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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程杉还沉浸在陈年往事之中:“那荀家村就这么没落了吗?也太可惜了。”

    “不,”荀叔远否认了他的说法,“当年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没落是在十年前。”

    第二场雪崩后,虽然走了许多孩子,但年富力强的壮年依旧能撑起村落的脊梁。

    日子一切如初,留下的孩子们也都在慢慢长大。

    荀柱把三个儿子都送出去读书,荀伯成是块读书的料,回回拿第一,荀柱一咬牙把他供到了高中,可他高中成绩一落千丈,原本还指望他能考上个大学,结果他连高考都没去,直接回了村,张口就是要继承荀柱的村长位置。

    荀柱气得两眼通红。

    这三个孩子里,荀柱最看好老大,而且这是大哥的孩子,荀柱花了所有大半积蓄供他继续读书,结果他自个儿半途而废了。

    老二荀仲安是个本分人,安安稳稳读完初中就回村帮老爹干活,重活累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荀柱原本是想把自己的职位留给荀仲安的。

    荀柱也不是没劝过荀伯成,他劝他努努力考个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找个好工作,有知识有文化肯定出路也多。

    荀伯成不听,两眼一睁就是盯上了村长的位子,还是荀仲安主动打圆场,说自己没这个想法,就想好好种地。

    荀柱对荀伯成打不得也骂不得,他只要看到这张和荀石极为相像的脸,就会想起自己枉死的大哥,哪里还下得去手。

    所幸自己的儿子也开了口,荀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荀叔远年纪最小,这些事都是后来老爹讲给他的。

    他不喜欢读书,刚读完小学就辍学了,留了个歪歪扭扭的字条,空着两只手就去城里争饭碗了。他什么苦活脏活都能干,从搬砖开始做水泥搬运工,后面又跟着师傅学了钢筋工的活儿,凭自己一双手挣饭吃。

    有了点积蓄后,荀叔远就回了趟家,把攒下的钱全给了老爹,让他注意身体,说自己逢年过节一定会来。后来,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话,再往后又有了更为便捷的手机,他时不时就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近况,报声平安。

    直到十年前又一场雪崩。

    像是神明同他们开了个残忍的笑话,这次雪崩掩埋了屋舍,死伤无数。

    牙牙学语的孩童,赶往上学路上的学生,操劳奔波的壮年……许多许多人都倒在了这场雪崩里。

    其中包括荀家荀仲安。

    那时他媳妇王春花才刚发现有孕。

    两人成婚几年,一直没怀上孩子,王春花着急,荀仲安却一直不当回事。他说这事儿讲究缘分,强求不来,命里有时终须有,该来的时候孩子自然就来了。

    可孩子来了,他却走了。

    王春花是个要强的性子,一个人带着刚怀孕没多久的身子下地干活,家里男人没了,总归还是要过日子。荀柱不忍心,他上了年纪,干活已经不利索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肚里的孩子跟着妈受苦。

    还好荀伯成的媳妇是个明事理的。

    荀伯成白天不着家,她便陪在王春花身边,方方面面都照顾周全,两个人互相照应,轮班干活,日子也是有声有色。

    但他们家终究是个例外,不是所有人都有留下的勇气,更多人还是考虑到未来的安危,带着全家老小离开了。

    也有固执不愿意离开的老人,大多也都在近几年相继离世,和荀柱同辈的只剩下了何绣娟和荀大正这对夫妻。

    再后来,就像荀叔远之前讲过的那样,荀耀出生了,荀伯成媳妇又怀上了,两个孩子接连出生,给荀家带来了新生命的活力,同时也带来了更大的生活压力。

    直到荀小妹两岁那年,荀伯成犯浑把媳妇打死了。

    荀叔远这辈子接到过两个刻骨铭心的电话。

    第一个,是二哥荀仲安的离世。

    第二个,就是大嫂被大哥打死的消息。

    他辞去了城里所有的活计,连夜赶回了荀家村,第一件事就是给荀伯成一拳。

    荀叔远一个甚少回家的人都知道,家里家外都是大嫂在忙活,她人好又心善,以前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大嫂喜欢得紧。

    荀叔远提出要报警,荀柱怎么也不肯同意。

    他说:“就这样吧,别闹了。”

    *

    岑桉几人面面相觑。

    程杉咕嘟咽了口唾沫:“呃,这、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荀昼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你不怕我们报警吗?”

    “要能报警俺早就报了,还轮得到你们几个娃娃出头么。”荀叔远摆了摆手,“这破地方信号不好,报警电话打不出去,俺当年就试过了,没用。”

    岑桉意识到不对:“那您没试过去城里有信号的地方打吗?”

