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爬过来的吗?今晚谁负责值守?回去自己领罪。还有这妖是如何进关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城防还有这边的监市等着受审。”女子厉声呵斥,倏然转身,一双柳叶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明鸩和他旁边一些残存的药草,扬声问他“你做了什么?”
明鸩摊开掌心“临时配的麻沸散,只是...用量多了些”
“看你不似普通百姓,做什么的?”
“在下明鸩,日月明,鸩鸟的鸩。初到颐洲,略读几本医书,在附近有家医馆”
“哦?做毒药的医馆吗?”
“小姐说笑了,我们是位处西城的明济堂分号,正经救病医人的医馆,在王都应也开了几十年有余了。”
小竹这时又迎着笑脸跑回来了,脸上还带着方才惊吓后的余悸,却已经挂上了殷勤的笑容“两位小姐真是身手不凡,行云流水。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小的在这边生活了许多年,没见到过此等凶战。也从未见过二位这般的女中豪杰,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油嘴滑舌”墨衣女子已经安抚好那对受惊的妇人和小童,正朝他们走来。她手中提着一块的玉佩“才从那边地上捡的,雕的还挺别致,是你们的吗?”
明鸩这才发现玉佩在刚才的推搡中不见了踪迹,自己竟然初到颐洲就如此不当心,他指尖微微发紧“正是在下之物,多谢姑娘。”他上前一步,郑重地接过玉佩。
“无妨”她方才一直站在稍远处,此时走近了才让人看清她的模样,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凌厉。她才击杀妖兽时手臂被不慎抓到,此时走近才发现血已渗出来,在白衫下显得更触目惊心。“我叫若霜,冰霜的霜”说话时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叫若怜,我们在富贵人家打些杂役罢了”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明鸩注意到宁霜说这话时,若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明鸩心想这莫非是把自己当成了傻的,虽刚才并未听清她对那些护卫军说些什么,但看那些人的态度她也不像个地位低的。
不过他并未拆穿,将玉佩重新系回腰间,目光在宁霜的伤处停留片刻“那我就称呼霜姑娘了,霜姑娘伤虽不及要害但也不可忽视,尤其被妖兽伤到,还是早做处理的好,在下的医馆离这不足一里,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移步稍做处理。”
若霜稍作思量,又去守卫军那边嘱咐了几句什么就和若怜跟着明鸩去了医馆。
她打量着这个绕了半天才到的地方,这地方离夜市不远,但邻里并无商铺都是些住家或仓房。倒是偌大王都里难得的清净处,只是在这里开医馆...宁霜觉得要么是毫无商业头脑要么是借医馆为名做些别的事情。
明鸩推开木门,明明是他邀请的这时显得他倒有些局促“还未打理,姑娘见笑了。”
“这点小伤,拿烈酒冲洗一下就好了”若霜皱了皱鼻子,屋里没有熏香,只有很混杂的草药甘苦气息。“怎么来这种地方开医馆,看你并非是付不起旺市租金的热血年轻人”
“我们家代代是在玉城行医,那边妖兽多,更精通处理外伤多些。想来先辈在颐洲开设医馆本意只是为了每年进出药材方便些,我来此地一是父亲命我在此地好好经营许是让我除了寻医问药也学习一些经营之道。二是我想颐洲王都名医众多,想来精进一番。
明鸩示意若霜坐到诊台上“小竹去备水,另取些皂片融进水里。”
小竹听了令,立刻小跑着去内院的井边去打上了水。
若霜朝着怜儿打个眼色,若怜立刻会意跟了上去。“我来帮你。”若怜说着已经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她动作利落地接过井绳,三两下就打上来满满一桶清水。
小竹挠了挠脑袋,脸有些发红“这点小事还劳女侠搭手,真是...”
