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8

    我喜欢你很久了,比你想象中,久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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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婶儿去屋里叫孩子起床的时候,外面天还是蒙蒙亮,老爷子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这才几点啊,你让他睡。”

    福婶儿拿着筷子搅着面碗:“今天老郑家里有事,得早点送争争上学,要不然,您送他?”

    老爷子推推眼镜:“老郑家事儿还没处理好?”

    “没呢,他儿子这事儿闹得大,挺闹心的。”

    穆老爷子点点头,福婶儿把面碗放一边醒着,打算等下煮个下火的面汤,然后进屋把还在睡觉的穆争薅起来,穆争还没睡醒,抬着小胳膊眼睛都睁不开,福婶儿给他穿衣服,他哼唧几声:“困困。”

    四岁的孩子,起这么老早,是挺困的。福婶儿给他拽拽衣服,都收拾好了,就把人抱出去。

    “自己洗脸,”老爷子指了指院子里的水池,他就自己去洗脸,都弄好了,就乖乖站在爷爷身边,眨眨眼:“今天读什么呀?”

    他早起洗漱完了第一件事就是给穆老爷子读报纸,四岁的孩子认字儿少,穆老爷子找人弄了份儿童报给他,每天只读一小段,读完就吃饭。这习惯一养起来,穆争就习惯了,他乖乖读完了报纸,中间只卡了一次,老爷子挺满意的,把他抱起来搁在腿上,抬手掰开他的嘴:“让爷爷看看牙,昨晚上闹牙疼了没?”

    争争乖乖张嘴,他最近闹牙疼,估计是糖吃多了有些蛀牙,老爷子打算赶着周末带他去瞧瞧。

    “今天喝面汤,牙疼就跟爷爷说,少吃点糖,”老爷子把他放下来,又摸摸他脑袋,“妈妈留给你的糖还有多少?”

    穆争拖着鞋子跑回自己屋子,隔了会儿抱出来大半包的糖果,清一色的薄荷味,他眨眨眼:“很多。”

    “爷爷,妈妈说我把糖吃完了,她就会回来了,还有爸爸跟姐姐。”

    但是太凉了,还有点苦苦的,他不太喜欢,不过妈妈说要都吃完才会回来。老爷子终于知道为什么穆争开始蛀牙了,他摸摸孙子的脑袋:“姐姐过两天先回来,你的糖爷爷给保管着,一天吃一颗,不能多,行不行?”

    争争犹豫一下点点头,拽着爷爷衣角问:“姐姐回来会给争争带蝴蝶吗?就跟手那么大的。”

    老爷子想了想,这么大的蝴蝶不是哪里都有?出门小公园就能逮着,但他还是点点头,站起来牵着他去饭厅吃饭。

    福婶儿锅里煮着面汤,另外还热了杯牛奶,争争被抱上凳子自己坐着,小短腿儿在凳子边上晃呀晃。

    “争争昨天作业写完了吗?”爷爷问他。

    “写完啦。”

    “那昨天有没有很乖,老师都教了什么?”

    争争扒着汤碗吹气,想了想才说:“睡着了。”

    老爷子不明所以,福婶儿把小菜都端上来,一边摆一边说:“您不知道吗?昨个争争老师打电话来了,说这孩子是不是睡眠不足,我问咋了,她说他七节课睡了四节,就体育课和音乐、美术课没睡。”

    老爷子一愣,一下就笑了,低头问还在努力吹汤的争争:“怎么那么能睡,其他课没睡是很喜欢吗?”

    争争眨眨眼:“吵。”

    是挺吵的,体育课音乐课当然吵,老爷子想了想,果然还是太小了,又没去幼儿园直接进了小学一年级,有点难为孩子了。他自个琢磨半天,争争都把汤喝完了,他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福婶儿把烤箱里的小饼干取出来,晾了会儿给穆争装了一小盒,絮絮叨叨的嘱咐:“都是牛奶味的,糖放的不多,争争记得分给同学吃点啊。”

    穆争点点头,抓了一个在牛奶里泡了泡,又拿起来看:“小熊。”

    “嗯,小熊的模具做的,争争喜欢吗?”

    “喜欢,”穆争咬了口,又说,“蝴蝶。”

    他还真是心心念念,吃的嘴上一圈儿奶,福婶儿用帕子给他擦干净,笑了:“等今天买菜,我去看看有没有蝴蝶的模具,回来给争争做蝴蝶小饼干,好不好?”

