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纳克心满意足的揣着时间转换器离开校长办公室，能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里面低低的交谈声。

    刚才她特意提了自己申请免听的事，小心试探，生怕校长觉得她用不上这宝贝，可邓布利多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说“多一种选择总不是坏事”，压根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这下卡纳克彻底放了心。

    原本经过她的精准核算，在魔咒课、魔药课、变形课免听跟班的情况下，课表已经可以完美排开，就是考试时间或许依旧会有冲突。

    来校长室也有心解决这个问题。

    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意外之喜。

    真是奢靡！卡纳克喜滋滋的摆弄刚到手的时间转换器，这本来就是个稀缺物件，魔法部管控极严，即使是纯血家族也极少有存货，起码布莱克家没有。没想到霍格沃兹只是为了让学生不缺课，轻轻松松审批下来三个。

    她、卢平，还有一个是谁？卡纳克稍微好奇，也没多想便抛之脑后。

    至于卢平，卡纳克皱着眉头回想，他刚才神色不自然的很，明显不只是因为时间转换器。狡猾的邓布利多校长说出的理由无懈可击，但耐不住卢平小子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眉头微蹙，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琢磨着什么麻烦事，或是刚聊了些让他心绪不宁的话题。

    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危及不到她。

    卡纳克加快脚步，心念着口袋里的时间转换器。

    ···

    “放轻松！让你的文字和魔力产生共鸣，懂吗？融入它，不要抗拒它，要与魔杖同频，同频，懂吗？”

    教授在台上声嘶力竭。

    记者小姐坐在第一排沐浴古代如尼文教授的唾沫星子，毫不介意，如同狂热粉丝一般记录每一句话。

    这段时间，丽塔认为她的创作到达了瓶颈期，于是开始在羽毛笔上猛下功夫，自信的记者小姐绝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全是工具的错，丽塔如是说。

    她相信通过羽毛笔做出各种改动，能够加强人们对文章的信服度。

    丽塔第一个找上的是卡纳克，不过发现炼金羽毛笔对于其他要求不起作用，只能自动记录后，大失所望，加报了一门古代如尼文科，转投教授的门下打算自行研究。

    卡纳克窝在倒数第一排咬着笔杆，叹服的看着丽塔——在几乎每一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的前提下，记者小姐依旧保持着蓬勃的精力，并且没有神经衰弱。

    真是可怕！新闻人。

    悄悄在周围罩了一个无声咒，隔绝了教授激情澎湃的声线后，卡纳克低下头，奋笔疾书。

    她现在完善的是军火厂最后一份生产计划和资质证明，前段时间麻瓜界已经评估过工厂，这份材料交上去就可以批准运行了。

    现在这个时间段的英国，想在麻瓜界过政府明路落地一个军火工厂，还是比较困难，撒切尔夫人还没有上台大力推行私有化，多数军工企业属于国有。好在私人企业并没有被完全禁止，在肯特工厂这些年积累人脉的帮助下，工厂成功申请下来了。

    虽然办理还算比较顺利，但是证明文件和许可申请要准备20多份，更不要说其中各种繁琐的手续。哪怕需要她过手的只有一小部分，也让她焦头烂额。

    相比于麻瓜界，巫师们的承办手续显得简陋极了，卡纳克询问了对这方面略知一二的纳西莎，西茜小姐直接驳回了卡纳克打算向魔法物品监管部门提交建厂申请的想法，对此嗤之以鼻。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二小姐爆言，都没问卡纳克到底打算干什么，大手一挥就给了她个空壳烟花厂，“就可以用啊，资质完备，随便改就行了，就说把这个烟花厂迁了个地方，改了个名字，反正本来就是咱们家的厂子。”

    卡纳克醍醐灌顶，她也的确没想到巫师界的流程这么敷衍。

    随便往一个不知名部门提交了扩建申请和改名申请，不到三天，空壳烟花厂摇身一变成为卡纳克礼炮有限公司，在魔法部备案成功。

    魔法界根本没人去审查工厂资质是否合格，这厂到底存不存在。

    于是乎，卡纳克军工厂，作为首个在麻瓜界和巫师界同时合法的私人工厂，正式开始运作。

    ···

    变化的学生们吵吵嚷嚷的投入相同的课程，这座庞大的城堡又按部就班的运转起来。

    除了课变多了些，去有求必有屋的时间变少了些，卡纳克这个学期的生活和上个学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忙乱的开学周过，她也有时间研究丽塔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经过无数种类魔药的狂轰滥炸后，她居然依旧维持着睡不好，但死不了的状态。

    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忍无可忍的卡纳克终于在三个星期五上午控制住巧舌如簧的记者小姐，把她押去了医疗室。

    “不是，记者大人，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想去看病？这么下去你迟早得被自己熬死。”

    “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晚上做梦做的太多了，略微挤占了我的休息时间。但是我晚上睡不好，白天还可以睡啊。”

