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舟冷声命令:“住手。”
那人停手,季南薇怔怔后退了几步,裴溯舟扶稳了她。
那人向裴溯舟作辑:“少主。”
溯舟向南薇讲到:“他是我的近侍,尉简。”
尉简抬目看了季南薇一眼,月光下,他眼底寒光不减。
尉简转而无视她,他径直看向裴溯舟:“少主有什么吩咐。”
裴溯舟淡淡道:“穆小王爷。”
尉简闻之,转身消失于阴暗中。
季南薇回神:“尉简?连岚呢?”她上回见溯舟,溯舟的近侍还是连岚。
裴溯舟不动声色道:“死了。”
季南薇敛容默然。
太商如今内忧外患,季府到底该如何保全自身。她平息心绪,转目问向裴溯舟:“他去做什么?”
裴溯舟平静道:“去做他该做的事……我们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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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已散,群臣纷纷入园散心透气。季则铭却驻足一棵枯树下良久,太商将来和季府日后的境遇让他无法定心。
重阳夜宴上,他不禁对王上失望。他在外征战多年,一心为国,却还是引来王上的猜疑,使南薇卷入三权党争之中。
一袭红衣忽然闪入他的眼帘,季则铭眸光一颤,没想到王后也会闲步至此。
两人相遇,目光交织。
季则铭看向裴阑夕,她容颜依旧,昭华如昨,只是当年让他心系的一身红衣已攀织上金黄高贵、触不可及的凤腾图纹,而当年流光四溢的灵眸烂漫无忧,如今也添了许多难言的心绪。
阑夕看向季则铭,他目中的锐气被北境风沙消磨了许多。阑夕忆起当年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转而又想起自己那张被他珍藏多年的诗信,一时目光无措。
二人皆垂下了眼帘。
季则铭低首施礼:“多年不见,王后可好?”
阑夕抬眸回应:“无恙,兄长可好?”
季则铭仍是低目:“臣……一切安好。”
闻听“臣”字,阑夕一怔,转而平复目中轻颤。阑夕唇边绽出惨淡一笑:“如此……便好。”
宫中有穆丞眼线,雨灵见王后神色有异,恐节外生枝。她上前欠身:“王后,公子清晏正寻您呢。”
阑夕默然,她转身对季则铭道:“……将军慢赏,本宫先行一步。”
裴阑夕转过宫角,季则铭才直身看向她消逝的背影。
这时,他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裴长嬴走上前,立于季则铭身侧。
裴长嬴道:“夕儿近些年稳重了许多,已不似往日那般。”
季则铭没有回身:“她怕是没有办法。”
裴长嬴不解其意,他侧着身子问道:“什么?”
季则铭转身,目光冷漠地看向裴长嬴:“你心中清楚。”
裴长嬴没想到曾为挚友的季则铭也不理解他当年的做法:“当年,你也知裴家艰难!”
季则铭回言:“裴统领不必解释,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季则铭说完,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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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南薇和裴溯舟走出小巷,四处寻找少主的侍卫见二人从暗巷中走来,他连忙上前将自己的灯笼递与少主,裴溯舟接过,陪南薇向人群走去。这时两人前面人群中忽然一片吵闹。
季南薇凝眉疑惑:“出了什么事?”
只闻过路的宫人边跑便喊:“穆小王爷落水薨了,穆小王爷落水薨了。”
季南薇心惊,她看向裴溯舟,猜是尉简所为。
裴溯舟亦看向了她:“如今朝势,知而不变者,罔为知。季叔父此次回京深受龙恩眷顾,季府已是权党争夺所在。”
他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灯笼递给南薇,南薇怔怔接过。
裴溯舟转身与侍卫离开。
宫中来来往往的人都奔向薄美人的沁丽宫,季南薇手提灯笼走进人群中,只见沁丽宫的落明桥下浮着穆鲲苍白骇人的尸体。
另一边,明轩正着急四处寻找她,蓦然他发现南薇正立于桥上的人群之中。
明轩见姐姐愣神,上前拉着她出了人群。
明轩急问:“姐,你方才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出了事。”
见她不答,明轩担心问道:“你可是被穆小王爷的尸首吓坏了?”
明轩心想,姐姐并非胆怯之人,但今日穆小王爷落水一事实在令人觉得诡异。今夜宫中重阳夜宴,穆鲲为何会出现在薄美人的宫中失足落水。穆王和丞相这下可有的闹了。
明轩担心:“季南薇!”
季南薇已听见弟弟的声音,只是她在专心思虑,无闲理会他罢了。
季南薇终于看向弟弟,他身上尚还透露着几分稚气。
依如今三党激烈争斗的局势,季家迟早会被卷入其中。
父亲虽说正值盛年,可抵不过年纪渐长。她是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光耀宗族。未来朝堂若遭变数,明轩到时羽翼未丰,他将自身难保,何谈保护季府。她与母亲再如何不舍明轩远行,也该放他出去历练一番。
南薇回神开口道:“回府后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月末,你便随父亲去战场历练。”
“当真?!”明轩欣喜。
季南薇走开,她望向圆月,思绪重重,不知怎的,她内心总有些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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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边关薄城外,西风凛冽,薄将军骑马立于军前,他的目光延及对面草原尽处,只见一位虺族使者正领着一列车队缓缓向前移动。
薄将军见此,阴勾唇角。
虺族使者走至薄将军面前施礼,他回身指着车队说到:“这些都是答谢丞相帮忙调离季家军的。”
使者进一步走上前,向薄将军耳语到:“吾族首领希望将军能给丞相带句话:能得到丞相暗助,心中不胜感激,听闻现下太商京中重阳将至,金桂盛开,首领想亲自前去拜访丞相,略表兄弟之谊。”
薄将军晦笑:“不急,丞相亲兵不日便至边关,首领何愁来日没有入京赏桂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