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海靠近极地，是片人烟稀少的海域。

    每年除了有几艘科考船光顾之外，基本很少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原杪杪开着一艘普通的游艇，行驶在固定海路轨道上。

    前几天她答应了刑屿要给他带回去一截深渊巨兽的尾巴，用来换取另一个恒星系边缘处一颗自然卫星的开发权以及，与0573见一面的机会。

    那颗小卫星可开发能源稀少，开采完后最多拿来建造旅游基地。那里大气稀薄，重力加速度小，山脉与陨石坑极多，但好在拥有观赏星云风暴的极佳视角，如果基础设备建造的好，应该不缺游客。

    原杪杪现在也有了个假身份，是来自于虫星某个小城市的不知名商人，以这个身份作为投资者与开发者，那么她的星际度假星球就能对所有人开放。

    不过这样的工程耗时耗力，回本也很慢，原杪杪会同意也是因为目前她有闲心不缺钱再加上，她都五年没见过不知所踪的0573了，想着见一面也算是最后关心一下她过得好不好了，反正刑屿是绝不会答应把人还给她的，而她不论再努力发展壮大势力也不太可能超得过境洲，还是放弃把人要来这个想法比较实际一点。

    而且最关键的是，拿一截尾巴对她来说毫无成本，最多付出点劳动力，这跟白得个星球有什么区别。

    于是原杪杪本着占了个大便宜的美好心情，开上一辆游艇就出发了。

    只是这游艇比不上潜艇和水上航行器，更比不上她自己的游泳速度，抵达南洲海需要好几天，就权当是度假休息了。

    路上，她还跟一群正在迁徙中的虎鲸交了朋友。

    其中有一条十多岁的雌性虎鲸跟她最要好。她们一起捕猎，一起八卦，甚至还一起在海里横行霸道，欺负别的鱼——在这件事上原杪杪有劝过它，但人家不听。规劝无果，只能同流合污。

    在同流合污几天后，她们抵达了某个海域，不得不分道扬镳了。

    原杪杪要去南洲海，而虎鲸们要去往温暖的热带地区。

    离别那天，原杪杪表示有缘终会再见，不用太过伤感。

    虎鲸一家也送了她一条魔鬼鱼当作离别礼物。只是那条跟她很要好的小鲸鱼十分地不舍得她，哭着闹着要跟原杪杪走，最后是还被它的家长推着离开的。

    原杪杪看着它们一家的背影，恍惚间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与父母在一起的场景，好像也是这样。

    当时她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呢？好像有些忘记了。

    在距南洲海只有几十海里时，她看见了一艘航行中的科考船。

    巨大的船身上贴着这艘船的名字，船尾的旗帜在海风中飘扬。

    在视野良好的白天，即便是隔着几百米的距离，科考船上的人也能轻易地发现她。不过原杪杪也不是很在意，这里虽然人少，但也是片公共海域，没人规定私人游艇不得航行。

    原杪杪抬头看着明媚的，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这在灰星上是个难遇的好天气，她从船舱里随便找了个单人充气浮床就丢进了海里，趴在床上开始午睡。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背上，浮床轻轻摇晃着，无比的惬意舒适。

    原杪杪不禁睡了一个下午。

    傍晚时，她闻到了各种各样的香味，原杪杪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漂离游艇到了科考船的附近。

    船上的人类想来早已发现她，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就挥手示意是否需要帮助。

    原杪杪看着他们穿着制服，不像是灰星上的人。

    她从前几次来南洲海找巨兽时，就发现极地深处有几座人类的基地，虽然不明白是干什么的，但她也无暇多管。

    游艇上的储备粮口味单调，她也有些吃腻了，于是在美食的诱惑下原杪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应，装作落水迷路的样子被人救上了甲板。

    毕竟人家热情善良，她也不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原杪杪顺着下放的悬梯爬上巨大的科考船。

    宽阔的甲板上除了有序站着的巡逻士兵，来来往往的也有几个乘客。

    还有许多庞大的不知作何用处的仪器。

    原杪杪的游艇也被拉了上来放置在甲板的角落里。

    几个士兵对她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询问，游艇也检查了一遍——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与监听监看设备。

    原杪杪回答着早就想好的说辞，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给吸引了。

    那人穿着不同于普通士兵的黑底长款制服，腰间别着一把枪，匀称修长的身形半倚靠在最上层驾驶室外的栏杆上，似乎在拿着望远镜眺望极地的方向。

    此时已近傍晚，远处海平线上的夕阳落在了橘黄色的云朵里，整片海域都笼罩着漂亮的余晖。

    即便是海风吹散了些许雾气，视野也绝对算不上好。

    果然，男人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黑色帽檐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原杪杪看不清他的长相。

