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味道确实是从我的身体里散发出的，冷冽、寒凉，并不令人好受。
有趣的是，我却不像早晨刚起来时那么抵触，即使那股雪松味浓烈的几乎要人窒息，压的房间里的空气几近凝滞。
超人的额头开始沁出汗水，他蹙眉望向我，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生气了？
为什么？
单纯不喜欢如此高浓度的味道，还是……？
超人屏住了呼吸。我能听到那并不均匀的喘息声在某一瞬间彻底消失，连带着那颗鼓动的、雀跃着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
不呼吸就有用吗？看起来信息素这种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喜欢我的信息素吗？”我抬眼望向他，试图剖析一切异相。
“不，不是——”他慌忙摇头道，却又在下一秒堵住了嘴。
否定了，那就是喜欢了。
但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信息素到底是如何对人起作用的，它到底会产生什么具体影响，以及，超人到底会不会被人类的信息素影响。
以及，信息素的影响是靠人类的呼吸系统起作用的吗？所以，只要做到物理隔离，就完全可以隔断？
那么想来这个世界的氧气面罩销量应该不错。
还有我早上吃的药，现在我才反应过来那大概不是缓解狂躁的，或者说，它确实是用来缓解焦躁的，但直接作用对象大概是我所谓的信息素。
而从镜中我的状态来看，过往的我似乎很抗拒这种药物。
副作用？
不，如果真的有任何我无法接受的副作用，我是不可能任由这样的药片位于床头这样明显的位置，更别提上面的字迹。
“记得吃”——凭我的性格，这三个字基本已经算是温和的叮嘱和诱哄了。
可我又为什么要这样哄着自己？
一件明显对我身心有益的事情，我是不需要劝导就会主动做的，毕竟我自认我是个在乎自己身体健康的普通人。
那么，就是某些原因导致我对这个药的抵触情绪远远大过它本身的功效，甚至让我不惜以自己混乱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为代价。
如此强烈的心里抵触，这可不是我的一贯作风。
除非……
有别的原因。
这里果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如果仅仅是失忆期间我所在世界的人类产生了基因突变，我不至于如此抵触某种可以缓解我痛苦的药物，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着奇怪的信息素，而在这个世界的文化里……舒缓信息素的药物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为最了解我自己的人，我知晓从小浸透的文化氛围和社会规训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影响，即使多次想摆脱、否认，但又总会被无意识拉回。
就像，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既厌恶这种概念，但在某些时刻，又总会觉得那就是真理。
倘若我真的可以丝毫不在乎“孝顺”这个概念，我爹死时我大可以直接把他拉去火葬场烧了再反手扬了，而不是大费周章给他举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便宜这个死老头子了。
也难为这个世界的我了。
但也是此时，我又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略显混乱的、疯癫的、被信息素折磨的我，相应的大概也会更具有攻击性些，所以莱克斯先前才会拿刀刺向我。
就像是某种微妙的平衡机制。
而从康纳和超人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些，无论是莱克斯的稍显疯狂，还是我对此的态度。
有意思，所以这个世界，是已经习惯了曾经的“我”吗？
更加易怒、冲动、不可控的我，被某种奇特信息素折磨的我，如此的……不可思议。
如是想着，我终于抚上了超人的脖颈。
“张嘴，呼吸。”我说。
我倒要看看，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到底是怎样的。
男人的口腔发出一声短暂的、急促的呵声，汗水打湿了额边的黑发，连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小卷毛也一并耷拉下来。
他睁大眼睛望我，那双澄澈的蓝眼睛却被雾气打湿，流出几分不满，灼烧的绯色自我掌心触碰的肌肤一路蔓延，爬上他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再次缠上我，这次却比先前更加明显，暖融的，烘烤着太阳的光热，但这次，太阳却似乎热的过了头。
我的额头因此沁出了几滴汗水，阳光下昏昏欲睡的困意卷袭着我，迷糊又昏热。
超人的信息素吗？
他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吗？
我的头有点发昏，但到底还好，我斜眼观察面前的超人，才发现他的状况似乎更恶劣些。
摇摇欲晃的男人，盯着我一言不发，那双瑰丽的蓝色瞳孔却愈发显得非人。
或许是超人盯我盯得太紧，那种被某种美丽死物缠上的感觉实在是令人不安，也是这时候，我才清楚地意识到，超人，他并非人类。
无机质的，酷似玻璃的瞳孔，冷漠的，不带丝毫情感的注视，我承认我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了。
我到底琢磨不透超人此刻的情绪，只隐约感觉对方可能生气了。
信息素的异常存在似乎比我猜测的还要复杂，或许我的试探行为已经超出了我预估的可被容忍的范围，总之……情况似乎不太妙。
以及热知识，正常人类对上超人，是毫无胜算的。
与此同时，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味道依旧在死死粘着我的鼻腔，即使那是温暖的、和煦的暖阳，可大家都知道，太阳太热了，是真的会晒死人的。
味道太浓烈，也是会呛死人的。
我们彼此对视，又双双沉默了几分钟，我的大脑愈加昏沉，连带着超人的脸色也愈来愈黑。
希望他不要忽然发疯用热射线把我烧死，如果真的要选，我更希望那是冰冻射线。
但总之，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而我从不是个束手以待的家伙。
我决定收回我的信息素。
反正从今早的情况看，吃完药的我，完全有能力控制这玩意儿。
该死的……
收不回来了！
冷寂、寒凉、包裹着屋内的一切，无孔不入又横冲直撞的…属于…我的味道。
鼓动着的心脏，凸起的青筋，抗拒的情绪，高昂的兴奋，血液翻滚着，大脑叫嚣着，去吧，去将这里的将一切都染上我的味道。
就像……某种野兽的本能。
该死的。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控制信息素对吧？
哈哈……大意了
我一边极度亢奋着，一边心如死灰，两种情绪在我体内拉扯，撕打，只叫我更难冷静下来。
我继续努力分出心思观察超人的现状，只希望他别突然发疯真的把我烧死。
“我和卢瑟没有关系。”超人忽然红着眼眶望向我，语气委屈。
别是真的要红眼发热射线了，我想。
不过超人和莱克斯有什么关系，互相看不惯的关系吗？
似乎急于得到我的反应，男人又颤巍着，往前走了一步。
“别再试探我了。我和卢瑟没有发生关系，康纳不是我生的，也不是卢瑟生的。”泪水忽然成串从他眼眶滑落，他努力忍着鼻腔，哭诉道：“我和卢瑟一点关系都没有，康纳明明是他背着我造出来的。”
大概是越说越委屈，他眼角噙着泪水，哀怨地望向我，“我明明都没谈过恋爱。”
不是，你没谈过恋爱，关我什么事。总不能我现在还得负责帮超人找对象吧？
不对，超人和莱克斯生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艹，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能癫成这个死样子的。
但超人却不给我任何思考的余地，只继续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直到歪歪扭扭地在我面前勉强站立。
“我现在真的很难受……”他继续用那双含泪的眼望着我，咬了咬那被口水反复濡湿的唇，“我对你的信息素有反应。”
好吧，至少现在我知道了超人类也是会被信息素影响的，所以也不算太亏是吧？
只是，下一秒，男人整个人像失去骨头一般瘫软在我身上，他顺势把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高挺的鼻梁蹭着我的脖颈，在我的皮肤上灼出鲜热的痒意。
……
哈？