    “我怕你熬不到白天。”卡纳克彬彬有礼，言辞尖锐。

    丽塔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差些，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走几步便要抬手按一下太阳穴，偏偏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卡纳克翻了个白眼，挥挥魔杖把她丢进了医疗室。

    “卡纳克！”丽塔尖叫。

    “不客气。”

    医疗室的门推开，草药的清香扑面而来。庞弗雷夫人拿着魔杖，在丽塔的额头和后颈轻轻点了点，银蓝色的光纹一闪而逝，却没探查出任何异常。

    “身体没有咒印，也没有被下迷情剂或混乱咒的痕迹。”她收起魔杖，眉头微蹙，“或许是压力太大了？最近别熬夜，我给你开些助眠的草药茶试试。”

    忙碌了半天，各种检查措施都显示没有问题。

    从医疗室出来时，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城堡的拱门，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两人坐在走廊的石椅上，丽塔捧着温热的草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卡纳克把糖扔进嘴里嚼碎，顺手分给丽塔一颗。

    一天做梦还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续几次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你完全不记得你做梦都梦到什么了？”这个问题在丽塔一开始做梦失眠的时候，卡纳克就问过她一次。她说记不清，梦里的情节光怪陆离，早上一睁眼几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卡纳克就没有再问过。

    “后来其实我后来记得一些碎片，”丽塔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矫揉造作，“不过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我就没告诉你。”

    “？”卡纳克气笑了，把分给丽塔的糖从她手里抢了回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管有没有用，这都是现在唯一的线索。这还不够特殊吗？”

    丽塔刚反应过来，支支吾吾显得可怜极了。

    “Ok five.”卡纳克干脆改变策略，“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你第一次做梦失眠，是哪一天？”

    丽塔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好像……是你去找邓布利多教授那天。我经常做梦，但是因为做梦失眠。那天算是第一次。”

    卡纳克开始回忆那天除了去见邓布利多校长，她还干了什么，或者丽塔干了什么。

    “能记住的梦境碎片，场景固定吗？”

    “不固定，我作为主视角好像一直在赶路，场景在换。”

    “那主视角人物固定吗？”

    “固定。”

    卡纳克低下头目光一闪，她盯着地面上交错的光影，指尖微微收紧，那些零碎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明明就在眼前，却拼不出完整的形状。

    “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捋捋，走。”卡纳克站起身，拉着丽塔的手腕，去有求必应屋。

    ···

    有求必应屋的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潘朵拉学姐毕业不在学校，实验室里面空荡又安静，只有几盏灯散发着冷白的光。卡纳克让丽塔坐在靠墙的沙发上，自己则敲着太阳穴来回踱步，

    丽塔说梦里一直是一个女人匆忙赶路，好像在躲什么人，又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她作为梦的主视角并不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如果你是作为主视角，你视线正前方出现过什么？那个女人手里拿过东西吗？”

    “羽毛笔，本子。”丽塔苦苦思索，蹦出两个词。

    好，是魔法界。卡纳克低头记下。

    “你是怎么确定她是女人的？”

    丽塔被问的一愣，“好像是直觉，我不是女的吗？”

    “你只是一个主视角，有什么外部条件能够证明你是女人吗？”

    “头发！”丽塔蔫头耷脑地想了半天，惊喜的回忆起来，看上去很高兴证明了自己是个女的。

    “什么颜色？”

    “金色卷发。”丽塔脱口而出。

    卡纳克看着丽塔的脑袋，停下笔，把本子和笔放到台面上。

    深吸一口气。

    “好了，让我猜猜，在梦里你向上看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一道横线阻碍你的视线？有时候清楚，有时候模糊的？”她整暇以待，从容等待对方的回答。

    “神了，你怎么知道的？”记者小姐右手攥拳猛锤上左手心，不敢置信的回忆起这个细节，终于想起来被自己遗漏掉的信息是什么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不是我的梦吗？你什么时候又学了通灵？”

    “梅林！”卡纳克无力微笑，把丽塔的眼睛从她脸上拽下来，“因为那就是你，主视角就是你啊。现在可以往上看了，是不是横线也没有了，视线也完全模糊了。”

    “你简直是天才。”丽塔心虚吹捧。

    “是啊，天才终于发现你戴眼镜了。”

    卡纳克重新捧起本子，这个看似无用的推理结果写了上去，在旁边重重的画了个圈。

    她又想起一点，“在梦里你有多高？”

    “高？”丽塔重新把眼镜戴上，一脸茫然的看卡纳克。

    “你站起来，”卡纳克指挥，“你在梦里看门大概是一个什么角度？和现在比。”

    记者小姐盯着门框琢磨，“高，要比现在高一截。”

    卡纳克扬扬眉，在本子上面记下，画三个星号——重大突破。

    至此，所有梦境碎片能体现出来的信息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卡纳克把左耳上的红宝石耳坠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中间。