    肚子里响起了咕咕的叫声。

    询问完的士兵笑着表示餐厅里会提供免费的餐食，他可以领原杪杪过去。

    “太感谢了，你们真是好人。”

    原杪杪笑着道谢，士兵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只是她的尾巴修长惹眼，走在走廊里总是被路过的那些研究员模样的人好奇围观。

    基本上所有的虫星人长到她这个年纪，拟态成人形时都不会留这么一条大长尾巴，像原杪杪这样的实在是难得一见。

    有几个人甚至想上来搭讪，以便好好看看她的尾巴。

    原杪杪烦不胜烦，只好扯下走廊边上的一块帘布做了个遮尾巴的无用功。

    她坐在靠窗的桌边，点了好几道主食与海鲜。

    晚风、夕阳、大海。

    原杪杪也不免在开吃前俗套地拍了张朋友圈专供照片。

    牛肉鲜嫩多汁，龙虾清爽可口。

    一艘科考船的厨师，竟有如此手艺。

    原杪杪边吃边感叹着。

    天空中飘起了片片雪花。

    它们落在一望无际大海上，让一切都变得冰冷而又美丽，朦胧的视线之中，只能看见深邃苍白的世界。

    海洋很美。

    落雪的海更美。

    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中，夜色里只有零散的几颗星星。

    原杪杪吃完晚饭就忍不住跑出船舱走到了甲板之上。

    甲板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经过的士兵提醒她这场雪会下得很大，海上风暴也要来了，让她赶紧回到船舱里去。

    但风暴对原杪杪来说向来起不到什么威慑力，她敷衍着应答了一声后还是偷偷走到了边缘处，撑着栏杆微微踮起脚，她看到了海面之下一条十几米长的紫色海蟒。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她把脚踏在底下的一条横杆上，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绑成马尾的墨绿色长发也垂到了耳边。

    哒、哒、哒。

    专注于海蟒的原杪杪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有人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扯下了栏杆。

    原杪杪踉跄了一下，又被人及时扶住。

    她抬头看去，眼熟的制服傍晚的时候刚刚见过。

    这一次，原杪杪看清了他的脸。

    深邃锐利的眼眸，高鼻，薄唇。

    雪花落在了他的眉上。

    像海洋一样冰冷的眼睛正专注地注视着她。

    “别误会，我可不是想跳海啊。”原杪杪缓慢地推开他的手，尽量友好地展现了一个笑容，“我刚刚看到了一条海蟒。”

    “暴风雪就要来了，你最好回到船舱里去，”男人盯着她，神情也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有什么变化，“作为一个被救助者，要谨记别给别人添麻烦。”

    “……好吧。”原杪杪点头说道，“我马上就回去。”

    “其实我也不是有心的，我还以为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呢。”

    “……”

    “好，我不说了，我走了。”原杪杪只觉得男人的神情简直跟雪一样冷，再待下去她都要被冻死。

    只是在她转身离去时，男人却又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嗯？”

    原杪杪疑惑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鳞片呢？”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原杪杪大脑宕机了一瞬间。

    她的鳞片？

    她都没有鳞片好多年了。

    灯火通明的船舱里偶尔有几声走路与说话的声音。

    海风猎猎地吹着。

    原杪杪思考着男人的话，不知该怎么回答。

    忽然间——

    一道蓝色的闪电突兀划过了这片海域昏暗的上空。

    一朵绚丽而热烈的花朵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在天空中盛开。

    紧接着，那道像是被撕开的裂缝之中，竟凭空出现了一艘中小型的星际战舰。

    一阵如同暴风雨般密集的小型导弹朝着甲板侵袭而来。

    原杪杪一个飞身扑向男人想将他给拽开，结果他自己先跳开了，原杪杪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好在她凭着惯性的冲力摔在了船舱的一处角落，跳开的男人就半蹲在她旁边。

    男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冒出了熊熊火焰。

    他反应迅速地翻身站了起来，船舱里冲出一群海军士兵。

    “是莫特星人！”

    “莫特星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赶紧开启防护罩！”

    “是！”

    被炸断了一侧甲板的轮船倾斜在海面之上，透明防护罩瞬间笼罩了整个船身，堪堪抵挡住了一波波强烈而迅猛的攻击。

    一个长着络腮胡看起来很严肃的海军队长很快跑到了男人身边，焦急地询问着他的情况，语气担忧而又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