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见她不说话也没催着问，林琅又呆了会儿就先走了，她第二天还要上班，穆争进组拍戏，她要陪同。

    林妈一大早就剁好了饺子馅儿，茴香很嫩，喊着林爸试了几遍口味，确定味道几乎完美之后两个人忙活着包饺子，林琅从外面晨跑回来，林妈还在门口张望：“争争怎么还没来？不是说一起吃饺子？”

    林琅走到水龙头前洗手，想了想昨天穆争走的时候不太高兴的样子，回道：“应该不会来了，他今天要进组拍戏，我等下也要去。”

    “那我还煮多了，争争挺能吃的，这你不在，我跟你爸要吃几顿啊。”

    林琅端着水到墙边把一溜的花浇了一遍：“家里不是有食盒？等下打包一些，我给他带过去。”

    她浇完花就去收拾东西，进组以后估计就不能每天回家了，但是她东西少，收拾完了就一个背包，林琅把背包扔车里，又去厨房拿了食盒，在林妈千叮咛万嘱咐里上了车。

    荣城是座老城了，古迹不少，近些年又建了座影视城，穆争新接的这部戏的前三分之一都是在荣城本地拍。

    林琅到地方的时候，主角们大多都没来，穆争正跟导演谈论剧本，他一眼扫到林琅进来了也没吭声，就往旁边侧了侧让她先进去，隔了五分钟才跟进来，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杵着。

    有点蔫儿了，林琅想着，把食盒递过去：“我妈包的饺子，你早上没来，她让给你带的。”

    穆争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四个字，青梅竹马。

    可去你的青梅竹马吧，简直越想越郁闷。

    他打开食盒，坐在小桌边吃饺子，含混不清的开口解释：“我早上……起晚了，怕迟到就没去吃饭。”

    他扯谎自己找台阶，林琅也没介意，“嗯”了声看着他吃：“没吃早饭？”

    “没有。”穆争摇摇头，其实吃了，而且因为生气吃的比平时还多，都给吃撑了，这会儿饺子吃的很勉强，但是不能说，不能浪费林琅的好心。

    林琅点点头，从包里翻出口香糖放一边：“等下吃完嚼两个，茴香有点冲，等下不得对戏？”

    穆争含糊的应了声，咬了半个饺子，瓮声瓮气地问了句：“你……不哄哄我吗？”

    语气还有点委屈，虽然就是挺没立场的，但还是好气呀。

    林琅没听清，回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穆争哪里敢再问一遍：“我说饺子真好吃。”

    “那你都吃完。”

    “哦……”

    上午的拍摄还是挺顺利的，林琅第一次知道原来拍电影的时候根本不是按照剧情顺序来的，他们上午拍的这段剧情早就推进了一半儿，主创们配合上还挺默契，连拍了几场中间只卡了几次就过了。

    穆争拍戏和平时反差很大，他在影片里饰演一个聋哑人，叫黎升。轮不到他上场的时候，他就在一边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手语。

    见他很入戏，林琅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等他休息。他全程都很稳，手语台词和演技双双到位，一起搭戏的几位老演员一个劲儿的夸他。

    连着拍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导演终于让休息了，女演员邓桐大概觉得自己跟穆争的配合还不够默契，便主动过来跟他讨论，林琅拿着水在一边等，对方连着注意她几眼才有些惊讶地问穆争：“争哥，你有助理了？”

    穆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邓桐噗的一声笑出来：“争哥你太逗了，不拍戏的时候也不出戏。”

    休息的时间不长，下午的时候变了天，拍了几场室内的戏之后，导演临时敲定拍一场雨里的戏，这段儿本来是要等到最后拍的，但正赶上下雨，雨势不小，简直是天赐的道具。

    这是剧情里的一段小高潮，而且是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

    漫天的大雨里，黎升把夹着父母合照的钱包落在了坐的出租车上，他奔跑着去追车，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这场戏需要穆争把整个情绪调起来，他安静地酝酿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比了个ok的手势。

    随着执行的一声开始，黎升从车上下来，他刚一下车，车子就呼啸着在大雨里疾驰而去，他的眼神本来是迷茫的，转头目送车子离去，几秒钟后，他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夹。

