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教室后窗斜切进来，落在林知夏低垂的睫毛上。她抱紧怀里五本包着旧报纸的书，指节有些发白。清晨七点十分，教室里飘着稀稀落落的早读声，玻璃窗上还留着暑假前没擦干净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斑驳的光。

    她轻轻走到靠窗第二排的位置，刚要放下书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哐”的一声。

    江临舟抱着两本习题集站在过道上，黑色校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淡青的血管。他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又抬眼看向林知夏。

    “对不起！”她慌忙蹲下去捡，指尖碰到一本练习册的边角，却和另一只修长的手背撞在一起。

    两人同时缩手。

    林知夏的脸一下就红透了。她看见对方手腕上戴着块银灰色腕表，表面泛着冷光。再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深潭一样，看不出情绪。

    “我来。”江临舟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弯腰的动作很流畅，袖口卷到肘部，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林知夏盯着他翻动书页的手指，发现他每捡起一本，都会不自觉地皱一下眉头，像是嫌弃这些旧书太脏。

    “你的。”他把最后那本包着报纸的数学书递过来，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掌心。

    林知夏接过书，喉咙有点发紧。她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混着墨水味，莫名让她想起镇上老书店的味道。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江临舟已经转身走了，校服下摆扫过她的桌角，带起一阵凉意。

    “同学们注意了！”前排突然传来顾北川的声音。他抱着一叠作业本，军绿色马甲扣到最上面一颗，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现在宣布调座——”

    林知夏刚坐下一半的屁股又提起来。她看见顾北川朝这边走来，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林知夏。”他停在她桌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跟江临舟换位置。”

    她愣住了。

    后排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

    “真的假的？江临舟居然要换同桌？”

    “天哪！林知夏要跟男神坐一起了！”

    “谁是林知夏啊？那个抱着旧书的女孩？”

    林知夏感觉耳朵烫得厉害。她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课桌上摆着一块银色金属名牌，刻着“江临舟”三个字，笔锋凌厉，像他本人一样疏离。

    “快去吧。”顾北川拍了拍她的椅背，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人家可是首富家的少爷，平时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林知夏咬住下唇，慢慢站起身。她把书包挎在肩上，抱着那摞旧书往旁边挪。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江临舟已经坐在新位置上，正在翻看一本英文小说。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他头都没抬，只是把胳膊肘往自己那边收了收。

    林知夏轻轻坐下，膝盖磕到桌角发出“咚”的一声。她赶紧弯腰揉了揉，抬头时正好看见江临舟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教室里早读声渐渐热闹起来。林知夏翻开语文课本，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她能清晰感觉到旁边坐着的人散发出的气场，像一座冰山，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你能不能别抖腿？”江临舟突然开口。

    林知夏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双腿发颤，连带着椅子都在轻微晃动。

    “对不起……”她赶紧收住动作，手指无意识地捏住裙边。

    江临舟没再说话，继续翻他的书。但林知夏注意到，他翻页的速度变慢了，有时会在某一页停留很久，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瞥了他一眼。他正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执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阳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随着眨眼微微颤动。

    她赶紧低下头，心跳快得不像话。

    “你的笔。”江临舟突然把一支自动铅笔递过来。

    林知夏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笔掉在了地上。她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虎口。

    他手背的温度比想象中高。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越来越轻。

    江临舟收回手，继续看书。但林知夏注意到，他刚才写的那行字被橡皮擦去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痕迹。

    早读结束铃响起时，林知夏已经在草稿纸上写了二十三个“对不起”。

    她正要把纸揉成一团，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不如帮我做件事。”

    她抬起头，看见江临舟转过脸来。他目光清冷，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什么事？”她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帮我补习。”他说，“下周月考。”

    林知夏怔住了。

    这时，沈若雪抱着英语书从后排走来，白色衬衫衬得她肤色愈发清冷。她站在林知夏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同学。”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听说你跟江同学成了同桌？”

    林知夏点点头，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江临舟已经低下头，似乎不想参与这个对话。

    “那我提醒你一件事。”沈若雪俯身靠近，声音压得很低，“江家和沈家的婚约，不是你能插足的。”

    她说完直起身，整理了下校服领口，转身离开。裙摆扫过林知夏的桌角，带起一阵香水味。

    林知夏攥紧手中的铅笔，感觉笔杆都要被捏断了。她偷偷看向江临舟，发现他握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林知夏注意到，他写下的最后一个字被重重画了个圈，像是要戳破纸面。

    \[未完待续\]林知夏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团墨迹。她盯着那个被重重画圈的字，感觉胸口压着块石头。

    “江临舟。”前桌突然转身，把一本崭新的英语笔记拍在两人中间，“听说你要换座位？”

    江临舟终于抬头，目光掠过林知夏，落在来人身上。林知夏看见他眼神微冷，握笔的手指收紧了些。

    “关你什么事？”他声音很淡。

    “怎么不关我事？”男生笑嘻嘻地拍了下桌面，“上周数学作业你可是抄了我的——”

    “陈默！”顾北川的声音从讲台方向传来，“别耽误别人早读。”

    被唤作陈默的男生耸耸肩，冲江临舟做了个鬼脸离开。林知夏注意到江临舟垂下眼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更深了。

    “他没说谎。”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上周三晚自习，你确实看了他的数学本。”

    江临舟转过头。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柔和的光晕。

    “然后呢？”

    林知夏咬住下唇。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比教室里任何翻书声都响。“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不如帮我做件事。”这句话在耳边回荡，像是某种陷阱。

    早读结束铃突然炸响。林知夏被吓得一抖，钢笔差点划破纸页。她低头收拾课本时，瞥见江临舟手腕上的腕表反射出细碎的光。

    “中午十二点。”他起身时低声说，“图书馆。”

    林知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远。晨风从后窗灌进来，吹乱了她刚写好的二十三个“对不起”。

    “林同学。”沈若雪又折返回来，这次站在了过道边，“江家下周的订婚宴，你是打算穿着这套洗得发白的校服去吗？”

    林知夏攥紧书包带。她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教室里的粉笔灰，呛得鼻腔发酸。

    “我……”

    “算了。”沈若雪忽然笑了，弯腰捡起地上一张纸条推给她，“这是江临舟上周月考的数学卷子，满分。如果你想补习——”她拖长音调，“建议你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纸张滑落桌面时，林知夏看见右下角有一行小字：阅卷教师批注“解题思路新颖，但步骤过于简略”。

    午休铃响前，林知夏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的女孩脸色发白，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她将冷水拍在脸上，听见隔壁隔间有人议论：

    “听说首富家那位要跟沈家千金订婚了。”

    “可不是，两家上个月就签了协议。那个林什么的，怕是不知道内情。”

    “哎你小点声，小心被人家听见……”

    林知夏推开隔间门。两个女生慌忙收声，飞快地跑了。水龙头哗哗作响，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今早那支自动铅笔——江临舟递过来时，虎口的温度比想象中高。

    回到教室时，林知夏发现自己的课本里夹着一张字条：图书馆二楼西侧窗边，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