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穆争在院子里喂鱼，老爷子养的一池锦鲤个顶个的活泼，就他自己没精打采地撒鱼食。
他吃饭时候给林琅发了好几条消息，到现在人也没回，有点不高兴了。
老爷子揣着小茶壶跟穆生坐在屋子里说话，门开着，外面是倾泻一地的月光。
“怎么了这是，霜打了？”
穆生从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嗑了一个：“霜打不至于，估计是又犯傻了。”
“胡说，”老爷子不乐意了，茶壶嘴嘬地直响，指了指客厅墙上挂的一溜奖状，“我们争争多聪明，看那奖状，从小到大一张都不缺。”
穆家人护犊子，穆生自己都这样，她就不跟他争，心里琢磨着明天怎么把今天丢的场子找回来，蒋宁什么人，穆生很清楚，自己弟弟这巴掌挨得亏，她从小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这事儿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完了。
可她弟弟是真不争气，头一天还在院子里检讨差点没把鱼撑死，第二天又故态复萌，车还没到人家家门口，就急着要下车：“我看见她了。”
确实看见了，大老远地就能瞅见林琅站在早点摊子面前，她穿了简单的白T，型号买大了，伸手递钱的时候，肩胛处的纹身露出一小片儿，很花，但是没看清是什么形状。
穆争巴巴地凑过去跟她打招呼：“早啊。”
“早，”林琅回了句。
“你买了什么？糖饼买了吗？”他还惦记着糖饼这茬儿。
林琅掂了掂手里的袋子：“买了，刚刚出锅的全买了。”怕不够吃。
穆争狗腿子一样跟着她往家走，林爸今天起晚了，穆争进家门的时候，他还在院子里刷牙，林妈在厨房里摊煎饼，一阵儿一阵儿的葱油香散出来，她切了点小咸菜，隔了门帘喊林琅给她拿个小碟子，结果门帘一掀钻进来一个小伙子。
“阿姨，您说碟子在哪儿，我给您拿。”
林妈早上就知道穆争要来，她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也就没客气：“就橱柜顶上，随便拿个就成，老头子刷完东西老是放的高，一家里净欺负我最矮。”
穆争把碟子找出来，又拿到水龙头边上认真洗了洗，林妈把小咸菜放上去，往上面淋了点香油：“成了，先端出去吧，这屋里热，你洗洗手，马上吃饭。”
林家就只有林琅一个女儿，她性子静，一家三口吃饭每次话多的都是林爸林妈，但这次不一样，沈老爷子生日赶上了周末，两口子都不用去上班，饭吃的慢，穆争俏皮话不断，隔了院子都能听见里面的人在笑，是真的没那么热闹过。
“争争啊，你爸妈做什么的？”林爸配着葱卷了一个煎饼，咔嚓咬了一口。
林妈皱皱眉：“吃葱就别那么多话，也不怕熏着人家。”
“那我等会儿再刷一遍牙，你看你，人争争也没说啥啊。”
“人家好意思说你吗？”
得，斗嘴又开始了。
林妈顺手夹了一颗鹌鹑蛋给穆争：“来，争争，尝尝这个，自己家卤的，看看好吃不？”
穆争手里捧着小米粥，嘴里咬着鹌鹑蛋，笑的很甜：“好吃，谢谢阿姨。”
然后他又回林爸的话：“我爸妈是做地质勘查的。”
“哟，这工作，挺辛苦的，经常要出远门吧？”
穆争笑容淡了点，低头咬了口鹌鹑蛋：“嗯，不过他们已经不在了。”
林琅一愣，下意识皱了皱眉，林妈那边似乎有点惊着了，隔了几秒才反应一声：“那什么，争争啊，吃茴香吗？”
穆争眨眨眼，林妈放下筷子：“院前开春的时候撒了把小茴香，昨个瞧着能择出来一把了，吃的话明天你来，咱们做饺子。”
这话一出，穆争立马转头看林琅，眼神询问：明天？还能来？
对方喝了口粥，顺手夹了一个糖饼给他，难得开口：“我妈做的茴香饺子很好吃。”
“好！”
一餐饭热热闹闹的吃完了，林妈收了碗筷去洗刷，穆争被林爸拉着在院子里下象棋，林爸玩儿象棋好多年，今天居然棋逢对手，好几次都险些被穆争赢了，他感慨：“现在会下棋的小年轻可不多了。”
