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没赶上公交，路洱进班的时间比较晚。教室里乌泱泱地坐齐了，路洱环视一遍，在阮西颜旁边发现了空位。

    她走上去，看见那里放着本书。想都不想能知道是谁给她占的位。路洱放书包坐下，心里想，阮西颜近来总是在帮她做这种事。

    他对朋友好像经常能尽到这点微小，又顺手的事。

    米娜老师发了份报纸给大家做。耳边鸦雀无声，路洱埋头解着阅读题，忽然有一团纸条弹到了桌上。

    路洱余光瞥过去，阮西颜飞快地正了姿势，脸庞低着，好像刚才做这个事的人不是他一样。路洱抬头，确认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拾进掌心后悄悄摊开。

    打开的瞬间，她心里犯了声嘀咕。不会想问她答案是多少吧。

    他在纸条上画了只卡通兔子，兔子脑袋上顶着个气泡:“昨天的事，没有介意吧？”这只黄兔子路洱有印象，她回头搜索过过吉伊卡哇，它名为乌萨奇。

    不提还好，一提路洱耳朵又要热。她握着纸条原地坐了会儿，拿笔写下答复:“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他应该是担心她会把事情说出去吧。路洱又添上一句，“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放心。”

    那头的阮西颜心情忐忑，一颗心架在火炉上烤似的煎熬。纸条被丢回来了，他匆忙拆开看。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说出去的。他只是，只是怕被路洱当成变态而已。

    阮西颜暗自做了个深呼吸。他回复纸条，又给投掷过去。

    “我真的不是那种人。”阮西颜画了只哭泣的小八。

    我知道。心里说着，路洱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只小八上，写下这句话时一并把别的话题加上了:“你画得好像。”

    这话果然转移了阮西颜的注意力。纸条再回来时，他附赠了一大段详细绘制卡通小八的教程。先画个三角的猫耳朵，再把扁扁的脑袋和身子勾出来，最后涂上小表情，一下子变得活灵活现。

    路洱不由自主就仿照画了一只。她盯着自己歪七八扭像四肢重组过的躯体，再看了看阮西颜近乎原版的那只。

    这可不能被他看到。路洱同学偷偷把纸条收起来，装成要好好做题不想再做小动作的端正模样。对桌的阮西颜同学，也跟着低头开始写英语卷子。

    -

    下了课，陈想约了阮西颜在外边吃午饭。两人定在一家福鼎肉片。

    阮西颜的那份刚端上桌，还烫，他对着风扇吹了会。陈想叫他看群里:“盛皎今早回来的，晚上就在群里请咱们一块去KTV了。”

    阮西颜听他的话，慢悠悠戳进微信一个名为“盛师001”的小群，陈想还在旁夸赞盛皎的大气:“大小姐出了国就是不一样。这么豪气。”

    “她一直都这样。”阮西颜笑笑。群里正聊得火热，发出的消息没几秒就被刷上了顶。

    【金刚光】:@盛皎，豪气，听到这消息，我立马从新疆飞回来了

    【most importantly】:誓死追随盛大小姐

    【冬季一直聋】:誓死追随盛大小姐

    又有几个人跟着+1。

    【皎皎者】:@沈光浩，今天没看见你就完了。@陈想@季思白，你们少拍马腿。我没出国之前可没看过你们这副嘴脸。

    【金刚光】:那我还是不回来了「微笑比大拇指」

    【Seven】:大家都在放暑假，应该有空吧

    【皎皎者】:@阮西颜，我按承诺回来了，你这下总能给我个面子过来玩吧？

    阮西颜知道这趟不去不行。他动了动手指，刚要打出“今晚见”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切掉微信，点进了天气预报。

    软件显示，怀安市预计未来六七个小时内出现暴雨天气，累计雨量可达200毫米以上，请广大群众出门注意携带雨具，雨天路滑……阮西颜眼神微凝，短暂陷入了沉思。

    “哎，你不会真不去吧？你们关系，还不至于搞到那种地步吧？”陈想看他不动，以为人还在踟躇。

    “没有，我去。”阮西颜回神，说，他低下眉骨，窝着的睫毛影深得像黑墨水流在那里，“就是得拉个人去。”

    “谁啊？”

    “路洱。”

    路洱在家吃过饭就径直奔向花店，小姨看着她还有点愕然，随即抬高嘴角夸她勤快。路洱整理碎瓦屑时，手机亮起，接到了阮西颜的一条微信。

    【慢毛毛】:我这……恐怕有个忙需要你

    路洱不奇怪，她甚至想阮西颜帮她做了这么多事，他有个要求，她当然不会拒绝。她回他:“什么忙？我能出力的我尽量。”

    【慢毛毛】:没没，就是需要你人在场。

    【慢毛毛】:我一个朋友组了个聚会，约了不少人。她刚回国，我推辞不了。我看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我们那个时候不是会变过来吗。我担心你那时候一个待着……有什么变故，你一起来参加的话，就方便一点。

    他这段没打字，语音过来的，看来这事有点急。

    路洱抿着嘴唇思考。聚会这种人多又吵闹的地方，她确实不喜欢，何况那里的人路洱几乎都不认识……但是，她转念一想，阮西颜这么要求也是为了她好。

    路洱说:“好，听你的。”

    阮西颜得到她的同意，终于没了负担，在群里说今晚见，又说了要带个朋友过来。他心里还在暗暗做打算，路洱那个性子，不对，任谁坐在一堆陌生人之间都会手足无措吧……看来他努力照顾她这边一点。