    “好。”

    “争争,说谢谢。”老爷子喝了口早茶。

    穆争立刻从凳子下滑下来,捧着两个小手对福婶儿鞠个躬:“谢谢。”

    福婶儿笑着摸摸他的头,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就让他去收拾书包准备上学。

    穆争其实不太喜欢去学校,郑爷爷把他从门口放下来,看着他拖着书包进了校门才离开,穆争进去直奔第一排,他坐在门边靠里面的位置,同桌正趴着睡觉,得亏他又瘦又小,挤着桌子边缘的缝隙进去了,然后把书包一放,看着窗外开始发呆。

    他们班正对着校门口,来往送孩子的家长很多,穆争每天到班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往外面看,很多小孩子都有人接送,只有高年级的结伴来上学,穆争认不全班里人的名字,但是基本所有的面孔都熟悉。

    坐后排的小胖今天是妈妈来送的,小野是一个不认识的叔叔来送的,还有第三排的明明……他一个一个看下去,同桌醒了,揉了眼睛看他:“又看呢?没你爸爸妈妈你看什么?”

    穆争比同桌年纪小,实际上,他比同班的所有人都要小,对方这么说话,他也没觉得生气,就是有点难过,但到底难过什么,他说不出来。

    穆争不看了,打开书包,把课本拿出来,福婶儿打包的小熊饼干盒从里面滑出来,他刚想拿出来给同桌吃,同桌就推他:“哎哎,老师来了,快看书。”穆争手一松,饼干盒掉了回去。

    等下课吃吧。

    上午的课还是老样子,穆争听得困,索性就睡了,年轻的女老师站在他面前到底没敲他的桌子,他就生生睡了一上午。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来了,问他们有没有告诉爸爸妈妈今天来开家长会,穆争睡得迷糊了,揉着眼还没反应过来。等老师走了,同桌一脸骄傲地跟他说:“今天我爸妈都来,我这次考的还不错。”他说着又想起来问:“穆争,你爸妈会来吗?你考的那么好,我爸妈一定会拿你跟我比。”

    穆争眨眨眼,想了会儿,刚要说话,后排一个每次考试都喜欢跟穆争比的男孩子突然冒出一句:“要是你爸妈来了,老师一定会告状,说你每天上课都睡觉,一点都不尊重老师。”

    穆争看看他,有点委屈:“可我困啊。”

    同桌立刻打抱不平:“你行了吧,人家上课睡觉,你还是考不过人家,万年的第二名,心里很不爽啊。”

    那男孩站起来,指着同桌:“管你什么事儿!”

    同桌也站起来,气势不倒:“穆争我同桌,他年纪小,我当哥哥的帮弟弟怎么了?”

    那架势两个人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甚至周围都有人开始起哄了:“哟,城城,林林不在,你欺负小豆丁啊?”

    小沈城回头瞪着说话的人,原小鸣还在啃早餐剩下来的菜包,嘴里含糊不清的唠叨:“林林下午会来的,小心她知道哦。”

    沈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这人就生气,肚子里窝火,偏偏人家还一脸懵,但是原鸣提起了林琅,他就忍忍,饶是一肚子火还是坐下了。

    同桌“嘁”了声,拉着穆争也坐下了,中午的时候不回家吃饭,有人去食堂买,有人就是早上保温盒带饭,穆争有一个很大的保温盒,福婶儿老觉得他瘦,所以给他弄午餐就特别上心,穆争把食盒打开,同桌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他抓着手里的面包有些哀怨:“你妈妈真好,给你做这么多,我妈忙,就只给我面包。”

    穆争把食盒推过去一半:“给你吃。”

    “真的?”

    “嗯!”他吃不完,每次都剩下。

    同桌高兴坏了,拿着小勺刚要下嘴,一个人从边上过去,蹭着他的胳膊,勺子一下就被撞掉了。

    “哎,我说你干嘛?”

    “什么?”对方转身过来,一脸不悦,是沈城。

    “什么什么,你把我勺子撞掉了。”

    “哦,那你捡起来啊。”沈城不以为意。

    恶劣!同桌要炸了,穆争连忙拉他:“我勺子给你。”他说着,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勺子,勺子掉在了外缘,他出了座位去捡,刚刚低头还没摸到,对方一脚把勺子踢的远了些。

    “哟,不好意思啊。”一点歉意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贱啊!”同桌把勺子扔在桌子上,一把扯住沈城的衣领,但他个子矮,拽的十分勉强。

    穆争立着没动,低头看被踢到远处的勺子,好大一会儿才说:“你帮我捡起来,我就不生气了。”

    他说着抬起脸来,眼瞳漆黑一片,没笑,是真的生气了。

    沈城大概觉得挺好笑的,他揉揉鼻子,笑出声:“小豆丁,你说什么?”