穆争走了一招：“我爷爷也喜欢下棋，从小就教，但我挺笨的，学不好。”
“挺好的了，比沈家小子强，他每次都输。”
他话音落，穆争那边刚好吃了他的子儿，这一步走的输赢明显，尘埃落定。
他陪着林爸连着下了十几盘，输多赢少，对方很尽兴，一直到林妈来催着换衣服才罢手。
沈老爷子八十大寿的排场很大，沈淮作为长子特地请了戏班子来助兴，这是荣城的传统。
林爸林妈换好衣服，穆争被穆生叫走了，外面的戏台子也已经搭起来。
“燕儿，你买的衣服是不是小了？”林爸抻着衣领往外走，林妈正低头换高跟鞋：“不可能，半月前你不是试过？你自己吃胖了吧？”
她说着，回头看林琅：“林林，你口红给我使使，你爹买的那款豆沙色不好看，一点气色都没有。”
林琅转头去屋里拿口红，她平时口红都塞包里，偶尔用一次，还是在公司见客户，她伸手摸包，拿出来的却不是她那支，Givenchy，是穆争昨天……
她蓦地想起来他当时的眼神。
“林林？”林妈在外面催了，林琅随手把口红塞回去，把自己那支来翻出来。
“来了。”
沈老爷子在这一带很有威望，邻居街坊接连上了门，他岁数是真的大了，搁以前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是近年就不行了，前段时间又受了场风寒，这会儿瞧着总算好些。
林琅跟着爸妈进去沈家的时候，穆争正乐不可支地跟穆生说话，他余光扫见她进来了就悄咪咪伸手打了个招呼，林琅看了他一眼，转头却对上了沈城的目光，双方目光接触一刹那，林琅就移开了。
沈老爷子坐在院子里，他如今人有些糊涂，听力也不好，跟他说话声音都得拔高几分，林爸林妈先去打了招呼，沈老爷子这会儿难得没糊涂，听见林爸说话就记起来林琅，他招招手，叫了句：“林林。”
林琅被林妈往前推了推，她走过去蹲下，对方抬手摸摸她的头：“伤好没？怎么这么些日子都不来瞧我？”
沈家三个孩子都是男孩，跟林家又是对门的街坊，林琅从小就往沈家跑，蹭饭，写作业，老是跟沈城趴在院里的石台子上写作业，那会儿沈老爷子下班回来都会给他们带零嘴，糖葫芦，麻糖，还有各种记不清名字的外国糖。
她是沈家认定的儿媳妇儿，好像所有人都是那么认为的，可是万事总有变。
林琅抿唇，回了句：“都好了，您身体还好吗？”
“好。”沈老爷子点点头，神色带着说不出的难过。
站在一边的沈淮适时接过话：“爸，今天是个好日子，您生日，林林也来了，咱该高兴。”
“是啊，老哥，今天你最重要，小辈儿的事咱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林爸开口道。
沈老爷子点点头，拍拍林琅的肩膀让她站起来，林妈眼圈儿都要红了，沈城刚想往前走一步就被蒋宁扯住了，他皱眉，对方瞪了他一眼，松了手。
胡同口的戏班子已经开唱了，沈老爷子在院子里呆了会儿就回屋休息了，老人家过生日能折腾起来的还是小辈。
沈淮请的厨子是荣城有名的，菜式不见得多花哨，却胜在口味，名字也取的一个赛一个的好听。
穆争在宴席上落座，他跟林琅坐同一桌，同坐的还有沈城两口子以及穆生，老大沈淮还在外面帮忙，而老三沈容还没见人影。
穆争左手边坐的是林琅，右手边坐的是穆生，外面的戏班子声音很大，穆争嘴里也跟着哼，唱的有模有样。
林琅这两天老是听见他瞎哼哼，都习惯了，倒是蒋宁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笑起来，转头和穆生说：“生生，你这弟弟挺有意思的。”
穆生正倒水冲筷子，冷不丁被她这么叫了声，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应：“是吗？我觉得你也挺有意思的，你婚讯不是半年前在同学群里就传开了？我记得是和赵家吧，怎么会突然嫁到沈家？”
她斜眼看了看蒋宁的肚子，笑得更开了：“还有你这肚子，算起来得有三个多月了吧？可我瞧着一点都不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