    现在该回归第一个问题，做梦的第一天，她和丽塔都干了些什么。

    十字架的红宝石一面朝上，丽塔看卡纳克伸手戳了戳十字架上端，雾蒙蒙的投影像录像带一样立体的浮现出来，她伸出魔杖点了点，画面动了起来，从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一路闪退，退回卡纳克去邓布利多办公室的那天。

    “真可以啊，”丽塔发自内心的赞叹，“你居然把行车记录仪带在耳朵上。”

    卡纳克不理会没有品味的巫师，自顾自把速度调慢，拽拽记者小姐的头发示意她仔细看。

    很平常的一天，起床和丽塔一起上课，看小天狼星炫耀新学会的咒语，贝拉路过吓唬他们要给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各扣20分，吃午饭，去见邓布利多，见完邓布利多，他甚至没有回宿舍，接去了有求必应屋。

    ——等等，上课的时候，她们两个在聊什么？卡纳克把投影调回去又看了一遍，这次放出了声音。

    “我想起来了！”丽塔一拍大腿，“你当时上课的时候问我还记得多少本童话故事的情节，你要仔细看看。所以那天我回打算把那本书我能记得的内容都写出来，写着写着就睡着了，之后就开始做梦，半夜惊醒后失眠。梅林，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卡纳克敏锐的抓到了真相的线头。

    “这本书呢？你最后写下来了吗？”

    “没有啊，我又没睡，好困得要死，后来就把写这本书事情忘了。”丽塔理直气壮。

    找到了。卡纳克立刻确定。

    就是这个。

    “把你能记住的那本故事书的内容，还有你知道的‘丽塔·斯基特’，都告诉我。”

    ···

    丽塔.斯基特，喜欢编造无中生有的八卦，夸张又犀利的文笔——爱捕风捉影，没有职业道德，却能为了一个八卦蹲守几天几夜，像只执着的猎鹰。

    书的内容有的记不太清了，丽塔把她能记得的都讲了一遍。

    卡纳克飞快的把所有已知信息整理在牛皮纸上。

    《哈利波特自传——救世主的诞生与黑魔王的陨落》，或许是因为卡纳克上辈子童年里没读过什么童话故事，亦或者是这个故事并不算出名，总而言之，卡拉克对它的全部了解就是丽塔每天在耳朵旁边念念叨叨。

    主体来说就是哈利波特和他两个朋友的冒险故事。

    成年大战伏地魔，成为救世主。

    冒险细节很模糊，只知道每一场战斗都是胜利的，打败他的具体手段也很模糊。

    但是对于丽塔斯基特这个人，记者小姐还记得非常清楚。对于她的工作能力隐隐还有一些认可。

    卡纳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笔，嘶一声倒吸一口气。

    “不是，丽塔，你觉不觉得？你记住这些东西有点问题啊。”

    丽塔说着说着也停了下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丽塔进入的这个身份，丽塔．斯基特，以下称为斯基特，虽然在书里描写的不讨人喜欢。

    但是仔细分析，跟丽塔有太多相似之处——她更像上辈子卡纳克遇到的丽塔，没有经过社会和法律教导的三流谣言散布小孩。

    喜欢大人物捕风捉影的八卦，编起故事来文笔绝佳，做记者的职业道德是完全没有一点，但却能为一些八卦坚韧的蹲守很久。没经历过警察的教育，没学会什么是职业素养，像一株野蛮生长的野草，带着未经修剪的尖锐。

    当然那个时候丽塔只是个小孩，甚至还没考到新闻专业。

    被警察及时逮捕，进行多次思想教育，她们真正熟悉起来的时候，丽塔基本上已经成为一个职业素养很高的正经记者了，虽然依旧手段多多，但是职业道德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误打误撞找到了卡纳克前世精彩纷呈的一家人，还正义感满满的曝光了他们。

    这导致她们两个都要忘了丽塔一开始的黑历史。

    卡纳克敏锐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书里的斯基特，根本就是没被引导过的丽塔。她们太像了，一样的敏锐，一样的执着，一样对“大人物的秘密”充满好奇，只是一个在无人约束的环境里长歪了，一个被及时拉回了正途。

    她看向丽塔，对方也恰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卡纳克：“你说，要是给你一个自由的环境，让你野蛮生长，你会不会就变成那样？”

    丽塔的嘴唇动了动，面容沉重。记者小姐扶着卡纳克的胳膊颤颤巍巍：“我真不想承认，但是……估计真的会。”

    卡纳克脑袋发痛。她忽然发现，自己从不了解丽塔遇到自己之前的人生。一个会对校长八卦津津乐道的小孩，背后必然有不寻常的成长环境——正常的家庭教育，怎么会养出这样的性子？

    “你信吗？我的卡，我觉得我有点问题。”丽塔沉重的说。

    “我听出来了。”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相信。

    卡纳克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