    “咋没试过,去了几次,第一次刚走到村门口就被老头找借口喊回来了,第二次他直接在俺面前装晕,后面几回俺都不稀罕说,他还叫二嫂来劝俺,就怕俺一个脚快迈出去了。”荀叔远抹了把脸,“老头下了死命令,要是俺敢走出去一步,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跳井。是俺对不起大嫂,俺认,丧良心啊。”

    所以,他回来后压根没出过村子。

    岑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您说当年打电话的时候没信号,您记得具体是什么情况吗?”她问。

    荀叔远苦思冥想半天:“好像是黑屏了吧,那破手机,也不知道有啥子用。”

    都对上了。

    按理来说,即使是手机无信号的情况下,仍可通过紧急呼叫功能拨打报警电话。所以不是荀家村没信号导致无法报警,而是这个地方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外界,就连村大门也出不去。

    那么,荀小妹到底是如何通过荀昼生的手机联系上她的呢?

    岑桉重又想起了这个问题,但此时显然不是发问的好时机。

    她还有疑点没搞清楚,依旧未放松警惕,荀昼生仿佛听到了她心声般,替岑桉问出了口:“这是你的家务事,只要你不开口,我们根本不会知道,你大可以遮掩过去,为什么一定要点出来?”

    荀叔远脸上写满“终于上套了”几个大字。

    “娃娃们是聪明啊,俺其实是有事请你们帮忙。”他露出了狡诈的笑容,“老头不让俺出村,还让俺管好自己的嘴,那别人的嘴俺总管不着吧?你们都是好娃娃,上过学,知道大道理,等你们走之后,能不能帮俺报个警?”

    还以为是个老实壮汉,没想到是只狡猾的狐狸。

    三人两两对视一眼。

    程杉的头点成了小鸡啄米,荀昼生也颔了下首,岑桉代表着三人出声答应下来。

    *

    再出门时,已经过了下雨的点。

    荀叔远了却一桩心事,热情洋溢地提出要带他们上雪山,却遭荀昼生出言拒绝:“不了远叔,我跟他们一起。”

    岑桉打圆场:“叔,您就别忙活了,您瞧,我带着相机呢,今天主要是取景拍点照片,明天您再给我仔细讲讲,我到时候发网上去。”

    “哎,也好也好,你们年轻娃娃有共同语言,”荀叔远拍拍荀昼生的肩膀,“你带他们去吧,等回去了别忘记答应俺的事儿。”

    “放心吧叔叔,包我们身上!”程杉拍着胸脯保证。

    走之前,岑桉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嘴:“对了叔,咱村路灯挺多啊。”

    “啊?”荀叔远一愣,“啥路灯?”

    岑桉一愣神。

    荀叔远大咧咧地摆摆手:“俺们都用煤油灯用惯了,大晚上也不出门,哪用得着城里的路灯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都走出去一段了,岑桉还处在恍神的状态。她指着随处可见的路灯,问程杉:“这是什么?”

    程杉懵了:“路灯啊。”

    岑桉又问荀昼生:“你能看到吗?”

    荀昼生点了点头。

    “既然我们都能看到,那路灯就应该是存在的……吧?”岑桉语气迟疑。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程杉摸着下巴,“姐你觉得路灯很多吗?”

    岑桉一怔:“不多吗?”

    几乎每三五步就有一盏路灯,这要是还不算多,那什么算多?

    程杉表情迷茫:“我觉得不多啊,你看这条路望到头也就两盏,还没我们学校宿舍楼底下的多呢。”

    荀昼生的目光在两人间徘徊:“我看到了五盏。”

    岑桉几乎要闭上双眼:“八盏。是我有问题吗?”

    “如果都对不上,那就是路灯有问题。”荀昼生下了结论,他重新又数了一遍,“是路灯的问题没错,现在变成六盏了。”

    “瞎、瞎说的吧,”程杉一边哆嗦一边用手点着数,“完蛋了,我看到五盏了。”

    “我还是八盏,没变。”岑桉一颗心不知道该提起还是放下,“路灯确实有问题,我原本以为只有亮的时候才有问题,没想到不亮的时候还会有丝分裂。”

    “啊、啊?”程杉结巴道,“亮、亮的时候有啥问题啊?”

    “有问题也不怕,你不是有‘咒语’吗?”荀昼生的目光落到了岑桉身上,“煤、油、灯,对吧?”

    也许是他消了气,原谅了她之前的举动,岑桉此时再看向荀昼生眼底时,那汪冰潭融开了一条碎隙。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问我做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荀昼生一顿。

    他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你真的不会选择性刷新记忆吗?”

    “哦对哦,我差点忘了,你们说的那什么刷新记忆,是咋回事啊?”程杉忽然想起了这一茬,“是什么游戏设定吗?”

    “你等会儿的。”岑桉拦下他,转向荀昼生,“为什么这么问?”

    “煤油灯是你教我的‘咒语’,你不记得了。”荀昼生一字一句道,“还有那摊泥的名字,你也忘记了。”

    “需要我自证吗?”岑桉伸手问他讨要短刀,“刚才没完成,现在要看吗?”

    他说:“不用,我信你。但我需要一个解释,你记得‘金箍棒’,为什么不记得这两件事?”

    “好,既然你不需要我自证,那我有问题要问你。”岑桉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咒语是谁教我的?”

    “你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荀昼生垂下眼。

    “那‘金箍棒’是谁给我的?”

    “我没问,但程杉问过,”荀昼生的语气里莫名添了丝落寞,“‘一个只知道付出还有口难辨的傻子’,你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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