    “如果我是他,大概也会如此吧。”

    憎恨旁人轻易地夺走了她爸爸的一条命。

    偏偏她不能恨,不能怨,甚至不能说一句不是。

    恨吗?怨吗?

    恨的,也怨的,明知道不应该,明知道不可以,但她不是圣人,她控制不住。

    羞愧、厌恶、憎怨、妥协……

    每次见到李青云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

    你爸爸没了。

    你们家欠别人一条命。

    江轻只能无能为力地旁观着身体被一寸寸凌迟,痛楚连绵不绝,像是没有尽头。

    姜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是林南延猜错了,这就是个解不开的局。

    也许,李青云就是想以血还血。

    但无论如何,时间的钟声已经敲响。

    不管前因怎样,她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江轻看着女孩陷入沉思的面孔,收敛好所有情绪,问出了那个她想问的问题。

    “姜姜。”江轻抬眼。

    姜晴:“嗯?”

    “你曾目睹过我的死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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