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六月末的颐洲暑气渐浓,官道两旁树影婆娑,却也掩不住蒸腾的热浪。一支商队缓缓穿行其间,马蹄踏起细碎的尘土。

    “小公子,再往前就是颐洲王都了”商队管事田成驱马上前,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明鸩拨开马车上丝织的帘子,向前望去。

    都说颐洲的王都是世界上最富饶的地方,赶了几天的路,饶是在玉城最富硕的人家天天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明鸩也不免为此感叹。

    王都的城墙高耸入云,蜿蜒绵长,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城楼上银甲卫兵的身影。此时的太阳将光辉倾泻而下,给城墙镀了层流动的金,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比起玉城要壮观上十倍百倍,明鸩不禁感慨。

    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他的手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白玉,温润如凝脂。临行前父亲竟然对他说他的亲生母亲并非家中主母,这个上面雕着的花花瓣层层舒展,花蕊却蜷曲如蛇信状的白玉是他亲生母亲唯一的遗物。作为医学世家,从小就苦读医书的他也从未见到过此模样的花,向父亲问起却被岔开话题。

    王都入关的盘查比玉城要严上不少,各色的商队行人在城门前排着,身着银甲的卫兵挨个查验路引,另有文吏在旁登记货物明细,各色商队行人在城门前排出长龙,驼铃叮当,车马辚辚,一眼望不到尽头。

    待他们验明身份入城,日头已经西斜。但王都的夜晚比白昼时分还要热闹,长街两侧灯笼高挂,酒楼茶肆里传出丝竹之声,许多小贩推着独轮车穿行其间。

    明鸩的马车穿过三条主街,拐进一条略显安静的巷子,终于在一间挂着“明济堂”匾额的铺面前停下。

    “这就是......”明鸩掀袍下车,话到嘴边却哽住了。颐洲的明济堂比起玉城的来简直小的可怜,单层单开间的门脸,刷着普通漆料的木门,檐下悬着盏有些晒得褪色的灯笼。房里只有一个老迈的郎中和一个抓药的伙计,从玉城过来的商队一行人都比现下医馆里的人多。

    前几日还在玉城那位处最繁华的街市中,三层的楼阁,金丝楠木的大门上正堂悬挂的是玉城老城主亲笔所题的“医者仁心”金匾。门前永远停满求医问药的轿马。相比之下这里普通的医馆,虽不破败,但巨大的差异让明鸩的心往下沉了一下。

    父亲临行时说颐洲分号才是明家命脉,可眼前这般景象,明鸩怎么也不敢相信,只是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是主母亲生,父亲为了让不懂医术的大哥掌管明济堂总号才把自己分配至此。

    一个穿布衣的少年正朝他们跑来。“明公子!田管事!”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面容清秀“我在这可盼好几天了,住处已经准备妥当了,热水衣物都有,我现在去准备吃食。”

    明鸩打量着少年:“你是?”

    “小人叫小竹,小时候在玉城,四岁时父亲殁了母亲就来了这边接任颐洲分号的掌柜,我也随母亲搬到颐洲,母亲这两日出城采药,特派我在此迎接”少年恭敬行礼。

    “你是宣家的孩子吧,一下子长这么大了。”田管事慢悠悠的说,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如今我也到了这边来,等赵理理采药回来可得好好喝一杯。”

    明鸩没有理会他们的念旧,眉头微蹙“咱们这边连个专门负责采买的人都不曾雇佣吗”

    小竹支支吾吾“回公子,曾经是有的,但是......”他偷偷瞥了眼明鸩的脸色,才继续说道“这里来瞧病的人不多,平日里没什么事,母亲便遣散了些人,许多事都亲力亲为了。”

    明鸩眸光微沉,指尖在柜台上顿住。掌柜赵理理应当是父亲或爷爷亲派过来的,如此管理这医馆很难说不是他们的授意,可是...是为什么呢?他沉吟片刻,忽而抬眸对小竹说“此番初来乍到,对颐洲风土还不熟悉,先陪我去街市上转转,我再做打算。”说着明鸩随便翻出块银子扔给小竹。

    小竹一月零花钱还不到一两银子,手忙脚乱接过来一看,竟是五两雪花银,抵得上他半年的零花钱,忙不迭的塞到内兜小跑着跟上已经迈步出门的明鸩:“公子这找我就对了,咱们医馆也找不出来谁比我对这儿的街市更熟悉,尤其是这夜市。”

    田成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对剩下的伙计们挥了挥手“那小公子先熟悉熟悉地方,今天也晚了,安排了住处咱们都好好修整一番,明天起来把带过来的药材清点入库。”

    前头拐过两条巷子的就是整个颐洲最繁华的沿河夜市,从酉时开到子时,各色小吃玩意儿应有尽有,有时还有带妖兽的戏团来表演呢!”

