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的初五日，是侯府下人领工钱的日子。各处管事抬着几大筐铜钱，铜钱用绳子串起来，一百个为一串，认认真真发下去。

    一等仆役领十串，二等仆役领五串，三等仆役领两串，末等仆役领一串，领到手里安排下个月的生活。

    十月初五领了工钱，柴胡不像从前一般，买一坛酒和一只烧鸡解馋，而是买了几尺丁香色尺头给绿珠和鹊华做衣裳。

    他们一家已经搬到丙院来了。丙院是给家里有二等身份的仆役住的，房间长宽各两丈，比丁院宽敞的多，屋里还垒了炕，冬日里好过太多。

    绿珠领到赏钱给鹊华换了一套崭新的细棉卧具，剩下的钱藏起来了。家里还是用从前的几件旧家具，略显空荡。

    柴胡开门回到家里，把尺头递给不停搓面团的绿珠：“给你们娘俩买的，你抽空做一下。”

    绿珠停下手上的动作，狐疑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从她手里挖钱吧？钱是鹊华的，想都别想。

    柴胡咳嗽一声，不自然的说：“奖励鹊华的，鹊华不声不响办了件大事，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当爹的奖励一下是应该的。当然主要是向你赔罪，之前不支持你不说，还怪声怪气的没好话，对不起。”

    绿珠眨眨眼：“不是要钱的？”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闺女的钱不能要，攒着做嫁妆。”

    “日后都不要？”

    “不要。”

    绿珠把面团放进盆里，上面用湿布盖好，擦干净手接过尺头，满含期待的看向丈夫：

    “柴胡，我们再生一个吧！”

    从前条件不允许不敢生，现在敢生了。再生一个给鹊华作伴，最好是个儿子，日后成为姐姐的依仗。

    柴胡有些脸红，把脸转向别处，轻声回应：“嗯，依你！”

    绿珠低着头笑了，继而接着搓面团，把师傅教的内容掌握熟练。

    落日斜挂天边，整片被夕阳照的金黄的天空，缀着几朵火烧云。

    当归回家匆匆扒了几口晚膳，继续回花房干活。

    花房位于北苑附近，占地小半亩，为青砖搭建，上面盖着厚重的油布。油布晴天揭开，雨天盖上，保护花草生长。花房里垒了炕，冬日里小火烧着，不让花草冻伤。

    花草的待遇，比三等下人高。

    因着要办喜宴，近日花房新买许多各色菊花，拿来摆盆或者给男客簪花用。

    菊花新来乍到要好好伺候，当归一天忙七八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花房待着。

    他蹲在地上，拿细嘴喷壶给菊花根部浇水，远远感觉有人来了，抬头一看是妻子红珠。

    “红珠，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事？”

    红珠走到当归跟前蹲下，扬声道：“想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当归把喷壶放在地上，看向红珠。

    其他几个花匠识趣的走远，红珠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绿珠一家住到丙院去了，那条件可好，冬日里有炕可以取暖，比烧炭强多了，我看喜玥也稀罕，玩到不想回家。”

    当归无奈道：“那是当然，好条件谁不稀罕。我好早就想升一升了，可几次机会白白溜走，管事又看不惯我，给谁升都不会给我升，我只能干着急。”

    红珠点点头：“我明白你的难处，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个巧宗，二太太留在侯府看门的两口子要跟着她南下，这边缺人了，是二等缺。平时跟我要好的清月的嫂子的舅舅的干儿子在二太太身边任管事，我想去争取一下，跟你一起去看门，不知你可否愿意。”

    当归有些挣扎，不舍得相处了二十多年的花花草草。花草感恩，只要精心伺候着，一定

    会给你丰厚的回报，不像人心复杂，总是看不清。

    他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不愿意离开。

    可是看到红珠眼中的期待，想到女儿喜玥往年冻到红肿裂口的手脚和耳朵，艰难的点点头：“可以，我愿意，辛苦你了，要花钱的尽管花，花完再挣。”

    “清月说需要十两银子，家里有，我这就去。”红珠起身离开。

    当归埋头继续浇水，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