    陈想在旁一整个惊掉下巴:“你们这样做，我真的会怀疑你们有没有别的特殊关系的。”他指着阮西颜的手在发颤，眼神陌生得像在打量一个天外来物，“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可从没有说带哪个女生一起。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问他和路洱的关系。阮西颜纳闷极了，鼎肉片不烫了，他端回来吃，忙着摆脱陈想:“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陈想慢了几个半拍反应过来，“她帮你补习啊？”

    阮西颜嘴里塞着食物，他模糊道:“嗯。”

    -

    KTV在一家中心商城里，开了包厢，阮西颜顺着房间号找进去。里边在放歌，一推门，各种缭绕的魔音好像要把房屋顶掀翻。得亏包厢隔音做得不错。

    阮西颜一眼发现了人堆中众星捧月的盛皎，她和记忆里长得没差多少，身材高挑，樱桃唇，笑着的嘴角带点英气和傲人。

    阮西颜走过去。有人发现了他，展着手臂:“西颜，来了啊？”

    “嗯。”他点头，在沙发边缘坐下。众人来得七七八八了，季思白握着麦克风走下来，看见阮西颜就调侃:“阮西颜，你说带了朋友，是哪个啊？”

    “就是。”大家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嘻嘻哈哈着把他又推到了人群焦点的位，“死活不说。我们认识不？”

    “陈想认识。”阮西颜也笑，几下就把火力搡给陈想了。

    陈想缴械投降:“是我们班班长，她学习很好，帮阮西颜补习的。”

    “看来是大学霸啊……”

    一直望着地面的盛皎终于有了反应，她用岔着的小腿膝盖撞了撞阮西颜，觑他的脸:“哎，阮西颜。”

    “嗯？”阮西颜看向她。

    盛皎撩了撩眼皮，笑得有点冷:“我以为你都不敢来看我呢。喊你来东京，就是不肯来。”她轻嗤，“架子真大。”

    盛皎一开口，周边像被冰封着了，什么动静都给冻没了。

    这人脾气还和记忆里一毛一样。阮西颜好笑地解释:“我真没空去，没骗你，补文化课，陈想能作证。”

    “嘁。拿来。”瞧见陈想畏缩着脑点头，盛皎不知信没信，但也没再说什么。她一把夺了季思白的麦克风，走上台去。盛皎穿的是miumiu牌的连衣裙，圆领，涂着碎花波点，尤显精致明媚。

    阮西颜凝望着那挑裙摆，有些若有所思。

    路洱晚饭没吃多少，她出门前还在想要不要换衣服，犹疑几番，依然穿着白天的衣服出去了。主要是下大雨的话，弄脏了更麻烦。

    在包厢门前做了好大的心理建设后，路洱打开门缝。

    若干探查的视线投在身上，宛若路洱自带聚光灯一般，连台上唱歌的人都停了。好在背景音乐还在唱，没有那么沉寂。

    “你来了。”阮西颜率先向她招手。

    陈想跟着打呵呵:“我们班长。人比较腼腆。”

    天然对于学霸的好奇心，在路洱入座到阮西颜身边后终于收起。台上的人接着唱，阮西颜在她耳畔小声说:“没关系吧？”

    她摇头。很不喜欢，但能忍受。

    众人接着聊天，一言一语，嘻嘻笑笑。在他们谈笑的空隙，路洱在旁安静着，顺便观察了会四周。听阮西颜说，这次聚会主要是为他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女生接风办的，好像也是那女生召开的。

    路洱发现了台上的漂亮少女，揣测那个女孩就是给阮西颜发微信的“皎皎者”。

    屋里好像怎么地都有点放不开，这时，屋外亮起一道滚雷，轰隆的声响莫名惹得人大笑，气氛也跟着活络了一些。

    “人这么多，玩个游戏呗。”有人提议，立马有人附和。

    “玩真心话大冒险？”

    “老套。我这有牌，打斗地主吧。”

    “你这更老套吧……”

    几人商量半天，最后决定了玩“抓一样”。这游戏顾名思义，所有人围在一块玩剪刀石头布，当有人出一样的手势时，需要立即抓在一块。没抓，抓错，抓慢的都要受惩罚。

    “我们这共十个人，都来玩吧？”

    一个人把目光望向路洱:“这个同学玩吗？”阮西颜也跟着看她。

    “……玩。”路洱波澜不惊。

    “一起玩多好，”陈想在旁打圆场，“算是玩个破冰小游戏嘛。”

    “那惩罚定点什么？”

    盛皎发话了:“喝酒吧。果酒，没抓到的喝杯酒。”

    “行啊。”

    阮西颜眼睛忽然地闪了闪，他让人把果酒拿过来，看清了桃子味，说:“这个不行。她桃子过敏。”

    旁边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没开口，盛皎又说话了:“旁边也有柠檬味葡萄味的吧，你同学不喝这个口味的就行了。”她视线扫向路洱，“可以吧？”

    路洱没来由的手心渗汗。她点头:“可以。”

    准备时间，阮西颜轻声给路洱说明规则。见她垂着脸眉眼沉沉的样子，阮西颜眼神含了些担忧:“不喜欢的话还是别勉强自己好。”路洱转过头，凝视着阮西颜一脸比她还心事重重的表情，有点想笑:“没关系。”

    “……要不这样吧。”阮西颜心头一动，他兴冲冲献计，“我们都出一样的，就我俩抓一块就好了。按石头剪刀布顺序出，肯定不用受惩罚。”

    路洱愣了一下，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