    穆争没再重复,隔了五秒钟不到,两个人就厮打起来了。沈城是真的没想到,小身板爆发力这么强,同桌也被吓懵了,穆争平时存在感是真的低,闷闷地,大概是年纪小,话少,就是喜欢睡觉,但下手挺重的,沈城撞到了鼻子,一摸就是一手血,他就跟被刺儿到了一样,一下就毛了。

    “你搞什么?”他用力推穆争,但是却没推开,后排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穆争还是没动,门口跑过来一个人,不是老师,是个女生,穆争有印象,坐在后排跟沈城关系挺好的,叫……林林?

    林琅一进教室就惊了,沈城被人压着揍,鼻子都出血了。

    “沈城你又干嘛了!”她问。

    沈城鼻子更疼了:“我是被打好吗?”

    同桌适时插嘴:“你要不欺负人,他能打你?”

    林琅:“你又欺负人?”

    原小鸣从后面冒头:“就是他欺负人。”

    沈城快气死了:“原鸣,你哪边儿的!”

    林琅过去拉他起来,这次穆争动了,他站起来捡回了勺子,一声不吭回了座位,沈城被拉着去洗鼻子了,同桌很惊讶:“你不让他道歉了?”

    穆争把勺子擦干净:“打一顿,扯平了。”

    那是穆争记忆里第一次注意到林琅,他们同班,一个坐在第一排睡觉,一个坐在最后一排在桌兜里养小金鱼,林琅养的小金鱼在被沈城弄死两条后,穆争在秋天转了学。

    再遇见,彼此毫无印象。

    穆争那时候已经快要七岁,他跟着爷爷去沈老爷子家做客,他个子长得高了些,也吃胖了些,白白的像个团子。

    沈家有一棵老枣树,那个季节枣子熟了,他跟着爷爷从树下过,林琅就在枣树上打枣子,她站在枝丫间,穿着一件灰格的背带裤,头发很短,正笑着跟沈城说话。

    “掉那边去了,你快去捡啊!”

    沈城跑得快,一脚踩到一个枣子,就摔了。

    林琅在树上笑:“怎么这么笨,平地摔哈哈哈。”

    她笑着,转头就从枝丫间看见一个人正抬头看自己,鬼使神差地,她随手摘了几颗大的,扔下去给他:“你好呀,给你吃。”

    穆争小声的说谢谢,捧着那几颗枣子呆站着,直到沈城连着喊了好几遍:“林林。”

    林林……他眨眨眼,跑进屋里找爷爷去了。

    九岁那年春天,穆争收到妈妈买的薄荷糖,同年夏天,云省发生特大泥石流,父母在救灾工作中双双遇难。

    也是同年夏天,穆争揣着最后一颗薄荷糖,再次遇见林琅。

    他跟着爷爷去了沈家,听他们提起了父母,爷爷哭了,穆争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那颗糖,发了慌,这是他最后一颗糖了。

    但他最终没吃上,邻家的小妹妹跟他要那颗糖的时候,他没给,只是木然的站着,眼睁睁看着对方嚎啕大哭,不停地叫妈妈。

    他觉得鼻子很酸,也很想叫妈妈,可他还没出声,林琅就从外面进来了,当时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他在欺负人,争执间,那颗最后的糖,脱离了包装,掉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难过了:“这是我的糖。”

    自此后,他再也没能见到她,但是神奇的是,生活圈子仿佛相连,刻意或者不刻意的,他总能知道她的消息,总能记得她的笑,还有那颗糖。

    她在荣城一中上学。

    她要高考了。

    她去A大读书了。

    她恋爱了。

    她入伍了。

    她回来了。

    穆争曾经在一个帖子里读到过一句话:那时候,她是我女神,她如果要戴月宫桂树的花环,我就去考宇航员。

    林琅不想戴什么月宫的花环,穆争也不是什么宇航员,但他看着她,从开始到现在,只看着她。这感情来的奇怪,他明明应该厌恶她,但是那感情却在岁月里发生了改变,一点一点的,愈积愈深。

    他那时候没来由一种自信,他可以等,在每一个明天。

    而如今,终究还是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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