“举手之劳罢了。”若怜浅浅一笑,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
很快两人提着几桶水回到前屋。
“冲洗的事我来做就好了”若怜说着将旁边的屏风支上,将若霜衣袖褪上去,舀着水在胳膊上冲刷着。借着水声凑到若霜旁低声耳语到“内院只是比寻常家宅大些,停着几辆还没卸的药材车,并无不妥,不过我感觉厢房之中...有些‘特产’”
几桶水很快用完了,明鸩正好拿着刚做好的伤药过来了“用烈酒冲洗虽然可以消毒一般刀戟造成的伤口,同时也会刺激伤口,伴有剧烈疼痛不说,严重的刺激会让伤口愈合速度变缓。而且有些妖兽身上带毒,这种毒光用酒来消没什么作用,且一时不会发作,过了十日百日才发作,一旦发作无药可解。这是我们祖传的秘方,涂上可以加速愈合且不会留疤,用作妖兽伤上也有奇效”
说着他半跪在若霜前,拿着药勺取些粉末仔细倒在伤口上。雪白色的粉末沾上去如雪花一般,带着丝丝凉意融化在上面。
若霜看着明鸩冷白的肤色也如同这药粉一样看着冷峻但其实又有一份温热。这才仔细打量起他的容貌,眉骨刀裁一般,眼尾却微微上挑,唇线薄而锋利,有些妖冶又不失英气。线条分明的轮廓下修长的脖颈,灰雾一般的头发用玉簪轻挽,大多随意的披在肩上,整个人透着股清冷的贵气。
看得一时忘了神,直到明鸩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移开,正对上他漆黑的瞳孔才恍惚过来,腾的一下起了身“多谢..我们已经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这一盒是装好的药粉,姑娘回去记得上药。霜姑娘是我来颐洲后的第一个患者,尤其仔细点是应当的,免得砸了招牌。”,明鸩起身随着走到门口,唇角微扬“往后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两位姑娘身手不凡,明某就不多送了。”
目送两人走远后,明鸩吩咐小竹也去歇息了,自己坐在医案上,手扶着额头,想这医馆到底如何经营?思来想去还是要等这经营了十余年的掌柜赵理理沟通过,知道她为何会如此经验才好做决断。
思考了良久,直到灯盏里的蜡烛已经殆尽。约莫时间到了子时,明鸩这才起身,衣袖带起的风让最后一缕青烟打了个旋儿。只好借着窗外的点点星光摸索着朝内院正房走去。
子时的月光如一层薄纱,轻轻覆在医馆内院的石砖上。井台边的竹臼还盛着半汪清水,月光落进去,便成了一捧晃动的碎玉。偶有夜虫低鸣,更衬得这方小院愈发幽深静谧。
此时那位‘富贵人家的杂役’坐在银红色的软烟罗纱帐中,一缕沉香正从金丝珐琅的香炉中蜿蜒升起,落在繁金的屋顶化成朦胧的云气。
赫然是当朝的皇女闰宁霜的琼华殿。
“殿下”若怜也换了身圆领的烫金袍服,端着刚才明鸩那里拿来的秘药走了过来“已经叫宫里当值的几位圣手挨个看过了,这药与金疮药相似,不过多了几味溪谷那边才能产的珍贵药材,几位药材没有毒性或相克的症状,殿下可以放心使用。”
“派人打探一下那里所有人的底细,从玉城来的大户,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开医馆...”闰宁霜拿起瓷制的药瓶,将瓶口移至鼻侧,独特的幽香如游丝般浮上心头。“如今骨玉无论在哪都有价无市,若你的感觉没错,他们真藏有骨玉,那咱们真是大功一件。明年就是十年一度的通天大祭,到现在皇库里的骨玉九十九架都凑不上,没有骨玉拿什么通天?”
“那里骨玉的气息并不浓烈,要么量是极少的,一骨节都不到,要么...是还未成形的”若怜眼底掠过一丝讥诮。“依属下看抄了那里,自然明白是什么东西”
闰宁霜眉头一挑,却并没有抬眼看若怜“倒也不必这么急,人家还没坐稳就急着翻箱倒柜,未免失了我们王都的风度。观察他们几日,我瞧这明鸩有些才学,近些年周遭各城总有起义,父皇又想深入溪谷,尤其熟悉妖兽的郎中我们这可不多,若是大肆搜刮一番却没找到,咱们还得被扣上一顶鱼肉百姓的帽子。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查清那开了灵的妖兽是如何进得王都的。”
“属下明白了。城防、监市和玄安卫都在连夜调查,明日一早便能来汇报,妖兽送去衙署解剖,结果已呈上来了,应是在市场当场开的灵,未发现妖丹。玄安卫统领高拓得知您被伤到,一直在宫门外跪着请罪呢。”
“玄安卫那帮少爷是该整顿整顿了,高统领原是母舅在边军时一手提上来的,现在回王都像个保姆似的管着帮少爷兵,也不知母舅是何用意,不过他在这给我跪着算什么?快去给他劝走就说我已无碍。
明日...到朝会上我还等着看看二皇子那边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