    “妖兽?”明鸩疑道“颐洲不是没有妖吗”

    “公子,颐洲是没有妖灵的聚集地,不过小人觉得肯定有妖修炼功法高深,模样会变得和人也没什么不同,就算藏匿在人群中咱也找不见,而且这被驯服的妖兽表演是很受贵人们欢迎的”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喧闹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人群如潮水般向街道中央涌去,铜锣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小竹:“哎,公子可真是福星,那就是妖兽表演!”

    场地中央木笼上的黑布唰的掀开。里面是一只雄壮魁梧,得有八尺长的似狮又似虎的猛兽。

    在旁边胡子快盖住整张脸的驯兽师口令下在木笼中笨拙地做着蹲起、转圈类简单动作,每完成一个指令,便从驯兽师手中得到一些吃食。

    “好!再来一个!”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有几个孩童更是兴奋地拍手跳脚。

    明鸩在玉城见过似人的妖,只觉得这种与寻常野兽无意,不过是样貌怪一些罢了。他语气淡淡“颐洲的妖兽都是些普通的兽吗。”

    小竹感到明鸩兴致缺缺,解释说“公子,这毕竟在颐洲的王都,妖越识人性修炼的越像人说明法力越强,难受控制,今日这兽已经算样貌奇特了了,小人之前在这看过的几次都尽是些小鸟小猴。”说罢跟在明鸩后面准备离开。

    “妈妈,我能摸摸它吗?”人群中一个靠前的小童不等说完就抬起手。人群间挤挤攘攘,纷乱嘈杂,在旁的妇人并没注意到小童的手揪到了猛兽的尾巴。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夜市。

    市集的喧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妖兽一掌拍碎木笼,铁链在它脖颈间哗啦作响。明鸩在人群的推搡中后退。

    “妖兽发狂了!快跑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四起,人们推搡着四散奔逃。

    妖兽双目赤红,径直像后面后的小童扑去。此刻那小童已被吓得呆立原地,动弹不得。

    “阿宝!”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软剑从人群中射出直奔妖兽而去,在妖兽腹部划过一道血痕,妖兽吃了痛,将方向调转到剑来的方向。

    “怜儿,救人!”那女子轻喝一声,高束的马尾在月色下甩出一道墨痕,腰间软剑已如银蛇出鞘。她身旁还有个女子,两人一个白衫红锻一个墨杉青锻。着墨杉的约莫就是叫怜儿的,抽出链剑飞身向前锁住妖兽撕裂开的大嘴边冲向吓呆的阿宝,抱起小童甩向那边的妇人。

    妖兽闻声转头,血红的眼睛锁定了新猎物。女子毫无惧色,抽回软剑,剑尖点地借力跃起,鲜红色衣带在风中飘动。妖兽闷哼一声挣开链剑,利爪带起腥风朝她面门扑来。

    女子在半空转过身,软剑划出半月寒光。嗤啦一声,虎爪上溅起血花。

    明鸩无暇欣赏这英姿,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摊位,迅速抄起附近酒摊上的碗,摘了街边花坊的曼陀罗花放进去与身上带着的草乌药粉在酒碗里碾出刺鼻汁液。

    小竹眼睛一时瞟着猛兽一时盯着看明鸩这动作,声音都有些颤抖“公子咱们...咱们还是离远些”

    “你先退下”明鸩摆摆手示意小竹。

    女子与妖兽缠斗,软剑在虎爪间游走如银蛇。

    妖兽吃痛狂吼,落地时震起一片尘土,不曾想再一张嘴竟喷出一团火焰。

    “殿下当心!这畜生竟是开过灵的”

    刚还熙熙攘攘的夜市不到片刻人都散了个干净,连驯兽师都跑没了影。

    明鸩将针尾一端浸入碗中,针尾到针尖颜色逐渐变深,原来针里面可以藏住毒药,这剂量足以麻翻三头壮牛,不知对付这开了灵的妖兽有没有用。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妖兽显然并不适应火从口中喷出,在原地愣了一秒,就是这一秒明鸩抓住了机会,他抖腕飞针,银针破空而去,从妖兽瞳孔正向刺进。

    药效发作得比预想更快。妖兽踉跄两步,焰火般的眼睛开始涣散。女子立刻抓住时机,软剑如白虹贯日连取要害。

    妖兽已轰然倒地,才听见叮叮当当一阵甲胄擦碰的声音,身着精良玄甲的玄安卫这才从黑夜中现出形来,上前架住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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