    空的，钱夹不见了。

    他的神情猝然慌乱起来，上下摸了个遍，然后张了张嘴，嘶哑无声，他要哭了，但是他跑了起来，向着车的方向。

    大雨里，他发了疯一样在奔跑。他在追逐的好像也不是那张照片，而是已经消逝的什么。

    突然他脚下一滑，鞋子的跘带断裂，整个人一个踉跄，鞋子掉了一只，他也险些栽了下去。

    黎升停住脚步，胸口快速起伏，他望着呼啸而去的车，缓缓露出了一个绝望无助又脆弱的眼神。

    林琅呼吸一滞，导演那边就是中气十足的一声“卡！过！”

    穆争的神情稍一松懈，整个人就脱力在大雨里坐了下来，林琅快速抱着外套和备用鞋子过去，雨真的很大，她撑开了伞，给他遮住的同时，披上了外套，穆争的眼圈还有点红，他情绪来的快，走的却很慢，半晌还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同林琅说：“雨好凉。”

    其实平时剧组拍戏很少在真正下雨的时候拍外景，因为无法控制雨势大小，基本都是人工降雨，但是这次的雨势恰到好处，所以也就借了天时。

    林琅点点头，可能是季节过渡，确实很凉：“等下要休息了，去擦一下，换件干衣服。”

    穆争点点头，雨水扫进来打湿了林琅的袖子，他下意识往前护了一下，动作自然无比，两个人却在一瞬间贴近许多，见他模样还挺认真，林琅忍住没笑，停了下才说：“快进去吧，一会儿都要淋湿了。”

    进了屋，正赶上在分发姜汤，穆争要了两份才去换衣服，因为晚上还要拍夜戏，所以暂时不能走。

    林琅等他换衣服的空档看了看手机，除却林妈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外，还有沈城的两条短信。

    “我今天晚上回队，临走前能见一面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见见你，难道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吗？”

    林琅皱着眉头看着这两条短信，隔了会儿才回了句：“好。”然后又把这附近的地址发过去，等穆争换完衣服就把姜汤递过去，看着他喝光了才说：“我等下要出去会儿。”

    穆争咂了咂里面的姜丝儿：“有事？”

    林琅没想瞒他：“沈城要来。”

    穆争果然皱眉：“……”

    啧，就很郁闷，这位同志你已经被淘汰了知道吗！为什么还要挣扎？

    接着他很不要脸的问了句：“我能陪同吗？”

    沈城在小茶店看见林琅进来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然而紧跟着他就看见了跟在林琅身后戴着墨镜的小尾巴。

    他对这孩子有点印象，就是蒋宁误打的那个，老三家的弟弟。

    林琅拉开椅子坐下了，穆争还算懂事，没跟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沈城背后的位置，还单独点了一壶茶。

    林琅和沈城说话的时候，他就自己坐着玩儿手机游戏，背景音乐没关，咕嘟咕嘟冒泡泡，沈城准备的满腔肺腑之言都要给他咕嘟没了，他有点窝火，但是总不能表现出来，最后还是林琅过去塞了个耳机给穆争，他终于消停下来，自己戴上耳机玩儿。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沈城有点忐忑。

    林琅抬眼，有些莫名其妙，沈城心里一沉，就听她冷冷开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都和你没关系吧。”

    “林林，”沈城打断她，“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分手了，但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儿，我连个朋友都不能做吗？”

    “你能别恶心我吗？沈城，”林琅不想把话说那么难听的，至少在沈城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之前，她没想着把多年感情毁的一干二净，“我和别人是什么关系都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请你认清楚！从你和别人上床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还有，”她咬咬牙，逼自己把话说清楚，“我没有和前任做朋友的习惯。我一想起来，你俩躺在床上那样子，我就犯恶心！你知道的，我讨厌拎不清，也不喜欢被纠缠，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觉得，过去那么多年的一腔真心全都喂了狗。”

    她狠起来是真狠啊，沈城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被扎漏了，脸上勉强维持住体面，垂死挣扎：“林林，我没想……”

    林琅却不再愿意听，她偏过头去，是一个拒绝的姿态，说：“你走吧。”

    半晌，沈城终于点点头：“我知道了。”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沈城走的时候更是暴雨之势，林琅捧着额头又在原地坐了会儿，觉得情绪平复了一些，才起身找穆争。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对方早就没有在玩儿游戏了，而是捧着脸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

    “你好啦？”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琅垂垂眼皮，把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收敛，笑了下；“嗯，辛苦你等我这么久，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都赶不上放盒饭了。”

    “好。”

    两个人沉默着撑伞走到街角，林琅有点走神，一脚踩进水坑都没反应，刚意识到手里被塞了一把伞柄，身侧的人就已经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